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钉》安池

14、阴煞凶尸，黑火禁术

　　刚一入夜，无数明灯便霎时亮起，与灯火一起而来的还有汹涌的人潮，清晰的喧哗声不觉响起，夜里的千墩县像是活了过来一般。
　　听着动静，二人不得不走出了屋外。

　　“这，这是什么情况？”归舟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到了，这里不是一座死城吗？明明白天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怎么一到晚上就突然灯火通明，人潮攘攘了呢。
　　归舟看着这些息壤的人群，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们就是石墩下镇压的人。”

　　为什么归舟会有这么一说呢，那就要看这些人的模样了。
　　这里的每个人虽然能说能笑，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身上的衣服不断往下渗着水，个个就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一样。

　　阳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归舟道：“难道他们还活着？”
　　“不。”阳昤道：“他们已经死了，可现在还活着。”

　　“什么？”归舟疑惑道：“死了却还活着？”
　　如此大规模的游魂，阳昤也是第一次见。尸体镇于石下，魂魄聚于城中，那些人，在炼尸。
　　阳昤皱眉道：“阴煞，他们在养阴煞！”

　　归舟问道：“阴煞？”
　　阳昤道：“将枉死之人的生魂以阵法束于一地，使其不入轮回，其魄不知已死，其躯炼化成器。”
　　人死为大，死后还要这样折磨，这真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归舟如何也不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阳昤道：“这些生魂，还以为自己仍活于世，每到夜里就像往常一样嬉笑玩闹，可只要天一亮，他们就会被强行牵引到石墩下面的躯体之中。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让他们死去活来，躯体的戾气一日重过一日，直至魂魄无法再聚形消散，躯体便不会再腐烂，化为阴煞凶尸，供人驱策。而这般散去的魂魄也将化为齑粉，徘徊冥海，永失轮回。”

　　这般害人，只为了炼化凶尸。归舟暗暗攥紧了拳头，“太残忍了。”
　　残忍，他们那些人向来做的都是残忍之事。阳昤眼中腾起愠火，“他们竟然还在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们？归舟问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阳昤点了点头，虽不敢肯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眼前的这些魂魄，已经越来越稀薄，渐渐快要看不清人影。而他们也像是看不见阳昤与归舟一般。

　　“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家？”
　　“嗯，家。”
　　“可我怎么，怎么好像不记得这个地方呢。”

　　空气之中，渐渐有齑粉飘散。
　　阳昤皱眉道：“不好，他们的魂魄就要消散了。”
　　归舟道：“怎么办？”

　　齑粉越来越多，那些眼睁睁看着自己消散的人群开始恐慌起来。
　　“我的手，我的手不见了！”
　　“救命，救命啊！
　　“呜呜……娘亲，我怕。”

　　“混账！”阳昤祭起结界，极力想要网住那些飘散的魂魄。
　　归舟上前来，道：“阳昤，我来助你。”
　　网住他们有用吗，消失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不，若能将余下残存的魂魄放出这个法阵，就能拯救剩下的人。至少，他们不用活活困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消散，至少他们还能轮回。

　　一瞬间，阳昤将自己体内的四枚魂钉全都拔了出来。魂钉被他抛掷到法阵四脚，而铁链就串着阳昤的琵琶骨和踝骨。他要借助魂钉所有的力量，破了这法阵。
　　归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又在伤害自己。归舟大喊一声：“阳昤，你要做什么？”

　　阳昤咬着牙，坚定道：“我要放他们出去！”
　　千墩县被一个大法阵给围着，而直到此刻，这个法阵才显出形来。阳昤放将法阵一扰，就让那些人发现了。

　　“大人，有人在破坏我们的法阵。”
　　“什么人居然有这种能耐？”

　　血，红得发黑的血。阵阵鲜血不住地从铁链贯穿的地方涓涓流下，阳昤快撑不住了。
　　那铁链原本就是要他命的东西，如今他要借它之力，无异就是在耗自己的命。
　　归舟不懂这些，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会失去阳昤，“阳昤，停手吧！再坚持下去，你会死的！”

　　阳昤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摇头道：“不！我决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是死也要做到！”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力弱小的他了，重活一回，有些原则上的事，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顾不得了。

　　“哪里来的愣头青，胆敢阻拦家主大人的计划。”
　　“就他们两个人？”
　　“都给我上，杀了他们。”

　　原来是家主大人的法阵，难怪如此霸道，让阳昤都头疼不已。
　　归舟大叫一声，“阳昤！”
　　数十人群已经一拥而上，阳昤此刻仍在破阵，归舟一人抵挡在前，勉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可那带头之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法器，加强了阵法，阵法一动，阳昤被瞬间反噬，魂钉也弹出了阵脚。

　　而阵法加强的一瞬间，那些残存的魂魄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失败了。
　　“……我还是做不到。”阳昤踉跄了几步，再抬眸，眸中已是杀意。

　　那群人见阳昤伤重，齐齐调转矛头，朝他攻了过来。
　　“你们这群渣滓！”阳昤手中火焰一挥，便将那些人团团围了起来。
　　那火是黑色的，传说中的黑火，巫族秘术，是那些人从没见过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黑火，这是黑火，沾上它就灭不掉了。”
　　“禁术，这是禁术，他也是巫族人。”
　　“不可能，黑火早已失传，连家主大人都不曾—”
　　“杀了他，杀了他，家主大人的计划决不能失败。”

　　熊熊黑火将阳昤本就漆黑的瞳仁烧得更黑了，“家主？炀辕？”
　　“你怎么知道家主大人的名字？”
　　阳昤一字一句道：“果然是他。”
　　“……炀辕。”这个名字，归舟竟觉得有一丝熟悉。

　　黑火还在不断燃烧，被围的人群口上叫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已形僵局之势。阳昤面色恢复如常，淡淡道：“好，既然你们都是炀家的人，那今天，我就替炀家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归舟知道阳昤是真的起杀心了。

　　方才还将众人团团围住的黑火瞬间聚成一团，火球越来越大，腾空而起，变成了一条黑龙。
　　“黑火龙！真的是黑火，真的是黑火！”
　　“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跑吧。”
　　“小子，你等着，得罪我们炀家，没你好果子吃。”

　　火龙正要扑过去的时候，众人各自一张符纸祭出，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是事先画好的遁术符纸。“……”阳昤收回黑火，嘴角又渗出一丝鲜血来。

　　“阳昤。”归舟一把上前搀扶着，问道：“你老实回答我，那个钉子，是不是没用一次，都会伤到你？”
　　归舟抹去嘴角的血渍，抿嘴笑了笑，“今天可是我第一次使用黑火秘术，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嘿嘿。”

　　归舟皱起眉来，道：“还笑，我问你那钉子是怎么回事，不要答非所问。”
　　阳昤撇了撇嘴，瞬时靠到了归舟肩上，“哎呀，我都累死了，让我歇会吧。”
　　他还是不愿说，“阳昤，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阳昤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道：“好了好了，以后，我少用它就是了。”

　　“……”归舟一只手抬起想要去抚阳昤。
　　阳昤闭着眼，道：“那些人，终究还是没能帮到他们。”
　　“你已经尽力了。”他尽力了，他真的很累了。归舟再也忍不住了，轻轻揽住阳昤的肩，为他输起了真气，“睡吧，睡醒就不累了。”

　　雪媚轻咳一声，“咳，我可以出来了吗？”方才巫族人众多，雪媚不敢出来。如今挤在他们两人中间，又尴尬起来了。
　　阳昤刚小憩了一会，就被打断，似是有些气恼，睁开眼道：“出来吧，他们都走了。”

　　雪媚一现身便道：“小磊不在那些魂魄里面。”
　　阳昤问道：“你能感觉到？”
　　雪媚颔首道：“嗯，我能感觉到。”

　　归舟道：“这是好事，说不定，小磊还有救。”
　　雪媚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了。”

　　一场闹剧过后，夜里的千墩县又暗了下来，漆黑的深夜伸手不见五指，天上是阵阵乌云，而云层背后是皎皎明月。
　　此刻，月光出来了。

　　阳昤抬头看了看月亮，道：“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止是炼化凶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事情还远未结束。”
　　归舟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阳昤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那些石墩，必须毁了它们。”

　　归舟道：“毁了石墩，那石墩下的人—”
　　阳昤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与其让他们沦为被人操控的傀儡，不如让他们归于尘土，至少这样，他们是干干净净的。”
　　干干净净。归舟颔首道：“我明白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方才，她虽不敢现身，但现在，她想帮他们。
　　正好，阳昤本就有一事相托，“雪媚，还真有需要你的地方。”
　　雪媚问道：“什么？”

　　阳昤道：“那长河你能将他全都冻起来吗？”
　　若是换做从前，要冻住这整条偌大的长河，她还不一定能做到。可如今她将雪精收了回来，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