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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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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山密林,一队精锐军卒在周边猎户的带领下巡查山林,捕杀伤人恶虎。
领头的校尉刘武途在淳山半山腰这片林子里现如今转悠了接近两个时辰,可到目前为止,连那头山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自然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次进山,本就是新都文庙来人提起,府衙郡守大人念着现如今文庙在旧安朝堂气势正盛,也就不好驳了面子,便私底下找到刘武途,千叮咛万嘱咐,此次进山搜寻,如果能擒杀恶虎,固然可喜;但倘若无功而返,也无甚要紧事,只要照拂到随行的新都文庙来人不出差错就行。
至于这次狩猎,千说万说,不外乎给新都文庙那边一个交代而已。
至于如何交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刘武途停下战马,挥了挥手,让随身的猎户头子走到身前。
“如何了,可探寻到那头山虎的踪迹?”
猎户头子低头回禀:“大人……现如今已经把卷宗上罗列的每个恶虎行凶的地点都查询过了,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那倒是有些奇怪了。”听闻此语,刘武途摩挲着下巴,突然想起一事,“刘二呢?之前那厮拍着胸脯跟老子保证,此次进山便是由他带路,定能捉到那头山虎,现在人去哪儿了?”
这刘二,就是他进山之前,在附近的猎庄征召带路猎户时自告奋勇跳出来的。刘武途本来不喜这人,风评极差,又是时常听说他在背后乱嚼淳山君的舌根。
但没成想被随行的文庙来人点了兵,只能是皱着眉头收下了这厮。
只是刚开始进山的时候,还能看到这人上蹿下跳,十分殷勤。尤其是面对着那点了自己卯的白衣俊美男子,更是牵马打哈,宛如一副真正的家奴做派了。
这更是让刘武途这样的武人面色阴沉。
猎户头子听闻问话,支支吾吾:“刘二半个时辰前还在队伍里,只是方才小人要找寻他时,才发现他已经没了身影。”
刘武途本就有些烦躁,闻言更是大怒:“这泼赖户!想是怕本将怪罪,提前溜了?”
但此事再气恼,也是无济于事,只得不耐烦地挥一挥手:“等狩猎结束之后,再去寻那厮的罪责。”
然后打量着面前不敢回话的猎户头子,也是瞧着不办事,便恼怒道:“还有你,本将再给你半个时辰,若能找到那头山虎的行踪,重重有赏,倘若之后还是两眼一抓瞎,我是懒得亲自动手,你自己事后带着这些猎户去府衙那边每人自领二十鞭子。”
听到校尉发话,猎户头子身躯一颤,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至于骑着战马,面色不善的刘武途,则拨转马头,朝着身后同样安坐在马背上的文庙来人躬身道:“敢问先生,倘若半个时辰后还没有收获,是要折回荆州么?”
白衣男子正是先前谢怜和花城两人在荆州夜市戏台上见到了那人,在郡守大人那边递交的文书上面显示的是文庙学事,名字叫做梁卿。
官阶不大,但还是碍于现如今文庙在新都朝堂中威望正隆,所以刘武途能客气就客气些。
只是梁卿看样子并不急躁,瞧了一下日头,笑道:“不必,我晨起已经差人往东岳山君庙那边递了拜帖。半个时辰后无论能不能寻到那头山虎,都可去庙门内吃上一杯茶。”
“吃茶么?”
刘武途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众人已经在这山林里面摸瞎了个把时辰,去往东岳庙里面修整一下也无不可,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而此时,在这队军卒的数百步之遥,有一蓝衫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手握一只狼毫大笔,神色自若。
挥动狼毫笔,滴墨成雨,轻敲笔杆,佐官隆双轻声呢喃:“去吧。”
而后一只墨水山虎从地面钻地而出,朝着隆双嘶吼一声,猛然朝着那队军卒冲杀过去。
猛虎啸林,山野动荡。
隆双看着山虎冲进人群,衔人而食,对着站在旁边的那人说道:“刘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二原本便是惊惧,现如今看到这佐官这般手段,更是心胆欲裂,说不出话来。
隆双也不恼,开口继续说道:“这墨水山虎也就是瞧着吓人了些,不过外强中干,闹腾一番过后,自然会引你们到另外的地方。你也不需要如何费心,只要跟着地上的散落水墨一路搜寻便是,总能……有所收获。”
“瞧见那位坐在马上的白衫男子了么?”
隆双用毛笔轻点了一下安坐在战阵后面,安抚胯下战马的新都文庙派遣过来的特使。
刘二嘴唇直打哆嗦,却仍旧使完全身的气力上下晃动了一下脑袋。
“记得,不要多话,只需把你先前看到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讲给他听就行。”
隆双停顿了一下,两人脚下残存的水墨凝结成一条墨水蝮蛇,沿着刘二得瑟脚踝游到肩头,朝着他吐着蛇信。
“不该说的话别说,该说的话一字不漏。\"隆双捏了捏笔尖,笑意依旧和煦,\"记得了么?”
“记……住了。”刘二双腿打颤,好不容易吐出三个字。
笔尖朝向刘二肩头,墨水蝮蛇便沿着狼毛融入毛笔之内。
待到刘二回过神来,这山君庙属官已经消失在原地。
刘二瘫坐在地,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还在人虎厮杀的场面,才发现后背已经全然湿了。
此时山林混战之中,墨水山虎已经咬死四人,剩下的军卒结成军阵,分别用盾牌防守,弩箭和长弓远程攒射,已经在恶虎身上留下了数支羽箭和十数条崩开皮肉的伤口。
骑马站在战场一侧的刘武途面色阴沉地盯着战阵,正准备搭弓射箭,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面跳将一个人出来。
正是面色通红的刘二。
刘武途收回弓箭,直骂道:“你这厮还敢回来……”
却看到满脸通红的刘二捡起战死兵卒掉落在地上的一把横刀,双腿颤颤巍巍,大吼一声直接朝着墨水山虎冲杀了过去!
这反倒弄得刘武途一脸震惊。
原本被围住的战阵,被墨水山虎蛮力撞出一个缺口,用尽全身力量的刘二仿若被横刀腾空,拖拽而走,竟径直奔到了山虎的面前。
这猛虎面目狰狞,张开大嘴就要咬下,刘二脑子一空,横刀脱手,直直砍向扑杀而来的山虎。
或许是刀口正巧砍到这山虎原本就有的伤口处,恶虎吃痛,咆哮一声,竟然冲杀一番,反向跑了?!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透过来一声轻咳,刘武途这才回过神来,挥手朝向兵卒发令:“追!”
骑着战马经过瘫坐在地上,愣在当场的刘二,嘟嘟囔囔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张笑脸:“你这厮……倒是还有些勇武。”便策马追了上去。
原本跟在刘武途马旁的猎户头子倒是笑意灿然,直接把刘二搀扶了起来,拍打了一下周身的尘土,叹道:“刘二,你方才可算是露了脸面了……”
刘二本还有些心虚,腿脚都打不直,但心里念着那属官果然没有骗我,说要让我博一个好名声,便能在这些官老爷面前立刻露脸,心底便渐渐有了底气。
此时梁卿也刚好策马而来,笑问道:“无碍吧?”
刘二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是摇了摇头。
梁卿也不在意,轻夹了一下马腹,缓缓追将了上去。
刘二也极为识趣地接过缰绳,继续如同进山那般牵马而行。
有经验丰富的猎户在前面寻着踪迹,刘武途带着军卒沿着血迹一路一路跟随。不过一里路,众人便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头山虎。
“倒是奇怪,这吃人恶虎刚才还是满身伤痕,现如今竟已经好了大半。”刘武途拿着佩刀,挑拨着山虎的毛皮,“这毛色也和刚才的有些许不同,现在看起来,更鲜艳了许多。”
“兴许是这恶虎刚才拼命搏杀,动了气血,才使得这毛色看起来比之前更亮一些。”猎户头子走向前去,确认这山虎没有办法再行动作,回复道,“只是……”
“只是这吃人恶虎既然正在凭借妖术愈合伤口,便不能让他得逞……”还没待猎户头子继续言语,刘二朝着梁卿人抱拳道,“大人,不如趁着这畜生动弹不得,赶紧绑缚起来,免得等它恢复过来,再暴起伤人。”
梁卿听闻,并没有言语,只是朝着刘武途投出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刘武途觉得也是此理,向手下军卒摆手道:“绑起来。”
手下军卒得令,从马背上取下来事先准备好绳索,把这山虎捆得结结实实,然后数人合力,才堪堪把它抬到了早就预备好的荆棘牢笼。
只是在抬上牢笼的时候,一个军卒看到这头山虎的前爪上上缠绕着一圈殷红细绳,觉得古怪,正想着那刀刃把它挑开,就看到原本浑浊的山虎双眸猛然睁开,低声嘶吼,死死护住前爪。
那军卒不知所措,唯恐这恶虎挣脱开来,便用刀背拼命敲打它的脊背。待到被刘武途发现异样,呵斥过后,方才朝着笼子吐了一口唾沫罢休。
梁卿眼神尖锐,注意到山虎原本躺卧的地方,有一处光亮熠熠生辉,便眼神示意刘二。
刘二得了差遣,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不一会儿,取过来一件约莫半只手掌大小的精致玉牌。
上面篆有“东岳属官藏锋山林”八个古字。
“这是?”刘武途瞧着白衣男子脸色凝重,问道。
“这是东岳庙门的属官令牌。”看着翻检这这枚玉牌一头雾水的刘武途梁卿叹道,“看样子无论如何都要前去东岳山君庙一趟了。”
刘武途听闻,看着手上这块温润的玉牌,本来还觉得精美异常,现在只觉得极为烫手。
“先生的意思是……”
“先莫伤了这头山虎的性命。”梁卿略微思量,然后面向刘二,“我记得你之前曾多次跟别人讲过你在这林子里看到的……关于淳山君和这头山虎的见闻。”
刘二低着脑袋,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现在,我要你完完整整再复述一遍。”
刘二眼神中闪出一抹异色,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控诉东岳淳山君和这头吃人恶虎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