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钉》安池

6、覆魂之术，躯体重生

　　此刻小绿球窝在阳昤怀中，已然没有半分跳动，虽然白羽书生说他并无大碍，可他如今模样分明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慕长风，你当得起戍卫之名。”阳昤留下这句话，便一转身没了踪影。
　　白羽书生气得脸红脖子粗，破口大喊道：“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说我当不起了？！”
　　慕长风摇头笑了笑，道：“好了，他应并非此意。”

　　六重境，并非一层楼阁，而是一团花圃，圃中奇花异草丰茂，中心更有一株上不见顶的参天巨木。
　　“阳……昤……”怀中的小东西终于开口说话了，阳昤眉间顿时舒展，笑道：“小绿球，你醒了。”
　　小绿球颤巍巍地问道：“我们，过了五重境了？”
　　阳昤点了点头，道：“过了。”

　　“这里是？”鬼火目之所及，是一片繁花锦簇之貌，他们此刻难道已不在巫咸塔中了吗。
　　阳昤道：“这儿就是六重境了。”
　　六重境，是一个他连戍卫者是谁都不曾知道的境界，那个人，那个小绿球要找的人，他真的会在这里吗。

　　鬼火越来越弱，闪闪烁烁仿佛随时就会熄灭一般，“阳昤，我……”
　　阳昤蹙紧了眉，心里慌急了，问道：“你怎么了？！”
　　小绿球虚弱道：“我，好像快维持不住现在的样子了。”
　　阳昤深吸一口气，道：“怎么可能，白鹭书生不是说了没问题的吗？”

　　“……”小绿球没有说话，或是连说话都已极其费劲。
　　阳昤是真的慌了，想也没想便将他身上的不知是鬼气还是什么的东西直往微弱的火光里送，“不，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小绿球似乎又有了些气力，唤了声，“阳昤。”
　　“不会，我不会。”阳昤不住呢喃着，心中越来越急，额头也跟着渗出丝丝细汗。

　　“……”阳昤目光一颤，像是转瞬之间就想到了什么，大惊道：“对了，巫咸枝，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巫咸木，生于虚无，现于巫咸，护持七层塔身，下不见底，上不见顶，是为参天。
　　由一重上至六重，层层塔身中央均有一桩，直到六重才见木身，难不成，这跟巨木就是传说中的巫咸木。

　　阳昤轻搂着小绿球，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上，到达了六重境所能看到的最高之处。
　　此刻阳昤脚踩在巨木分出的树杈之上，正准备折下一枝，就在他方要触及枝叶的一瞬，双手便被形似丝线之物震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清丽的声音，“好大的胆子！”
　　“谁？”人未至声先行，阳昤还并未看到任何人。
　　“又是你？！”彩衣女子从天而降，目光睥睨。

　　原来，是那日茶楼里的歌女，阳昤道：“怎么，姑娘不弹琴唱曲，改舞刀弄剑了吗？”
　　蹭蹭蹭数下齐发，并非丝线，而是琴音化形，女子斜抱弦琴，嗔道：“哼，今日之曲，名为安魂。”
　　琴音有形却无形，属实易躲难防，可阳昤也并非等闲之辈，他之弦琴，我之魂钉，长钉出体，不再变作是一把长剑，而是化作一条长长的铁索，链身如蛇，游刃于琴音之中，将之一一化解。

　　歌女见那铁锁链，脸色一变，暗暗断下一根琴弦，以暗器之行，趁其不备投掷了过去，可她那点小心思哪里逃过了阳昤的眼睛，阳昤正准备打落拿东西，歌女却以鬼魅之身瞬息闪到了阳昤身前。
　　小绿球大叫一声，道：“阳昤，小心！”
　　“小绿球！”电光火石间，小绿球拦在了阳昤身前，以最后微弱的火光，稍稍挡下了女子片刻。

　　女子分散了心思，怒道：“什么鬼东西，滚开！”
　　“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阳昤铁索一挥，不仅打落了歌女怀中的弦琴，更将其双手抽得鲜血直流。
　　她的一双手，是弹琴的手，她爱护至极，珍惜之际，“我要杀了你！！！”

　　小绿球的火光比方才更弱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女子状若疯狂，似是做了拼命的打算，可阳昤却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咬破食指，飞身在那女子额头一点，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女子瞬间便僵若木偶，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会？！”女子全身只得一双眼睛还能活动，她瞪大了眼，眼中全是惊恐。

　　阳昤并未理她，径直朝枝叶而去，只见他精心挑选了一枝最鲜活的枝叶，“巫咸枝，最好的覆魂之物。”
　　“……”女子全程望着他，还沉浸在恐惧之中。
　　直到阳昤折下枝叶，女子才终于从恐惧中抽离了出来，“住手！巫咸枝不是你能碰的！”

　　阳昤问道：“你当真不想活了吗？”
　　“……”女子知道阳昤这话里的深意，她不想死。

　　阳昤拿着巫咸枝，凑到怀中，道：“小绿球，快！覆到上面，你就有救了。”
　　小绿球毫不迟疑便覆了上去，他无条件相信阳昤。
　　小绿球方一覆上，绿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半晌，毫无动静。
　　空气沉静了，难道失败了吗。

　　“阳昤，好难受。”又过了好久，枝叶焕发出一阵青光，其间有小绿球的声音传了出来。
　　枝叶开始胡乱缠绕扭打在一起，就像是自己在于自己争斗一般，阳昤道：“小绿球，你忍一忍，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唔……”枝叶光芒越来越盛，像要炸开一般。

　　巫咸枝，阳昤也是第一次使用，他并非有十全的把握，“小绿球！”
　　枝叶开始顺着阳昤的手掌不断往上攀爬，“唔，好难受，好难受！”
　　“撑住，一定要撑住。”阳昤只知巫咸枝可以固魂覆魂，可具体是怎样他全然无知。

　　枝叶在阳昤手上胡乱散开，在爬满手掌之后，又停了下来，阳昤疑惑道：“小绿球？”
　　下一瞬，枝叶真的散开了，散得无影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完好的身体，男人的身体。
　　只是，眼前这具身体太干净了，干净得一览无遗。

　　女子吓得慌忙闭了眼睛，脸上似还有些红晕，气赧道：“你们，是当我不存在吗？！”
　　“咳……”阳昤瞥了女子一眼，道：“真的成功了。”
　　男人的身体就躺在阳昤怀中，他慢慢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阳昤俊美的脸，还有阳昤好看的梨涡，“阳昤。”

　　阳昤的耳根似乎也有点红了，急匆匆脱下外衫，裹到了男人身上，“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衣服？”男子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模样，闻言才发现如今的窘迫，他就这样赤条条地躺着，还是在阳昤怀里，“啊，我……”
　　“自己穿好了。”阳昤只是把外衣胡乱裹到了男人身上，他并不敢给他仔细打理。
　　男子飞似的从阳昤身上弹开来，慌手慌脚地穿好了衣服，磕磕巴巴道：“好，好了。”

　　女子瞧咪咪睁开了眼，看着眼前微妙的情景，说了句，“不知廉耻！”
　　阳昤嘴角一抽，怒道：“你说什么？”
　　女子一字一字重复道：“我说你们二人不，知，廉，耻！”说她唱的是淫词艳曲，你还行的是荒唐之事呢。
　　阳昤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收回这句话！”
　　女子嘀咕道：“……怎么，还想杀了我不成？”

　　男子道：“阳昤，算了。”
　　阳昤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要真的杀她。”
　　“听你言下之意，是你有本事杀得了她咯？”远处，传来了第四个人的声音，这声音极其耳熟，正是那日的小童。
　　阳昤看着那人，道：“你果然在这。”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专程来找他的，小童满脸疑惑，“这么说，你是为我而来？”

　　“唔。”阳昤身旁的男子，忽然抱着头吃痛起来。
　　阳昤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的头，我的头好疼啊。”男子捂着头，拼命捶打着。
　　“难道是因为他？”一见了这小童就头疼，与他所想不差，他二人必定有某种联系。

　　小童面色一凝，看向阳昤身旁，问道：“他……”
　　阳昤直接问道：“你认得他？”
　　“不认得。”小童答得极其决绝，“我想你我并非可以坐下好好说话的人吧。”

　　小童在来时便一眼瞧见了歌女手上的伤，此刻，他心中正积着一把怒火。
　　话音未落，一根手杖便向阳昤直直刺了过来。
　　杖身通体红棕，上绕神秘图腾，杖首更是嵌着一副古怪的头骨，头骨四周是七彩绸条，诡异而绮丽。

　　“……”这手杖阳昤并未见过，却又觉得熟悉无比，是一股气息，手杖之上有一股他从未忘记过的气息。
　　“拔你的钉。”关于阳昤身体里的长钉，小童也是一刻没忘，那长钉同样另他觉得既诡异又熟悉。
　　不，今日他不能再使用魂钉了，魂钉消耗极大，几乎无异以他生命为器。

　　阳昤还未做出反应，下一刹，一柄藤剑，便挡下了手杖，将它震了回去。
　　是巫咸枝化做的藤剑，是小绿球。
　　男子呵斥道：“阳昤，愣着做什么！”
　　小童眯紧了眼，来回打量着二人，“你们……”

　　一旁女子指向阳昤，道：“主人，他强折了巫咸枝，让这小子的残魂覆在了上面。”
　　巫咸枝虽为最佳覆魂之物，却也不是任何魂魄都可，若无那特殊的灵血，与巫咸木认可的灵魂，便不能成事。
　　小童飞至于女子身边，一抬手便拂去去了女子额上的血迹，血迹一去，女子瞬间便如释重负，得以动弹。
　　可这世间除了他，居然还能有人能以灵血禁锢巫咸戍卫，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