《成王》凤池桃浪

5、No.5

　　顾庾本来也想跟尹晓一起去，结果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了。屏幕上显示备注“糟老头”来电。顾庾“啧”了一声，接了起来。

　　“喂？”他不耐道。

　　“你现在在哪儿呢？赶紧回家。”对面是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我和你阿姨要去参加一个宴会，没法带橙子。我已经让冬姨在家做好饭了，阿姨不放心橙子一个人在家，你作为哥哥，照顾妹妹天经地义。日后你们兄妹俩还要相互扶持......”

　　“哦，知道了。”顾庾直接打断了顾辰的话，点了红色的挂断键。

　　“嘟——”顾辰也习惯了儿子对他的行为态度，只低声骂了句：“死小子。”

　　一旁的陈菲菲正拿着粉饼补妆，闻言道：“你那儿子又说什么了？”

　　顾辰低头在发消息：“还能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你不在家已经化好妆了吗？”

　　陈菲菲白了他一眼：“你们男人懂什么。”

　　“是我不懂。老婆大人最好看就对了。”

　　陈菲菲傲娇地“哼”了声，嘴角却上扬起来。当年多亏了这张漂亮整容脸和火辣的身材，才使得她成功上位，毫不费力。庾满输的一败涂地。

　　下午五点五十分，某高档小区里，顾庾依旧戴着耳机，播放着Justin Bieber的《Love Yourself》。歌曲节奏明快，顾庾的脑子里却一直是那抹瘦弱身影、鲜艳的红，以及冷淡的眼神。那一巴掌的疼痛感早已过去，顾庾的心情却有些莫名低沉。

　　“滴——指纹验证成功。”冷冰冰的电子音将他暂时摆脱了脑内循环。

　　客厅的电视上放着火遍全国的《冰雪奇缘》，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正跟着《Let it go》的旋律手舞足蹈，身上穿着X市外国语小学的白校服。见顾庾回来，从沙发上跳下来，扑进顾庾怀里：“哥哥！”

　　顾庾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后背：“小公主在学跳舞啊？”

　　顾羽橙抱着顾庾的腿不撒手，一路跟到卫生间。顾庾哭笑不得：“干嘛啊，又不是好久不见，这不早上才见过。”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顾庾一脸“怎么可能，我不信”的表情：“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果然，顾羽橙的手松开了些，仰头看顾庾，满眼期待：“我想吃冰淇淋~”

　　“......”顾庾沉默几秒，“你先松开出去，待会儿再......”说。

　　“不嘛不嘛。”羽橙的头摇的像拨浪鼓，“好不容易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哥哥，你就答应嘛......”

　　大众的冰淇淋在顾家是个“违纪品”。用陈菲菲的话来说就是这东西脂肪量太高，橙子不允许吃。以至于家里连冰淇淋的影子也瞧不见。

　　陈菲菲一心想把自己女儿培养成枝头上的凤凰，规矩多的孩子他爸都看不下去了。周末的课排得满满当当，比如：芭蕾、小提琴、奥数、书法、瑜伽......平时的课外读物都要陈菲菲亲自审核，觉得对女儿有帮助才会买，但这些书通常都很枯燥。一日三餐讲究营养清淡，油炸食品难得一见。像KFC这类快餐店，橙子仅仅去过两次。平日里的行为举止她妈都盯得紧。为了陶冶情操，陈菲菲隔三岔五带女儿去观赏音乐剧之类的高大上演出。聆听音乐会，顾羽橙坚持不到半场，便昏昏欲睡；看画展，顾羽橙和陈菲菲母女俩走马观花，看不懂也要傻站在画前待够一分钟；欣赏话剧，顾羽橙恐怕只有对这个才有些兴趣......可怜的顾小妹自出生起，去游乐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关于冷饮，顾庾只能偷偷带妹妹出去吃。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上次就被逮了个现行。陈菲菲去他爸那儿添油加醋告了一状，顾辰自然是当着一家人的面训了他一顿。他和顾辰冷战了足足一个月。

　　但看着妹妹可怜兮兮的样子，顾庾叹了口气：“行吧......真拿你没办法。”

　　“耶！哥哥最好啦！”顾羽橙连蹦带跳地跑开了。

　　“吃完晚饭再去。”

　　望着妹妹蹦跳的背影，顾庾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还清晰记得陈菲菲抱着襁褓中的顾羽橙踏入顾家的情景，六岁的他茫然地站在父亲边上，他似乎还没从母亲的离开中缓过来。顾辰拉着他的手，让他叫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妈妈”。他看着陈菲菲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心中泛起恐惧，放声大哭：“哇！她不是......她不是妈妈！呜......”另外两人显然被惊吓到，愣了足足十秒，顾辰才回过神呵斥。陈菲菲则一副善解人意样：“哎呀，没事的。小庾不愿意我理解的，等他适应了就好了。你也别训他，小橙都被你们吵醒了。”

　　一听这话，顾辰用眼神警告顾庾，然后接过小羽橙柔声哄了起来。顾庾觉得这个小孩就是来和他抢父爱的，越看越不顺眼。吃晚饭时，他故意夹了一片肥牛卷，趁大人不注意，伸到妹妹面前，又当着她的面吃掉了。还没满月的小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味溜走。顾庾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又故技重施，结果“滑铁卢”，酸汤肥牛的汁滴在了橙子的脸上，不幸被陈菲菲撞见大呼小叫。他被父亲揪着耳朵关进了贮藏室，并罚他不准吃晚饭，自我反思一晚上。

　　他疯狂拍门，大喊大叫。抗议无效，无人应答。贮藏室一片漆黑，男孩缩在墙角不住发抖，嘴里不断重复：“我不是故意的......妈妈，我好想你......这里好黑，我害怕......”当时的他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惶恐不安。

　　也许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讨厌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她们夺走了本应属于他和妈妈的一切。可是当顾羽橙第一次开口学会叫“哥哥”时，他的心软了。目睹陈菲菲对顾羽橙的各种严厉束缚，他竟同情起顾羽橙来。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

　　“哗——”顾庾打开水龙头洗手。他的双手光滑无瑕疵，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连钢琴老师都曾夸赞他的手漂亮。他挤了点护手霜在手背上，大脑浮现出另一双手，同样的纤长，可上面却有煞风景的茧子。他对于吴哲天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顾庾拿来两个小碗盛饭，顾羽橙则帮哥哥端饭上桌。

　　两个人吃的很愉快，橙子一个劲儿地跟哥哥讲学校里的趣事。

　　“哥哥，你知道吗？我们隔壁一班有人早恋！”

　　顾庾挑了下眉，意外于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那么早就知道这词儿了？

　　“是赵曦跟我说的。我们叫她小喇叭，超爱八卦的。她说她有次下课看到一班的一男一女手牵手，然后有人起哄，他们就把手分开了，当时脸都红了！”橙子夹了个虾仁，滔滔不绝。

　　顾庾突然打趣道：“那我们小橙子有喜欢的人吗？”

　　顾羽橙却出乎意料地摇头，左手食指在顾庾面前晃了晃，故作正经：“No,no,no。他们入不了我的眼。”

　　看她那样子也不像装的，顾庾笑了笑：“是吗？那橙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橙子的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柯虹轩啊！”

　　顾庾正想问柯虹轩是谁，突然想起来橙子房间里挂的海报，上面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浅浅笑意，手握麦克风：“是你房间海报上的那位？”

　　顾羽橙的脸竟有了一丝红色：“嗯。是不是很帅？”

　　看妹妹一脸花痴样，顾庾用手指轻轻朝她脑门儿上一弹：“快吃饭。”

　　顾羽橙“嘿嘿”笑了两声，埋头吃饭，顾庾盛了碗鱼汤喝。还没吃几口，橙子看着哥哥问：“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吧？”不是“吗”而是“吧”。

　　恰巧顾庾猝不及防被汤呛到，咳了起来。而在顾羽橙看来，这种行为十分可疑，是在掩饰。她也没想到自己从网上学来的审问技巧还挺有用。

　　顾庾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没有。”见妹妹一副不信的样子，又不自觉补充道：“我眼光比较高，还没找到符合我审美，入我眼的。”

　　“那你理想对象是什么样子？”顾羽橙不依不饶。

　　“......看得顺眼，肤白貌美大长腿，有钱有房有工作。”顾庾顿了顿，“不对，有钱有房就算了，这不重要。又不是她养我......也不能要太粘人的，我会烦......”

　　“哥哥，你这莫不是在选妃吧？”顾羽橙听不下去了，心道：活该你单身。她默默地将这句话咽进肚子里，还指望哥哥带她去吃冰淇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