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赴你一场约》心头翘

6、第 6 章

　　捡起外套裹住娇弱的身躯，抱起她来时，如同供养的一件珍品，娇小柔弱的一点点重量服帖在他的臂弯，虽然只穿了一件衬衣，但也不觉得有多冷。
　　在医务室确认好她只是有些低血糖，江承才喘息一口浊气，看着她那张附着凌乱发丝的小脸，他俯身用手指轻轻挑开，指腹轻轻擦拭干净那些脏兮兮的灰尘。
　　动作极轻，仿佛怕弄醒她。
　　“到底怎么了？搞成这个样子。”指腹划到她的嘴唇上，有些干燥。
　　他转身去找棉签开始给她哺水。
　　神情里的心疼都恨不得化成水去滋润她。
　　葡萄糖注射液很快就输完了，可是人还没有醒，胸脯起伏间像是累极了，才得以片刻安歇。
　　江承付了钱抱着她在回宿舍还是去他那里纠结了好久。
　　最后，还是去了他那里。
　　卧室里青灰色的床单卧着人，看起来不怎么协调。
　　江承轻声关上了卧室门，不一会儿阳台上就传来了打电话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处理完了吗？”
　　“您的那个学生……”
　　“好，我知道了。”
　　“我在照顾她，这次，我不会放手。”
　　放下手机时，江承看着楼下木棉花开的灿烂，已有些要枯败的迹象，原来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了。
　　差点就隔了一个花期那么久。
　　厨房里在熬粥，客厅里多了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整理，卧室里睡着的人很不安宁，困于梦中的人挣扎啜泣。
　　江承一条腿跪坐在床上，被她用力拉扯拥在怀里，动作极不舒服，但是这种感觉，已许久没有过了。
　　“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呢！”
　　他覆在她的耳朵上，轻声软语似有温情。
　　“别怕，梦里的都是假的，我在这里。”
　　尽管他不是梦里的人，不是她想见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乖一点，醒来喝粥，我亲手熬的。”
　　梦魇的人放轻了手，呼吸渐渐平缓，眼底的乌青深深，让人忍不住垂怜。
　　吻，落在那眉眼间，极轻极浅，又极满足。
　　江承知道自己在道德的边缘徘徊，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往日里界限以下的，可是他已经很克制了，他想做的哪里仅仅是这些。
　　林微棠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她朦朦胧胧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对面，那是食堂大楼，下面是她经常走的清辉路。
　　昏黄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尽管夜幕还未来临。
　　寂静的房间里，她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仔细听了听。
　　大概能听懂。
　　“接下来一个月吧，课程不是很多，那麻烦您了，是的，家里出了点事。”
　　“好的，太麻烦您了。”
　　她视线没有挪开，依旧盯着食堂的招牌。
　　她想起来了，那个声音是江承，江老师。
　　最后她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他，文质彬彬附身于前的那张脸，此刻就在门口。
　　昏暗中清晰的一张脸。
　　“你醒了？”脚步声渐渐靠近。
　　“我熬了粥，喝一点吧。”
　　江承是熬了粥，这是第三锅，前面的两锅都熬干了。
　　“有什么事我帮你处理，前提是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毕竟……你父母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
　　好闻的气息就在一侧，温言细语间都是关切。
　　眼前的人一声不吭，任凭眼泪一滴一滴的打湿衣襟，上衣殷湿一片，江承从客厅拿来纸巾替她擦干眼泪。
　　“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你没有过的很好。”
　　“你父母很疼爱你吧？一看就知道，如果他们知道现在你这个样子一定会难过的。”
　　“微棠，我虽然还没有教你，但是作为老师，你可以信任我，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只要你需要老师，我可以替你去分担，哪怕是承担。”
　　纸巾被打湿，他只好重新又抽了几张。
　　这样的话近乎是告白，在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直白的言语倾诉爱情，只有无限的靠近，去对你好，给你的是别人没有的与众不同，那么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特定之人。
　　“老师……”
　　在他转身的时候，衬衣的衣角被揪住了，像揪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力。
　　“老师……可以帮我处理我父母的事情吗？”
　　抬起的脸瘦到下巴尖尖，眼眶凹了进去，原本的清秀添了几分骨感。
　　“好，我来处理。”
　　他温和的安抚她，将心里柔软捧出来递到她的眼前。
　　一碗粥，清香纯粹，也仅仅是喝了一两口再难下咽。
　　江承眸色深了几度，拿起桌子上的碗勺亲自喂她。
　　“我不想喝了。”
　　“张嘴。”
　　“江老师，我喝不下了。”
　　“张嘴。”
　　“江……”
　　触及深不见底的深渊，她被一勺粥堵住了嘴里的话。
　　“爱惜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说教起来还是严肃的。
　　连带着嘴角的黏稠都是他亲手替她擦掉的，动作轻柔到让她晃了一下神，连带着头也偏了一下。
　　江承看着她无神的眼睛，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什么用，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如果此时那个人在，她或许还可以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可以枕着。
　　“明天，我去处理你父母的事情，你要是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一起去。”低声喃喃道。
　　“那......你男朋友会去吗？”
　　江承卑劣的试探，他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并不在乎谁回去，只要她此刻需要他，就够了。
　　然后，他看着她垂着头失魂落魄的往卧室走去，像是并没有听到这个问题。
　　窗外，去上晚自习的学生熙熙攘攘的，不到几分钟便安静下来。
　　“江老师，我回宿舍了，谢谢你。”
　　站起来的身子晃了一下，江承的手虚浮的抬了一下。
　　入夜，江承被楼外面的警笛声吵醒了，拉开窗帘的一瞬间，外面闪烁的灯刺的他闭了下眼。
　　闭眼的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想的什么，穿着睡衣拖鞋就往楼下跑，连续摁了几下电梯才摁对，安静的空间里他的心跳声震得自己身体发慌。
　　路上很多学生，楼下很多老师，他挤了挤身边的人才看清，宿舍楼顶的人影。
　　他扒拉着喊话的消防员。
　　“让我进去，我进去，我去和她说。”
　　“你是谁？”
　　一句话，你是谁？
　　江承看着消防员的脸忽然觉得自己除了急躁的喘息再无和她有关联的关系。
　　“我是她的老师。”
　　江承绕过安全气垫往里走的时候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看热闹的，拍视频的，指手画脚的，熙攘的人群里没有人关心这个要轻生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命运总是厚此薄彼，所谓的一视同仁也只能是人人都会死。
　　宽大的露台上，单薄的人影随风摇晃着，深夜的风早已将她吹透，江承往前走一步，消防员在两侧随时准备着冲刺。
　　“林微棠，你在做什么？下来！”
　　嗓音颤抖到劈音。
　　江承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林微棠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看他，脚下也跟着动了起来，吓的江承腿抖了一下，那个消防员想快速扑过去，可扑过去的身影是江承。
　　半个身子探出去了，手里死死拽着她的胳膊，疼痛让林微棠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悬在半空中了，刚才的那一瞬失足降落时，她以为要解脱了。
　　“放开我……”
　　唇语清晰。
　　“不放，你不上来，我就和你一起下去。”
　　江承半个身子悬着，脸涨的发红。
　　后面消防员开始往回拽，五楼的距离，虽然楼下垫了气垫，可是万一有所偏离，那就不好说了。
　　江承用力往回扯她的胳膊，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扯着，林微棠看着他的眼睛，明亮有神，另一只手去抠他的手指，用力掰开。
　　力道开始松了，手从胳膊滑倒了她手腕。
　　就在他差点用不上力气的时候，有一个消防员拉住了她另一只手，几个人齐用力一下子扯了上来。
　　江承抱着她靠着墙粗粗的喘着气，他的胳膊，林微棠的胳膊都有擦伤，江承的腹部也勒出了一道红痕，医护人员开始给他处理。
　　“就这么不想活了？”
　　他喘着气仰着头问她，胸腔里都是回音。
　　江承闭上眼感受她离开自己的怀里，空荡荡的灌了一怀的冷风，痛意减少。
　　他拒绝了医护人员带走她，抱着她一层楼一层楼的往下走，在一楼门口，柏育恩看着他。
　　“你没事吧？”
　　“没事。”
　　“你对她做到这个程度。”
　　“和柏教授的学生相比……”他抬眼看过去，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你比他做的要好，很多。”
　　“权当是您对我的夸奖了。”
　　大半夜的嘈乱休止，终究以林微棠休学为收场。
　　校方通报情况及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所有人都在意这件事会带来什么负面的后果，没有人在意，那个连命都不想要的人，到底心里有多难过。
　　陷在被子里的人睡的很不安宁，那一针镇定剂作用并不明显。
　　喃喃自语中，有痛苦，有倾诉，也有委屈。
　　江承坐了一夜，听了一夜。
　　不知心里作何感想，只是面无表情的找出黑色西装，准备着明天去处理的事情。
　　他一切都是自愿的，他不愿看她长此以往痛苦下去，那个女孩，能说能笑，在他的印象里可不是这个样子。
　　他要把她找回来。
　　“沈方琮……”
　　最后他无比清晰的听清楚这三个字，像沉重的闷锤砸在他的心上。
　　伤痕累累，满目疮痍。
　　厚重的窗帘紧拉，房间依旧一片漆黑，他循声过去，用手指将被子摁在她的下巴底下，指背蹭了下她的脸，细腻柔软。
　　两米的床她窝在里面小小一团，像只小猫。
　　他怀疑，她就是一只猫。
　　黑暗中看着她，心里化成一朵朵绵柔的花，荡漾开来。
　　只要她好好的，此刻以后都好好的，他不在乎过去的一切。
　　上午十点，交警大队的人带领着双方家属，开始处理整个案件。
　　林微棠情绪激动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江承安抚她好一会儿，在里室的椅子上，他看着她发颤的身体不受控制，最后一阵一阵的干呕不止，憋红的脸，泪水一串串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