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17、夏日的田野 - 野田（四）

　　外面的天空有几分阴沉。原本已经是将要入秋的时节，应该是天气慢慢转变，雨水渐少，晴空连日，却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上堆积着层层叠起来的云朵，抬眼望去，满目灰白。
　　也许，这会是夏天的最后一场雨了吧。

　　野田把手中的书本往怀中揣了揣，站在走廊上，仰头望向天空，神思有几分飘渺。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野田老师。”
　　“牧野老师？”野田回过头，有几分惊讶，“有什么事吗？”

　　“笠夏住院了，你知道吗？”牧野道，不似往常一般吊儿郎当，而是带上了几分严肃和担忧，“听说是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昏倒的。现在她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了。”
　　“怎么会？”野田微微睁大了眼，回想起昨天的那个午后，心中带上了几分焦急，“严不严重？”

　　“不知道。大家都还在工作，没顾得上去医院看她。”牧野摇摇头，“现在下课了，大家正议论着要去医院看望她呢。不过，我觉得，还是野田你去吧。”
　　“……啊？”野田怔住。

　　“别犹豫了，”牧野捶捶他的肩膀，“你还打算犹豫多久？好好上吧！我们就不去打扰你们两个了。”转过身，她朝野田眨眨眼睛，“加油哦！”
　　“牧野老师……”野田望着牧野离去的背影，有几分哭笑不得。

　　走进办公室，将书本放到办公桌上，他重又走回到门口，按着铁门，感受着指尖冰凉的触感，仰起头，望向远方。
　　沿着这个方向，往前约五百米，右转，再走三百米，就是医院。

　　他忽然微微地笑了笑。
　　牧野说得对，自己还犹豫什么呢。
　　明明……自从听到小林笠夏住院的消息之时，这颗心就开始惶然不安。
　　因为，他知道小林笠夏的秘密，关于她的爱丽丝的秘密。他所知道的东西，其实比小林笠夏所想象的要多得多。

　　在行平泉水与安积柚香事件发生的那一年，因为自己拥有时空旅行的爱丽丝，原本毫无关联的他，因为久远寺校长为了遮掩事实真相，用抑制器封住他的爱丽丝，从而被这一场风波牵连。
　　因为爱丽丝被要被强行抑制的缘故，导致自身爱丽丝反弹并紊乱，使得他不小心掉入了过去的时空之中，遇到了时空的乱流。就在他苦苦挣扎的时候，忽然，他碰到了一个人，在紧紧抓住那个人的手之后，时空乱流，突然消散了。

　　他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小林笠夏。

　　后来他猜测，可能是因为小林笠夏爱丽丝的属性是未来，而他的属性是过去，所以在碰到她之后，自己紊乱的爱丽丝得到了暂时的中和，于是平息。

　　那个时候，即使侥幸逃脱了时空乱流，但是野田仍然没有办法重新控制爱丽丝，将自己送到现在的时间点。而他尝试着离开小林笠夏，一旦距离超过一百米，爱丽丝的波动又会渐渐加大。
　　无缘无故被卷入风波，连累自己不得不停留于过去的时空中，还必须与一个人绑在一块才能保证安全，那时野田的心里，不是不怨的。

　　然而，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在小林笠夏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慢慢地将她的一切看在了眼里，心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可以预知亲近的人的死亡，却永远无法改变这个未来，这是一种沉重的悲哀。可是小林笠夏没有被这一切击倒，即使次次都失败，她也始终在努力着。她还是平常那个飞扬跳脱的坏脾气的小林笠夏，即使身上有着沉重的背负，也要咬紧了牙，誓不向命运屈服。
　　只除了偶尔几个夜晚中，辗转反侧的记忆之伤。

　　小林笠夏一直对他似乎是莫名其妙喜欢上她这件事情感到很奇怪，却不知道，其实他是在她所不曾察觉的过去的时光中，与她一同度过了近五年的时光。
　　五年的时光，最初的怨恨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叹息、祝福、鼓励，以及最终的爱情。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向工作人员查询了小林笠夏的病房号，找到位置，却在门口的“重症监护室”前怔住。
　　怎么会……这么严重……

　　转过头，他听见隔壁小间负责监护的医生正在小声议论：
　　“这位病人，身体之前的底子早就空了，表面上虽然还好，可一旦不注意生了个小病，所有的毛病一块儿爆发，一倒下，就起不来喽！”
　　“是啊，她还怪年轻的……不知道还能撑多少日子……”
　　“小声点小声点，别让病人听到了。”

　　……是这样么。
　　野田将手轻轻按上门把手，然后紧紧握住。仿佛在给自己勇气似的，他深吸了口气，手上使劲，将门把手转开，推开了门。
　　病房中的人闻声回过头，声音带着几分虚弱：“野田？”

　　他看见小林笠夏半躺在床上，身后垫着个枕头，被子凌乱地裹成一团，一个呼吸器模样的东西扔在床头之上，右上方挂着空了的药水瓶。小林笠夏的脸上带着潮红，脖颈间却如同雪一般地白。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带着几丝迷离，仿佛神思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呐，秋信，”她转过头，眼神透过窗户，望向窗外，“你说，怎么还不出太阳呢？”
　　“很快就会天晴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