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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秋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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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雪的面容,秋寄雨已记不清太多,只是她还记得衣雪的眼神,冷傲孤清似是悲哀,却偏偏夺目光彩。
花树下清浅微笑的身影,白衣翩跹,花舞流光,秋寄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份的最初美丽。
秋寄雨派人去查过,却没有人知道衣雪是谁,据说当日出席生辰会上的,并没有女孩。
她迷惑了。
莫非这只是一个被误当做现实的梦么?花落满怀,只是惘然。
朱培林位及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秋寄雨嫁进了朱家,自是享受不尽的荣华权贵,秋家也会因此光大门楣。但秋寄雨光鲜表面之下,只感到无尽孤独。
华灯初上,花香浓郁满园。
朱明清晨出门,晚间才回府,周遭下人闲言闲语说朱明风流成性,成亲第二日新夫人便守起活寡。
秋寄雨心头冰凉,她虽不喜欢朱明,但被人随意抛弃的滋味实在难受。淡淡扫过下人们的眼睛,冷淡如霜,小翠小柳见了二少夫人冰雪似的眼眸,心中皆是打了个寒战。
朱明回府之时,面上带了三分红醉,秋寄雨披了衣服从下人手中接过摇摇晃晃的朱明,替他擦面,蒙好了被子。朱明神智酒醉,忽然一把拉过秋寄雨,水雾朦胧的眼睛迷茫看她。
秋寄雨恼朱明对自己放任不羁的态度,挣扎怒道:“放手!”
朱明微愣,“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才不喜我靠近的么?”
秋寄雨的手腕被抓得生疼,恐朱明会做出自己不愿的事,情急之下喝道:“不错!我早已有了喜欢的人,若非秋家势弱,我决计不会嫁给你!”口气浓烈惨淡,只听得朱明无言,醉意渐浓时,合眼倒头睡在一边。
秋寄雨心口起伏喘息不定,苦笑问自己:她是女人啊,即使再见又能怎么样?
秋寄雨睡得熟了,记得做了一个惨烈的梦,醒来泪水湿了枕巾,梦却忘记。她望着枕边空荡冰冷的温度,知道朱明又出门去。虽然对朱明亦是对路人一般的陌生疏远,但秋寄雨总怀几分少女天真,悄悄拿了套朱明平日的装束。一日早早晨拜了朱宰相、朱夫人、朱二夫人,见朱明出门去了,亦找了个理由出门,只带着陪嫁过来心腹丫头琴语。
赵管家心下担忧,这相国少夫人怎么可以只带了一个丫头就出门的。秋寄雨却摇头笑道:“我听说不远处有座玄妙庵,我素来喜欢拜访各地寺庙,人多反而无法令我心静平和,亵渎了神佛可就不妙了。”赵管家显然被唬住了。秋寄雨心下却想着,那菩萨鬼神摆出来还不吓你么!
秋寄雨与琴语跟随了一阵,路到转角处,忽然不见朱明,秋寄雨忙跟了上去,眼前黑影一闪,却是朱明笑吟吟出现。
秋寄雨没好气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跟着你。”朱明见秋寄雨嘟嘴生气,手中折扇点了下她脑袋,“娘子好是聪明!想必……是想同为夫一起去这‘醉吟阁楼’罢?”
秋寄雨瞥了眼前方奢靡华美的大宅,女子个个花枝招展,秋寄雨虽未大门迈出,但也猜出几分意思。她面上一红,清啐一声,对身后琴语说道:“咱们回府,省得看见糟心。”
琴语应了声,跟着秋寄雨走了一会儿,不料她忽然停下,冷不丁差些撞了上去。琴语喃喃道:“少夫人不回府么?”秋寄雨冷哼道:“甚么夫人!你是我娘家陪嫁过来的人,我永远都是你小姐!朱府二少夫人么?……留着给朱明自己去当好了。”
说着,拿过琴语怀中包袱,打开,是朱明平日不怎么穿的淡墨色薄衫。秋寄雨对着衣衫笑了笑,想:“本小姐原是想换了身份去探探你做什么,如今也不去坏你好事。”租了客房一间屋子,换了衣衫束上巾子,镜子里瞧瞧模样,赫然是个白玉秀气的儒雅公子。
琴语啧啧称赞道:“呀,我的公子少爷,用冰肌玉骨来形容你也不为过。”秋寄雨展颜一笑,点着琴语的额头,“傻丫头,哪有这么形容男子的。”
琴语道:“可小姐不是女子么?”
秋寄雨对着菱花镜沉思,摇摇头,“从小到大,只因我是女子,被世俗伦常捆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令我眼界空白;嫁人之后从一个束缚又加上另一个束缚,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白衣深雪云茫处……我想,我才会这么记住一个人吧。”
琴语好奇道:“那个人?哪个人?”
秋寄雨笑而不言,那个人自是衣雪。白衣深雪云茫处……
她眼角瞥向琴语,琴语亦看着秋寄雨,嘴角忽然有了一丝微笑,揽住琴语说道:“都道江南草长莺飞,拂堤杨柳,却说哪个风流才子不是美人怀中。”
琴语知秋寄雨是女子,却也被说得脸颊绯红,喃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秋寄雨笑道:“琴语,你别的都好,就是太胆小太喜欢装傻。今日好不容易摆脱府中人跟随,你就同我游玩这大好山河一日,如何?”
琴语当下明白,说道:“那我称呼你为秋公子,我是你的侍女咯。”秋寄雨想了想,“我可不希望把秋家牵扯上什么……不如名字颠倒过来叫‘季秋雨’。”
琴语不禁笑道:“秋大小姐,宰相夫人,女扮男装,丫鬟拥怀,好是稀奇。”窗外一道阳光斜照进来,微风吹拂,一片明朗清扬。
秋寄雨化身翩翩少年,琴语看着一旁小姐故作深沉粗气和一个小贩讨价还价,不住偷笑,自己也再忍不住满脸天真神色。正值闹市时节,许多天南地北的货运往来,琴语总是笑烂若花,指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秋寄雨说道:“公子,公子,你看!”秋寄雨淡淡笑着。
忽听一声暴喝,“南衣雪!你不要不知好歹!”人群纷乱。
秋寄雨浑身一颤,竟是心中隐藏多年的“衣雪”二字!她抬头看起见道白影一晃,如花瓣轻落下来一个女人。
阳光略迷眩了秋寄雨的眼睛,那女子一身白衣似雪,神情冷冷清清,喝道:“南衣雪这个名字也是你配叫的么?算起来你只不过曾是我家的奴才!”
男子身形瘦长,一张脸却是奇白,长得不难看,只是一双小眼总有奸险之色。白脸男子冷笑道:“哼,如今南家早就被你几个叔叔伯伯瓜分瓦解,你窘迫得已不如我这个奴才。若把剑给我,我保证让你荣华一生。”话刚说完,一腿劲风已扫了过来,白脸男子躲闪不及,眼角擦破了些许皮肉,又觉脖上一寒,却是南衣雪将剑抵住。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偷学了几年南家武功就很了不起?我是你这种家奴好欺负的么!” 手上的剑已然在白脸男子脖上划出一道血痕,白脸男子吓得面无人色。
南衣雪冷冷道:“回去告诉南昊天,给他南家财产是我可怜他没儿女送终,若他那么活得不耐烦,我不介意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夺回南家堡!”
白脸男子见不敌南衣雪,咬牙恨道:“南衣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卷起衣袍飞身而走。
好戏结束,人群也渐渐散了。
琴语一旁观战胆战心惊,心口跳动的仿佛快要脱口而出,“真可怕。小姐……我们以后……别出来了好不好?”却无人回答,琴语回头,秋寄雨已不知去向。
南衣雪走在路人,不断有路人侧目。刚才一番打斗虽是说出了自己压抑多年的怨气,但旧伤未愈,一番血气翻腾,伤口未免复发疼痛。
秋寄雨跟在南衣雪身后,一直在打量这女子:年龄差不多,神情相似,衣着一样……转道巷口,她却身影不见。
“你为何跟踪我?是南昊天派你监视我的吧,可你追踪本事实在太差了些。”声音深邃低沉,秋寄雨不禁心中一颤,回想起了那年花雨纷飞,憨笑如昨,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冷剑直指。
秋寄雨转过身子,南衣雪愣了愣,她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