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沧海难为水》雍渡客

4、第四章：似是故人来

　　“那酒吧的酒贵的要死，幸好没搁那喝，哪有菜馆子的大乌苏香啊”说罢李尽辉便招呼老板把物美价廉的家常菜一碟接着一碟地端上桌: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红烧鲫鱼、爆炒腰花……一盘盘都是家乡的味道，我饿鬼缠身狼吞虎咽，开心得泪如雨下：“Y市那边的饮食真是太清心寡欲了，在吃几年哥都剃头当和尚了。”

　　“慢点吃，瞧你那德行，跟难民似的。”油光满面的李尽辉慢悠悠地点上一根烟，大腹便便的模样俨然一个成熟的中年大叔。

　　“对了韩奕，你跟那个妙妙怎么样了”我试探性的戏谑道。

　　“可别提了，跟一个小白脸跑了。”说罢便是一脸苦涩“别光吃菜，满上啊，咱们今就喝个不挂不归！”

　　还真挂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医院的输液厅里醒来，灯光刺眼，四周的黑色沙发床上躺满了死气沉沉的输液患者，乍一看还以为在太平间。

　　“哟，醒啦！好点没？”李尽辉走到我身旁，这关切的声音怎么听都像阴阳人在羞辱手下败将。

　　“昨晚我喝了多少”我声音嘶哑。

　　“小半箱吧，让你俩悠着点，非要跟我斗狠，能玩的过我？”李尽辉咬了一口包子，拿了一个递给我，我光是闻到那股肉味都想吐，连连摆手。

　　“怎么把我俩送医院来了？”

　　“昨晚你俩醉成那逼样，我还把你俩送回家不成，你妈不得生吞活剥了我啊，再说了，你还当自己十八岁啊，在家睡一觉啥事没有，时代变了，你的肝表示伤不起，哥送你上医院是对你负责。”

　　门突然开了，李尽辉忙把剩下的包子扔进垃圾桶，顺势往我裤腿上抹了抹手上的油。换平时我肯定骂人了，这会实在没力气计较了。

　　一个值班的年轻女医生出现了，穿着素净的白大褂，扎一个马尾，鹅蛋脸，皮肤白皙，身材偏瘦。她经过我们，从最里面开始挨个检查患者的输液情况。李尽辉规规矩矩地端坐着，我的小腿能感觉到他绷紧的屁股。

　　“快，打分。”他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

　　“7分。”

　　“你瞎啊！至少8.5分！”李尽辉反应激烈，像是自己的女神受到了亵渎。

　　“我没看清脸……”医生走了过来，我忙住嘴。

　　“嘿，美女！”李尽辉亲切地打招呼。

　　“咦，又是你？”声音是清甜又充满元气的邻家妹妹型，“怎么又来医院了呀，我看你气色挺好啊。”

　　“这次不是我，是我朋友喝高了，送他俩过来的。”

　　“这样呀。”女医生抬头检查我的输液瓶，俯身时一阵淡淡的茉莉清香飘过来。我们目光对上，她触电般愣了下，接着轻轻扒开我惺忪的眼皮，问：“感觉怎么样？”

　　“头疼……”

　　“酒还解得不彻底，再上一瓶子葡萄糖吧。”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怎么样怎么样？”李尽辉十分迫切。

　　“还行，眼睛挺大的……”我迷迷糊糊，

　　“但我怎么感觉有点面熟啊？”

　　“少来！哪个美女跟你不熟了啊？”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很面熟！”我想回忆起来，头却疼得厉害。

　　不一会美女医生又回来了，她帮我把药瓶挂好，接着蹲下，抓起我的右手，拍拍手背上的毛细血管，轻吹一口气，动作十分娴熟，没想到一针扎下来却让我疼得要命。

　　“哎呀疼疼……”

　　“不好意思，没插好。”她低头，不看我，声音冷淡。

　　“没事没事……”

　　又是一针，这次绝对是故意的，都扎进肉里，我倒吸一口冷气，哀号起来：

　　“医生，别！我看咱还是不打了吧！我感觉好多了！”

　　“是吗？”

　　“真的，随便跑个几公里没问题！”

　　第三针还是下来了，这次很平顺，一点也不疼。医生抬起头，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嘴角边镶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清澈如泉的大眼睛，黑色睫毛又长又密，笑起来的样子像只活泼又狡黠的小鹿。

　　“柠月？！”我大叫一声，这次是真清醒了。

　　“第一针，为了你当年不告而别。第二针，为了你刚才没有第一眼认出我。第三针，祝你早日康复。”她轻轻撇嘴，双眼中透着复杂而微隐的温柔，像是刚被破晓之光笼罩的岑寂湖面。冰凉的药水一点点流进我的血管，可真奇怪，我竟然觉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等、等下！我糊涂了！你……你俩认识啊？”李尽辉好不尴尬，此刻他像个无意闯入戏场的局外人，而这场戏，叫故人来归。

　　“认识。”我跟许柠月异口同声，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