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18、夏日的田野 - 野田（五）

　　在说完之后，空气顿时沉寂下了来，只有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仍然在继续。小林笠夏依旧抬着头，望向窗户的方向，许久许久，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野田也站在门口，睁开眼，一双灰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良久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许久，一个声音，才将这片静寂打破：
　　“果然，你还是来了。”小林笠夏慢慢回过头，“野田……不，秋信。”

　　野田静静地望着小林笠夏，看着她不过半日便迅速憔悴下来的容颜，心尖上，忽然有了一点细微的疼痛。
　　以为自己早就知道真相，并且接受了事实，可是心中，却仍像是被针轻轻地刺了下，然后便像石子投入水中一般地，涟漪一圈一圈荡了开去，直至整个心间，都布满了轻微却持久地，让他无法忽视的哀痛。

　　“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吧。”
　　也许是由于病痛的缘故，小林笠夏微蹙着眉，神色疲惫，平日里眉眼间的凛然锋芒，早已不知敛到了何处。野田抬起脚步，仿佛怕惊走了什么似的，轻轻走了过来，在小林笠夏床前站定。

　　“…………”良久的沉默之后，小林笠夏额角青筋终于忍不住轻轻一跳，她磨磨牙，眉尖高高挑起，眼神恶狠狠瞪向野田：“喂，我说野田秋信，你的脑壳子在哪里撞坏了吧？进来要我叫你，难道坐下还要我叫你？或者其实最好还是我站起来到门口恭恭敬敬邀请，然后再拖出一条凳子请你坐下？”

　　看到小林笠夏发飙，野田不由自主一愣，然后整个人，忽然就轻松了起来，心中的沉闷，一扫而空。
　　这个内容、这个语调、这个表情，都太过熟悉，熟悉到似乎忽然回到了往日的时光。那些不知不觉已经远去了的日子，在这一刻，又重新走了回来。

　　他微微一笑，拉过旁边的凳子，大大方方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望向小林笠夏，轻轻道：“笠夏。”
　　“干嘛？”小林笠夏不情愿地嘟囔了声，白眼一翻，继续讽刺，“硬是要被人骂一顿才肯开窍的家伙，哼，认识你这种人真是大大丢了我小林笠夏的面子。”

　　虽然是满脸不屑的模样，野田却注意到，她一直抓紧着被单的手，悄悄松了开来，原本绷紧的嘴唇，略略弯出了淡淡的弧度。
　　他在心中一笑。果然还是原来那样的啊，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看到野田嘴角的笑，小林笠夏越发不爽：“干嘛啊你？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野田摇摇头，转移话题，“身体还有没有事？大概多久会好？”
　　“哼，”小林笠夏昂起脖颈，“老娘我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在这个世上还没祸害够呢，担心什么。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哦，那就好。”野田点点头，道，“我……们等你回来。”
　　“好，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客，给我接风洗尘。”
　　“这个……”
　　“啧啧，舍不得了？”
　　“好吧……”
　　“这还差不多！”

　　他们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随口打着趣，许诺着未来小林笠夏出院以后的事情，仿佛前路平坦，一片光明，能让他们共同上路，走向很远很远的远方。

　　可是事实真相，早就摆在了面前，清清楚楚。

　　对话忽然之间陷入了沉默。
　　良久，仿佛在嘲笑什么似的，小林笠夏扯扯嘴角，轻笑一声：“呐，秋信，我快死了。”
　　抬起灰色的眸，野田望进小林笠夏一银一黑的双瞳之中，静静道：“不会。”

　　“我看到了。”小林笠夏笑笑，“托它的福。”伸手指了指自己银色的左眼，她带着笑容，仰头望向白色的天花板，“会是什么时候呢？今天？明天？或者后天？”
　　“不会。”野田又重复了一遍，“笠夏，你不会死。”

　　“你知道什么！”小林笠夏忽然激动了起来，她探起身子，伸出手，紧紧拽住野田的衣领，将他揪紧，“你又知道什么？！我看到的未来，根本就没办法改变，不管是哪一个！”她喘着气，眼神中有着愤怒与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浓重的无奈，“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我知道的。”野田望着她，静静说道，“笠夏，我知道的一直都比你想象的要多。”

　　“……是了，”看到野田平静的表情，小林笠夏一怔，缓缓松开手，又倒回床上，忿忿不平地嘟囔，“你有回溯时空的爱丽丝！真是的，我居然一直没想到！怪不得了！”
　　“笠夏，你不会死的。”野田仍然重复着这句话，“要相信你自己。”

　　“……”小林笠夏垂下眼，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又有什么用……我从来不曾成功过……”
　　“不，答应我，你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就这么屈服，”野田伸出手，将小林笠夏的手紧紧握住，“答应我……”

　　“好，”小林笠夏蓦地笑了声，抬起眼，“好，我答应你。”她慢慢地将手回握住，渐渐用力，“我小林笠夏，永远不会向那所谓的命运低头！”
　　“嗯，”野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秋信，如果我好了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小林笠夏的耳尖忽然爬上了几分微微的粉红，她扭过头，望向窗外，极力避免着野田询问的眼神，“现在不说，等好了以后再说。”
　　“好，我等你。”

　　“我困了，先睡会儿。”
　　“好，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什么意思啊你！我、我……”
　　“没有什么意思。”
　　“可恶，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先睡了。”

　　野田看着小林笠夏将枕头放平，整理了下被子，然后钻了进去，将整个人紧紧裹住。
　　也是，夏天过去，已经入了秋，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不似前段时间那般炎热。她这个时候，更要小心别再着凉才是。

　　想到天气，野田下意识地往窗外望去，发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然悄悄停了。沉沉的云层渐渐变薄，太阳就躲在那之后，正在努力着试图破开阻碍，重新散发出万丈光辉。

　　回过头，他盯着小林笠夏的脸，继续发着呆。
　　心情是一片平静，没有找不着边际的空茫，也没有担忧失去的恐惧。
　　因为，他相信小林笠夏，一定会做到。

　　不知何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忽然将他惊醒，正在茫然间，病房的门被大力推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满脸紧张地冲了进来，挥手将他从床边赶开，拿起病房中准备的仪器，开始施救。
　　野田被其他的医生几下推出了门，随着木门重重合上，他只有走到窗边，透过窗户，茫然地看着房间中那显示心电图象的仪器，看着那代表心跳的波峰，一阵比一阵微弱。

　　不会的……
　　他在心中默默说着。

　　“快！再试一下！”医生的头脑上满是冷汗。
　　野田站在一旁，望着渐渐跌至直线的折线图。

　　不会，不会。
　　他在心中说。

　　医生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了很久，最终，连他们也放弃了。
　　“唉，小伙子，节哀吧。”他们说。
　　“不会的。”他坚定地说道。

　　医生们摇着头，正准备散去，就在这时，仪器的声音，忽然变了。
　　心电图上，又出现了微弱的波峰，虽然微弱，却仍然努力着，坚持不懈，将着振幅一点一点加大。
　　“快，快！”医生们瞪大了眼，又冲了回来。
　　“是吧，你们看……”野田喃喃说道，“笠夏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身体晃了晃，他下意识伸出手，扶住一旁的窗框，将身形稳住。回过头，望向走廊边的窗外，他看见了洒落一地的阳光，重重的云层，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消散。
　　“笠夏，你看，太阳已经出来了。”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那是欣喜的声音，“以后的日子，会是长长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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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唔这居然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