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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碧海佳人,忘川归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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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一抬眸,眼中染上一层凛冽杀气,阳昤迎上小童的神色,心中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冷颤。
小童眉间紧锁,杀气越来越重,声音里都是低咽,“擅闯巫咸塔,强取巫咸枝,你们当真不想活了吗?!”
男子摇了摇头,忙道:“我们……”
还不等男子把话说完,小童便立即打断,大吼道:“滚!滚出巫咸塔!!滚!!!”
“主人?”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解地凝视着小童,她向来不懂她这个主人的想法。
见眼前二人面面相觑,未有动作,小童又怒道:“还不快滚!!”
“……”阳昤方开口要说些什么,一张嘴却又将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见他拉过身旁之人的手,轻声说了句,“走。”
如此事态,阳昤本也已经做好了拼杀的准备,可眼前之人,分明又像是无意与他们为敌,故意要放他们离开。
一转眼,二人已离开巫咸塔良久。
女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小昽,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碧海,不要问我为什么,有些事你没必要知道。”小昽冷着脸丢下这句话,转身没了踪影。
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孩,她什么都不知道。
巫咸塔顶,不向下面六层各有奇景,仅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暗室,要说唯一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黑,尤其的黑,黑到没有一寸地方能看见一点光亮。
此刻,小昽正坐在床榻之上,呆愣愣地,像是出了神一般。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从外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温润又和煦的男声,“小昽,我能进来吗?”
“……”小昽抬头瞥了一眼来了,有气无力道:“进来吧,长风哥。”
慕长风悄步走进来,问道:“小昽,你是不是见过他们了?”
沉默半晌,小昽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见过了。”
“……”暮长风深长吸一口气,道:“他们是否真是……”
慕长风的话刚说一般,小昽便接道:“是,你猜得不错。”
慕长风又走近了些,拍了拍小昽的肩,道:“如此说来,他们当真是故人,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早已—”
“故人?”小昽猛地抬起头,脸上尽是不屑,“我和他们可不是什么故人。”
稚嫩的眼瞳,清澈见底,可越是清澈,其间暗含的恨意就越是波涛汹涌,“长风哥,你说,我如果真是一不小心杀了他们,她,会不会索我的命啊?”
“小昽,你……”慕长风手心一震,惊讶道:“你当真要杀了他们?”
只见小昽眼中的恨意转瞬即逝,嘴角极不自然地扯出一抹笑来,“玩笑,我若真杀做这大逆不道之事,还不得天打雷劈啊?”
慕长风欲言又止,慢吞吞道:“小昽,你……”眼前的少年,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整天围在他身边缠着他的小屁孩,如今,他真真正正是巫咸塔的现任主人。
小昽又垂下了头去,声音小了些,“长风哥,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
“……好。”慕长风方一出来,便在门外撞见了碧海。
碧海小声问道:“小昽他?”
“他没事。”慕长风摇了摇头,刚要走开,又被碧海叫住了脚步。
碧海问道:“长风,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在他们这些巫咸戍卫里,慕长风要说资历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对于她这个半路被收留的外人,暮长风定然是比她知道得多上许多。
慕长风摇了摇头,道:“碧海,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可……”碧海刚要追问,慕长风便如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碧海在门外踱了良久,终究是忍不住走进了房门。
“小昽,你睡了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碧海轻声试探着。
半晌,屋内并没有任何动静。
屋子太黑了,比深重的夜更黑。
“小昽?你睡了—”话音戛然而止,碧海忽地被小昽一把扯到了身边。
现下两人脸贴着脸,侧身躺在软榻上,每次到这个黑房子,碧海都要好久才能渐渐适应,看清小昽。
“小昽,你……”眼前的面庞,将稚嫩与邪气糅合得浑然天成,小昽如扇的睫扫在她脸上,碧海的心里都痒了起来。
小昽的身体往下滑了滑,脑袋就顺势埋到了碧海的怀里,“嘘,碧海姐姐,不要吵,让我躺会儿。”
“……”怀里的人打小就是这样,高兴的时候管她叫碧海姐姐,不高兴的时候就管她叫碧海。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平缓,小昽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碧海不敢动,更舍不得动,这个人是她的主人,也是她要为之奉献一生的人。
“唔……”小昽在碧海怀里缓缓睁开了眼,哑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碧海抚着小昽的头发,柔声道:“一个时辰。”
小昽贪婪地在碧海身上磨蹭着,跟撒娇似的,“一个时辰?哈,真是好久没有睡上这么长的觉了。”
一个时辰也叫长吗,那往昔,他到底是如何一日一日独自熬过来的。
碧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怀里的小人,生怕碰坏他一般,“是因为见了特别的人,所以才睡了个好觉?”
话音落毕,小昽猛地一个翻身,狠狠将碧海压在了身下,他将脸靠得越来越近,沉声道:“特别的人是什么人?”
碧海不惊不慌,睁眼看着他,“就是今日你放走的那二人。”
一瞬间,小昽一只手便掐上了碧海的脖子,脸上却带着笑意,“哦?你倒是说说看,他们如何特别?”
雪白玉颈上的手收得越来越近紧,碧海已经有些微微面红气喘了,“巫咸塔,无所居,你特意来到沅陵城,又只让我唱那首曲子,就是为了他,那个身中魂钉的人。”
“……”小昽眯起眼,手里的劲越发大了,道:“继续说。”
碧海猛喘着粗气,胸口也不停地剧烈起伏着,“本是,为了他,可没想,还有,意外之喜。”
小昽一手未停,另一手又在碧海身上游移了起来,“意外之喜?”
“……”窒息与愉悦,碧海此刻仿佛已不再属于自己,神思都跟着小昽的动作飘走了,“便是,那覆于巫咸枝上的,残魂,他也是—”
话音未落,碧海的衣衫已被褪去大半,雪白玉颈上的手也在碧海身上疯狂索起来。
“嘘,集中。”小昽一吻上碧海的唇,碧海便浑身脱力,再没了话语。
一屋钗斜发散,满地绫罗纱衣。
阳昤二人从巫咸塔出来已是后半夜,因沅陵城的宵禁,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铺都已关门打烊。
阳昤吸了口气,道:“夜里还挺冷的啊。”
身旁的人点了点头,道:“嗯,嗯。”
夜里挺冷的?他在说什么啊,他根本就不冷,阳昤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道:“结果还是没能帮上你什么,对不住了。”
那人连连摆手,道:“你不必道歉,本来我也没报太大的期望。”
阳昤偷偷看了那人一眼,轻声道:“哦。”
空气又沉静了,过了好久,还是阳昤开的口,“要不,再去我那歇会儿?”
那人问道:“你那?”
阳昤点了点头,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好歹是个去处。”
也是,他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不过一块坟场,一口木棺。
鬼使神差一般,二人不知怎的就像那晚似的一块躺到了里面,只不过那时是一人一火,如今是两人高马大的男人了。
阳昤往棺材边上挤了挤,故意腾出了点空间,“地方不大,有点挤。”
“是,是啊。”那人见势也往边上挪了挪,在两人中间空出了条窄窄的缝。
又是一阵无声沉默,好一会,阳昤抿了抿嘴,问道:“你往后打算如何?”
往后?那时他已决意跟着阳昤,这些他也就不再做多想了,“往后,跟着你,走一步看一步呗。”
阳昤侧过头偷笑了一下,敷衍道:“嗯,嗯。”
狭窄的空间内,呼吸声都重如擂鼓,二人自然全无睡意,阳昤找话道:“现在,也不能叫你小绿球了,那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啊?”
“……”那人一愣,道:“可我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姓。”
也对,这事在他还是小绿球的时候,就与阳昤说过的。
那人看向阳昤,笑了笑,“要不,你给我想个字吧。”
“字?”这可难倒阳昤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嗯。”
阳昤看着那人的脸,一张好看的脸,不染尘埃,干干净净,突然就蹦出一个词来,“归,舟。”
那人脸上一僵,疑惑道:“鬼舟?”
“噗。”阳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纵是他再没有学问,也不会拿一个‘鬼’字来做人的名吧,“不是‘鬼’,是‘归’,归去之人,也是归来之人。”
那人喃喃道:“归去,归来。”
阳昤点了点头,道:“归舟,渡过忘川之河的归舟。”
“忘川归舟。”那人喃喃念着,“归来之人,全新的自己,全新的生命。”
阳昤笑道:“嗯,归舟,从此以后,你就叫归舟了。”
“……”那人痴痴地笑着,自语道:“归舟,我叫归舟。”
阳昤侧过身来,望着归舟,也痴痴地笑着,“幸会,归舟兄。”
“阳昤兄,幸会。”归舟好看地笑着,笑得极其粲然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