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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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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默主动说出,要请大夫以后,邢清婵心头放下重担,肩膀跟着松懈了几分。
孕晚期的困意便席卷而来,她开始抱着肚子打盹。
江默看出她的困倦了。又想让妻子好好休息,又担忧时不我待,三日后的生产考验,还想多听听妻子的想法,毕竟她脑中的好多念头,十分新奇,给了江默多少启发。
“隆宗兄家中,十月里添了千金,你可知晓?”江默试着与妻子闲话家常,好从她的回应来判断,让妻子休息,还是继续探讨生产诸事。
邢清婵也怕此时睡了,晚上睡不着,便打起精神来,与江默闲谈。毕竟,在没有手机可玩的古代夜晚失眠,想想就觉得难熬。
“不知道啊,我在江家,对于京城的事情,一概不知。”
江默主动提及的秦隆宗,是秦蝉儿的隔房堂兄。
今年二月,正是二十多岁的秦隆宗代表秦家,从京城一路车行船航,把她送来怀德县,坐在娘家人主位上,看她出嫁。
而且,秦隆宗还额外在客栈里耐心住了三四日,充当她的临时娘家,等她新婚三日,能有回门之处。
回门时候,秦蝉儿与江默一同拜会秦隆宗,全了礼数,听秦隆宗告诫新妹婿:“二妹夫,要好好照顾我们家蝉儿,她有娘家人撑腰的,若是让我们知道她受什么委屈,从京城过来,也不在话下。”
自那日一别,她自然再没见过堂兄。
倒是听管家无意间念叨过,秦隆宗前脚刚离开此地回京,一两日后江默便收拾齐整,上京赶考,好像在半路,追上了秦隆宗,作伴进了京。
听话听音,江默还知道秦隆宗的近况,看来,他们在京城相处的不错。
又勾起在江家被信息封闭的记忆,夫妻情况两相对比,一个困在后宅无依无靠,一个在京城交友广阔,邢清婵便困意全无,带点儿意味深长的,瞥了江默一眼。
江默也想起来了,方才到母亲院中,母亲得意洋洋,说起将京城信件都扣下的样子。
他有些讷讷:“是我疏忽了。这几日,我将秦家近况,慢慢讲与你听。大家都好,就是记挂你。岳母最是担心你……”
说话间,尘封的少年记忆翻滚出来,他想起新婚之时。
自己四日离家,秦氏该多么戚彷无助啊?
这等局面,说起来,也算巧合。
他去年出了三年父孝,参加秋圍乡试,举人功名一朝在身,便在双方亲长的默契下,定亲秦氏,约定今年二月二十六成婚。
按照朝廷的取士规程,新科举人江默本来没资格参加今年春圍的京城会试,需要等到下一届。
因此他的计划是,娶妻之后,安心在家攻书,以备三年之后。
谁成想,岭西道府台不知从何处知道了他,执意要掖奖这位高官后辈、年轻举人,在今年二月初十,特意下了恩令,允许江默到京城参加进士试,破了一贯的例。
那时节,恰好初初回春、河水化冻,为了赶早不赶晚,秦家的隔房堂兄秦隆宗,已然护送着秦蝉儿和陪嫁们,在来怀德县的河道路上了。
黄氏自然主张儿子赴试,江默自己,又何尝想放弃突如其来的难得机会?
他作为江家唯一男丁,寒窗苦读多年,时刻感到肩头担子沉重,必得早日出人头地才好。
在年少的他想来,封妻荫子、庇护家小,远胜过日夜耳鬓厮磨吧?
算算时日,他可以在上京的行程上赶赶路,能够晚走几日,等婚后再动身。更何况,婚期早定,新娘子已在路上,也没有改期的道理。
他很快写了信寄给京城岳家,表明变故,陈情求恕。
自然,时间紧凑,一来一往,即使秦家收信后,立即做出反应,回信也要在他与秦氏成婚后,再到江默手中了。
所以,这趟信函,实际上是起了个告知作用。
而秦家人马到达后,发现新郎官婚后就要走,与商议好的婚程不符,大出所料。
江默不知道彼时的待嫁新娘秦氏是如何想的,只记得:
秦隆宗带着脾气说了句:“早知如此,不如我们就在京城等妹婿来娶了。考罢再夫妻双双还家,岂不更是美谈?”
却被黄氏抓住话柄,数落娘家舅子不懂礼数,她家阿默又不是上门女婿,哪能在岳家娶亲等等。
秦蝉儿人都到了,箭在弦上,秦隆宗悄悄对堂妹说罢“男方办事不地道”,也不能多做什么,她还是如期嫁进了江家。
三日“回门”,秦隆宗见了江默,还要客套着,预祝新妹婿蟾宫折桂、一举高中,约好了到京中款待江默。
更有甚者,婚前,江默惭愧着,主动与秦隆宗商量,他婚后带秦氏一同上京赶考,让秦氏在娘家再住一阵,以骨肉团圆,聊作弥补。
却因秦蝉儿在行路之时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折腾到小脸蜡黄,两边便担心,短短时日内,再劳动她上京,若再途中生病,越发糟蹋了身体底子,那便不美了。
所以,秦氏婚后四日,便在婆婆黄氏手底下,过活至今。
重生回来的江默,观察更细致,看到了,她过得不算如意。
这般追忆,他越发觉得,自己前生年少轻狂、虑事不周,有意无意间,对秦氏多有亏待。
后半生,他倍受身心折磨,也算他江默的业债,是他欠秦氏的。
只是,他不仅亏欠秦氏,也亏欠孩子们……
不自觉地,江默的目光下移,划到秦蝉儿肚腹所在,打了个转。
邢清婵叹了口气,顺着江默的目光,轻轻拍着肚子“我娘再惦记我,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找大夫接产,更为迫切,思道,你说,是不是?”
今日相处,一顿饭再多些的时光,邢清婵感受到了江默的有意支持。暗自窃喜,自己重生回来,大概改变和带动了眼前人,她说话不再追求婉转了,直接提诉求,倒也干脆。
她终止了江默想要闲谈家常的努力,回到迫在眉睫的话题上:“另外,产房里头,我不想让母亲来安插辅助的婆子,我想自己挑人。”
产房内的婆子,相当于现代医院里的助产士、护士,还是比较重要的。
邢清婵隐约记得,前前世,产房里是婆母黄氏带来的两个主院婆子,临死前,她们帮稳婆按住自己手脚的粗鲁,以及叽喳着“流血了、流好多血”的呼叫。都是帮凶,哼!
自己即使随意点名,也多少要好过婆母黄氏指派,邢清婵如此作想。
轻咳一声,江默没计较妻子言语之间,对母亲黄氏和岳母隐约的不敬,反而顺畅地接了秦蝉儿的话:
“大夫,你放心,我必寻来一位老道精熟的,护你们大小平安。至于婆子……说来惭愧,我倒是不甚了解她们,你要用谁?我去调拨。”
“难道,我知道谁是……谁……的?”邢清婵忍不住,娇嗔半句,半撒娇半抱怨。
不过,她听到江默这么痛快表态,到底开心,在话语最后,带上了笑意宛然。
同时,熬过了短暂困意的大脑,再一次飞转,像是翻看实验对象花名册一样,将她能想到的人,在脑中逐一翻检。
她最信的,只有豆绿,但是,让一个孕中期的大肚婆,到产房打辅助,简直太没人性了,即使她面临生死难题,也不能这么要求。
其他的人?秦蝉儿害喜又怯生,婆母又没让她沾手管家,江府本身的婆子们,别看秦蝉儿在府中已经十个月,却远远没有认全,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
唉~没有可用之人,就是这么捉襟见肘,真是让人苦恼。
不过,眼下倒是还能扒拉出一个来。
邢清婵抛开杂念,矮子里拔将军一般,“思道,先安排上周嫂子,再斟酌另一个,如何?”
按理说,江默该按照他所言,不熟悉所谓“周嫂子”的。
不过,他突然面露一丝嫌恶,难得情绪外放了些:“是周大力家的?”
随着妻子点头,江默久久不语。
周大力家的,便是邢清婵说的周嫂子,是秦蝉儿带过来的陪房里,唯一的已婚已育女子。
男人叫周大力,她便叫周大力家的,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十三,一个七岁,她自己三十出头,很是利索能干。
周家一家四口,男丁三人都有手有脚,身强力壮,女人又持家勤俭,并且作为京郊人士,有土有田,不知怎么混的,居然过不下去,自卖自身,只求哪户人家能将全家一起买了,不肯拆开。
秦蝉儿要远嫁,秦家简薄下人少,凑不出愿意跟着二姑娘离乡背井的几口子陪嫁来,秦家便拿着江家送来的聘礼,“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现去买人。
正正好,看着周家四口有男有女,还是一家子,不用东拼西凑,办事的小子问一句,他们是否愿意远离京城,到什么偏远的岭西道哪个县里去。得到周大力这个一家之主的肯定答复后,便利利索索,把周家买下,给秦蝉儿作陪嫁了。
前前世,秦蝉儿不受仆下尊重,带来的陪房自然更加边缘化。
黄氏嫌弃周家四人的京郊口音别扭,都安排在边边角角做些杂事。
秦蝉儿产育,陪房竟然毫无参与,其实算奇事一桩,算江家欺负人了。
江默活过一回,当然记得亡妻留下的周家仆从,女人还好,男人和他家大小子实在不是东西,没少教唆行之学坏。
是他引狼入室,想着亡妻没留下什么人手,让她的陪房替她守着孩子,聊胜于无,多少有慰秦氏的在天之灵吧。
直到很久的后来,某次巧合下,夫家正是京郊大地主孟家的庶妹江黛,发现了周家竟在江府。
她忙忙告诉兄长,有关这家人在京郊的恶名,还说:“嫂嫂家的管家真是的,买人怎么也不想想,周家男人身强力壮,两个儿子没几年就能做活挣钱了,怎么突然全家自卖自身,身价银子还不高,完全不合常理嚒”。
江黛的遗憾话语:“当年,嫂嫂她家买陪房买得急,对京郊这里又不熟悉,走了眼,将这家祸害买走了。都是姻亲,若我多问一句,给拦下就好了。他们也没找我,想必怕我告诉你,被咱们江家看轻了吧。可惜了。”被江默记了一辈子。
不过,周家目前还没掀起什么风浪来,秦氏依赖同乡人,是人之常情。
“也罢,周大力家的也可,依你。”江默一锤定音。
邢清婵点点头,让人快去安排,停了周嫂子目前的活计,过来东院听差,她还要见周嫂子,当面交代几句。
好歹,现在又扭转一项生产不利因素,她在心中,悄悄将产房辅助这项,又打了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