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什么也不想说

10、第 10 章

　　是夜，张青又在做梦。

　　自遇到杨云等人以来，大家怜顾张青身世几多宽慰，张青的惧恨得以平复些许，夜间也不再被梦魇缠绕。今日他又梦回江门，父亲严格教导、母亲温柔照顾的美好情形，正温存时，忽有恶人冲进门来，眼见他们抬起屠刀，一双手轻轻捂住张青双眼。

　　张青猛然睁开眼，深吸了口气，转过头想寻找那双手的主人，却见杨云盘坐在地警惕地盯着山洞口，再看二柳也皆是戒备之姿。张青赶忙爬起来往洞口看，夜雾蒙蒙，物影难辨黑暗里仿佛有魑魅涌动。

　　诸人也虽张青站起身，柳扶风鞭已在手，柳生刀已出鞘，杨云朗声道:“贵客既已登门，何不现身一叙？”

　　张青屏息静听，篝火噼啪，虫鸟嘶鸣，忽有卢胡桀桀，渐高渐近，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影从浓雾中显现。因天晚少光，幽幽篝火里张青勉强能分辨出几人身形:左边那个高而瘦削、青灰布衫宽衣长袖，似是落魄文士；右边矮而体胖、样貌猥琐、腕上缠有机扩、瞧着好像肉弹；中间一人身材不高不低、样貌不美不丑、腰间别一把灰扑扑的匕首，像个寻常路人；另外一人面宽胡短、手持双兵、穿紫色锦袍、袍上绣日月星辰，看着身份不低。夜半时分，不请自来，这四人恐不怀好意。

　　张青正紧张不已，忽听杨云道:“元教四使‘日月剑’唐春、鸦会‘摧寒掌’墨玖、元教‘青鬼’陈生发，鸦会‘无影针’，几位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今夜来此，真是蓬荜生辉啊！”

　　来人听杨云历数自己身份并不意外，直到杨云点出文士身份，不由有些诧异，就连二柳也惊讶地看向杨云。文士问道:“我行走江湖从不留踪迹，你怎知道我是‘无影针’？”

　　杨云笑答:“先生大隐江湖，晚辈自然无缘得见，不过武人行走江湖无论用刀用剑、擅拳擅腿穿衣皆为窄袖，所为就是避免累赘拖沓进退自如……先生与唐、墨、陈三前辈同行，定是声名显赫、武艺高强，可独先生长袖广博，想来先生所习武艺伤人于隐秘、兵刃只出不回，想这江湖中有一鸦会杀手、善用暗器，杀人无形、从未失手、以至于无人知其形貌只称‘无影针’，必是先生了。”

　　杨云不着痕迹的吹捧叫几人颇为受用，着紫袍的唐春赞道:“不愧为‘玉面孟尝’，杨公子风流倜傥、见识广阔、为人机敏，真是英雄出少年！江湖有后辈如你，我们这些老人也感怀欣慰！”唐春看了看二柳，目光停在张青身上，“其实我等与三位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是长辈，你们有些不妥也该包容教导，虽受人之托来此，但我实不忍取你们性命。我有故人要见江门张小公子、向他问些事情，把张小公子交给我们、你们自行离去、我们不予追究，如何？”

　　张青闻言攥紧了双拳，红着眼要冲上去，被杨云拦下，愤道:“江门惨案果是你们所为！幕后主使是谁！究竟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青鬼桀桀道:“咱们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你想问，就跟我们回去问他啊！小子们，唐使者让你们走你们还不滚，是想留下来陪爷爷我吗？”

　　柳扶风冷言:“元教二鬼奸淫掳掠、鸦会杀手杀害无辜、元教唐春在西北犯下数起大案、墨玖更杀害李前辈和小师弟，凡江湖义士对你们无不除之而后快、更何况我派与墨玖有血海深仇！张兄有恩与我，为公为私，今日血战不怠！墨玖，拿命来！”

　　柳扶风话落鞭出，银鞭直奔墨玖而去，墨玖急退两步、柳扶风飞身追上；柳生得知“无影针”用暗器知留他不得，快步劈刀欲取其性命，唐春旋身至“无影针”身前，与柳生对上；青鬼畏惧杨云、不敢与他过招、只挑了张青欺负，张青恨怒交加、正无处发泄，也不管自己武艺如何，拼了一双肉掌与青鬼一较高下。杨云本想多周旋片刻、看能否打探些消息，至此全然破灭，便将烟枪托在两指之间，观察战局。

　　杨云、柳扶风都被誉为青年豪杰，柳生虽声名不显但武艺却在柳扶风之上，张青也进步神速绝非先前可比，几人都称得上同辈佼佼，可杨云清楚得很，他们的出众也不过与同辈相比，眼前这几人都是一流高手，唐春、墨玖为祸多年无人能挡，二柳在他们手上能拖一时、却也讨不到什么便宜；青鬼虽失了赤鬼功力大减、但对上张青绰绰有余，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暗器高手无影针，今日之战，生死一线，还是要想办法突破围堵才好。

　　情况与杨云所料相差无几。柳生在几人中武力最高，可较之行走江湖多年的唐春还是略逊一筹:唐春所用兵器乃是乾坤日月剑，两个半环一大一小相对扣在一起，大环外刃似弯刀，小环突出的小尖则如小匕，这样的兵器左右一对、短而凶悍，对上柳生的长刀亦丝毫不逊，其骁狠甚至还要压过柳生，好在柳生刀法出于东瀛、奇诡异常，唐春一时未能看破，这才让柳生得以拖延一二。

　　柳扶风本就不敌墨玖，又伤势未愈，加之身处山洞，七节鞭更难以施展，只是他秉性直顽、对小师弟之死愧疚万分、誓要报此血仇，拼着这口气，他鞭出如无影、直向墨玖要害啄去，不过一瞬已出招七次。墨玖忙用匕首抵挡，柳扶风亦不让步，七节鞭似白鹤一只，腾舞起落、攻击不辍，一时间金银叮当火花迸溅，只闻金戈声不见兵形影，叫人眼花缭乱。

　　此二人尚不见败迹，杨云稍稍放心，转向张青与青鬼。青鬼与弟弟赤鬼并称元教二鬼，二人一母同胞默契无比，奸淫掳掠罪行累累，先前撞在九江盟小公子手中、一死一伤、实力大减，无论二柳还是杨云都不惧他，可张青毕竟经验尚浅。张青不知从何处获得奇遇，光算内息之劲猛浑厚可跻身江湖前列，但运用不灵反而受制，此次与青鬼对战是胜是败就看他的悟性了。

　　青鬼所用武器乃藏于腕上机扩中的小剑，名曰“平山刺”，短而锋利；青鬼虽身材矮胖，但行动迅捷，辅之利器，杀伤更甚。只见他如一颗炮弹撞向张青，腕上平山刺弹出，逼取张青咽喉，张青连连后退、青鬼步步紧逼，他仰身勉强避过，平山刺又从下攻来，他索性沉腰仰背、双腿发力向后滑出数尺，刚得喘息一口，青鬼又逼上身来。

　　张青只是躲避青鬼攻击便已气喘吁吁，更遑论反击，这样下去张青稍有不逮就会惨遭毒手，实在危险。二柳应对唐、墨无暇他顾，杨云看看笼手一旁的无影针，提点道:“青弟，凝神，勿忘今日之言！”

　　张青少与人过招，又老实善良，毫无伤人之心，哪怕面对仇人也不知该如何下手，遇到青鬼左支右绌狼狈得很，他正焦急，忽闻杨云之声，更为难过，不由暗道，这些人是为我而来、几位大哥都是被我连累，柳兄和阿云还有伤在身，我空负一身绝学、若不能保护亲友、手刃仇人，有何颜面活于世上！今日哪怕元教教主在此，我又岂能后退半步！

　　就在张青晃神时，平山刺已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