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信.三封》日晃星

8、第三封信

　　十九

　　沈佳沐从未放弃过去寻找徐嘉木，多次回国的记录不假，从未找到过徐嘉木也是真的。

　　六年，时间从大学延长到了研究生，当初对念书不屑一顾的孩子，居然会逼着自己读了这么长时间的书。
　　起因仅仅只是因为沈父的一句“你继续读研吧，申请完研究生，我就把帮你去调查徐嘉木现在的地址”。

　　永远不要相信一个商人随口许下的承诺，那和床上爱人的誓言一样毫无信誉，沈佳沐明明知道，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了。
　　欺骗她的不止有父亲的谎言，还有她病急乱投医的心。

　　沈映是懂得打蛇打七寸，他这不痛不痒的一击，使得她不和母亲同从那般亲密，常常与父亲剑拔弩张。

　　这个家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所期望的糜烂的样子。

　　沈佳沐还会给徐嘉木寄信，隔一段时间寄去一封，地址就填原来他家的住址，信件一直被退回，到后来都不得而知了。

　　时间一拉长，羁绊会渐渐冲淡，沈佳沐有时会觉得，徐嘉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她理应将往事抛之脑后，开启新生，说不定徐嘉木早就已经读完大学，遇到了真正心动的姑娘，正计划安安稳稳地读过接下来的一生。

　　但在深夜里时，她还是总能回忆起来徐嘉木哭泣的情景，伴随委屈的抽泣，沈佳沐会慌张地醒来，一下被打回那个苍凉的夜晚，她好像早就知道，徐嘉木着一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二十

　　“沈佳沐，我想我们双方都该透个底了，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先来。案发现场报案的人其实是你对吧？”

　　熬的时间太久，沈佳沐都不能很好地隐藏她的情绪了，惊讶的表情在脸上一晃而过，很巧地被江耀捕捉到。

　　她低头伪装，再次抬起头时，不难烦地扯了下自己头发：“口说无凭，即便是警察也不能这么随意栽赃吧。”

　　江耀从很多文件中抽出其中一张，摆在沈佳沐的面前，不疾不徐地开口。
　　“报案人借附近摆摊子的老人的手机打的电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后来找那个老人核实，他也称问他借电话的是个男人，可是我们都被你骗了，沈佳沐，是你模仿男人的声音报案的吧？”

　　“拜托，男人的声音是随随便便都能模仿的吗？”

　　“别人不可以，但是沈佳沐你行，”江耀指了指推到她面前的那份文件，其中的一行子被表粗了。
　　“你大学四年在英国读的是表演，后来研究生又申请了本校的影视配音专业，模仿一个男人的声音，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这只是推测。”
　　“衣服应该还没丢吧。”

　　沈佳沐滞愣片刻，表情僵在脸上，无力反驳：“我听不懂……”

　　江耀没有给她片刻的喘息，目光凌厉地盯着她：“是在你车的后背箱里吗，要不要穿上请那位老人辨认一下。”

　　静默。
　　对话停在这里，江耀留足了给沈佳沐思考的时间，做警察的不仅要有效率，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心态的转变需要漫长的过程。

　　终于，沈佳沐再次开口，说话很慢，语气不再吊儿郎当，每吐一字都要用很大的力气。

　　“江警官，您同我聊了一个晚上，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是有做杀人犯的潜质吗？”
　　“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这么认为。”

　　“那您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和您在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吗？”
　　“什么意思？”

　　“这应该不难理解吧，或许——”
　　她坐直身子，头顶的白炽灯刚好打在脸上，脸上的笑容泛起苦涩，而这笑容她已经准备很久了，可能是从她亲眼目睹徐嘉木的死状那一刻开始。

　　“我也只是想还徐嘉木一个真相呢？”

　　二十一

　　沈佳沐原本以为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徐嘉木了。
　　直到那日，她看到了沈映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这些年她虽然经常往返国内，但是沈映却一次都没再回国。

　　六年来的第一次，太稀奇了。

　　说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都好，沈佳沐紧接着也买了票回到了芝城。

　　她没有跟踪沈映，而是往他手机上安装了一个定位。

　　为了避开沈映的怀疑，她刻意盯的航班比沈映晚了一天，但好在有定位，她可以随时查看沈映的动向。

　　沈映第一天在酒店呆了一整天，第二天晚上他约了人吃饭，沈佳沐偷偷去瞧了瞧，都是念书时候的一些朋友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等到第三天中午，他在所住的酒店退房了，然后打包好行李去了机场。

　　看着手机定位中的小红点，沈佳沐心如死灰，她觉得执念已经变成了魔障，她应该接受徐嘉木消失的事实。
　　所有人都翻过去这一页了。

　　沈佳沐是很难受，身体好像已经产生了免疫，和徐嘉木有关的事情她早就哭不出来了，她只能自嘲地笑笑，定了张隔夜的机票，关掉手机，翻身睡去。

　　这个午觉她一直睡到了傍晚，等到再次醒来时，她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看见的东西，她穿上黑着的便服，带着冒着出了酒店的门。

　　沈映没有上飞机，他折了回来，手机定位显示他在东郊废弃的厂房处，此后就一直停着。那个厂房她太熟悉了，就是沈佳沐原来在芝城的家改建的。

　　只是没过多久，定位就彻底消失了，不是移向了别处，而是彻底找不到了。

　　二十二

　　“我当时就确信沈映一定是去见徐嘉木了。”
　　“你怎么确信的。”
　　“直觉，我料到了我跟着沈映一定可以见到徐嘉木，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看到的是在厂房下，已经摔死的徐嘉木。”

　　“你去的时候徐嘉木已经死了？”
　　“是，定位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应该是有人连带着把手机销毁了。我来到了厂房的顶楼，上面什么人都没有，而楼下就是已经死了的徐嘉木。”

　　“现场勘验时，并没有发现有关于沈映和你的任何痕迹，你怎么能证明你的证词是真的？”
　　“我的痕迹可能是被大雨冲淡了，你知道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至于沈映的，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

　　“从前有个名叫张三的人，嗜赌成性，只是赌运极差，逢赌必输而逢输必赌。终于某日，在讨债的人找上门来后，他父亲大怒，叫他莫要再赌，否则就让要债的那群人拿他去喂狗好了，没过多久，张三又去赌钱，结果您猜怎么着？”

　　“结果就是张三的爹没有拿他去喂狗，反倒又给他还了账。替子女擦屁股这种事情，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江警官您是个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