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路有林荫

21、21

　　薄薄细雨下了一夜，窗玻璃爬满水雾。姚素丽推窗俯视，道路湿漉，楼下静谧无人。一只流浪黑猫从草丛中窜出来，凄凉叫了声，尾巴低垂，毛发湿黏。顾自舔了舔手掌，随即又飞快攀上树身。

　　姚素丽忽而想到已离家一月的女儿，胸口更加沉闷。暗暗叹了口气，冰凉雨丝顺着打开的窗户飘洒进来，她略感寒凉，悄然关上窗户。

　　回到床边，丈夫郑锡宏还在呼呼大睡。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人推醒。

　　　“锡宏。”

　　“锡宏！”

　　郑锡宏正睡得香，迷迷糊糊应了声。依旧迷醉于梦乡。

　　“你醒醒，我有话要和你说。” 姚素丽摇晃着他的胳膊，焦灼道。

　　“有什么话等我睡醒了再说。”男子不耐烦的应了句，转身拉上被子蒙住脸。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姚素丽扯下他蒙住脸的被子，略带焦急的晃着他的胳膊。

　　郑锡宏被烦的索性坐了起来，烦躁的挠挠头发。

　　“怎么了？你要说什么阿？！一大早抽什么疯。”

　　谁知他这一吼，姚素丽直接就落下泪来。只一个劲儿捂嘴哭泣，

　　“有话说啊，你哭个什么劲儿？！” 郑锡宏虽是吼着，但语气明显缓和不少。

　　“我想去看看小寒……”姚素丽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

　　郑锡宏表情抽了抽，整个人都沉默了。只默默看着坐在床边伤心的姚素丽。

　　“这些天来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锡宏，小寒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她曾经那么优秀，乖巧懂事听话，她是我的骄傲！”

　　“她现在是叛逆了些……，但她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在那边待了一个多月，现在肯定已经有些改变了。”

　　“锡宏，我们就过去看看她吧。小寒只要还像以前一样乖巧懂事。我们就把她给接回来吧！”

　　“行了，别说了。”

　　郑锡宏烦躁的点了根烟，右手揉着脑门。掌心叠生的厚茧粗砺，磨的他有些生疼。

　　姚素丽抹净眼泪。窗外乌云沉沉，薄凉的小雨密密下着。桐树花的枯叶满地，断枝裹泥。

　　这样冷的天……
　　不知小寒带的衣物够不够，晚上睡觉凉不凉，生病有没有人照顾。

　　“郑锡宏，我和你说了吧。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去看她。”

　　“我现在就去！作为一个母亲，我有权利去看我的女儿。”

　　姚素丽站起身，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裹，挎着自己的包便要出门。

　　“等等！”

　　郑锡宏掐灭烟头，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一块去。”

　　“她最好是给我安分些了！”

　　————

　　昏暗的房间，郑树寒独自一人躺在潮湿的寝室。薄而生硬的床板咯的她生疼，但她不愿有什么动作。

　　只呆呆盯着头上发霉的天花板，角落里那密密麻麻裹了一圈又一圈发结的蜘蛛网。蟑螂接二连三从墙底爬出来。

　　悠悠荡荡沿着墙边爬了一圈又一圈。
　　还有一些小飞虫。
　　青色的，白色的。

　　外面好像下雨了，湿凉的寒气透过门缝塞进来。阵阵阴寒。黄槿树绿蔓轻晃，打湿廊下地板。

　　她此刻耳朵是空寂的，明明这个地方人那么多。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空荡，寂静，幽暗，倒像太平间。

　　不知过了多久。寝门被人轻轻退开，郑树寒依旧没有反应，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树寒，我给你带饭来了，你不吃饭哪行阿？”

　　说话间，阮越打开食盒。一股诱人的饭香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喏，快吃吧，有肉呢！”

　　郑树寒还是双目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不作声不回应。

　　阮越将饭盒端到她面前，看着郑树寒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眸中闪过不忍。

　　劝道：“树寒，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忍，挨到自己父母和他们签订合同的时间结束的那一日。“

　　“我们才能真正摆脱，你知道吗？”

　　郑树寒瞳孔缩了缩，却仍然不语。

　　“快吃吧，这些饭菜都是简森给你弄来的。他还说……。”

　　“让你早些看清事实，总比到后面再痛苦好的多。”

　　阮越说着，执筷将食盒中的饭菜翻了翻。
　　腾腾热气水雾般浮在她眼前。郑树寒瞳仁微动，轻轻眯起眸子。

　　阮越还在继续说：“ 一会儿该凉了，趁热吃吧。下午是刘教官的课，你不能再缺了。”

　　“他脾气暴戾，手段……你也知道的。眼下，我们只能藏起锋芒，做个乖乖的傀儡，才能早日出去！树寒，你不要再固执了。”

　　听到此话，郑树寒终是有了反应，慢慢转过眼，抬起眼睫看她。

　　阮越以为她终于听进去了，于是更加劝慰道。

　　“你也看到了，前两天的事纵使闹得那样大，那样波涛汹涌，最后不也被他们给悄无声息的按下去了吗？带头闹事的同学都被他们给秘密带走，关进黑室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会遭受到什么样的非人折磨。树寒，你想想清楚吧，就算你带来了jc又怎样呢？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没有人会帮我们！”

　　郑树寒慢慢垂下眼，嘴角扯起自嘲的笑。
　　沙哑开口：

　　“ 你说的对，没有人会帮我们。”

　　“没有人。”

　　她原本透亮的眼眸忽地闪了闪，眼底一片灰暗，沉寂。

　　“树寒，唯有我们自己能救自己。你听我的话，乖乖把饭吃了，先把身体养好。只要我们低头忍过这段日子，我们总会等到彻底摆脱这里的那天的。” 阮越在她耳边温柔说道，声音笃定而有力量。

　　然，郑树寒只是缓缓翻过身去，情绪毫无波澜道：“拿走吧，多谢你，只是不要管我了。”

　　“树寒！” 阮越欲言又止，看着她轻轻阖眼，不愿再继续沟通的样子。只好将饭盒放到桌上，轻轻推门离开。

　　宿舍楼下，冷风寒雨接连袭来。乌桕树下立着一清俊身影。寒风起，带有湿漉雨珠的菱形红叶翩然落下。

　　“简森！”

　　阮越匆匆跑了过来。

　　少年转过身，柔软黑发却早已挞湿。俊脸隐在薄薄细雨下，显得并不真切。眼睫沾着细密水珠，鸦色瞳仁深而凉薄。

　　此刻，这双瞳仁正毫无情绪的盯着空蒙细雨。

　　“怎么？”

　　阮越无力地摇摇头，颇为无奈。细雨点点打在她单薄背上。

　　“不行阿，她根本不听劝。”

　　“树寒如果无法服从这里的规则的话，那她之后的下场一定会很惨。简森，你一定要帮帮她！” 阮越投来殷切目光。

　　简森抬头看着那三层寝楼，蹙起眉头，郑树寒阿郑树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声音冷冷，态度平淡。

　　阮越看着浑身散发冷漠气质的简森，忽地眉头拧起，说道：“简森，你不能这样抛下她不管！是你亲手将她放出去的，也应由你亲自将她拉回来。不管一开始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她尝试离开，但你为了让她明白这个残酷的真相，已对她造成了伤害！”

　　“你明明知道根本逃不掉，为什么还要鼓动她这样做？看着一个人从满怀期待到绝望，难道就这么好玩吗？！”

　　简森默然不语，只仰头看着漫天细雨。缓缓摊开手心，指尖沁凉。外界一股凉风袭来，清爽萦绕鼻尖，衣角微微摆动，他舒服的闭上眼睛，轻吐气息。

　　嗬！
　　是自由的气息阿。

　　　轻扯嘴角。
　　简森默然垂眸，淡淡开口：“ 仅仅是因为知道些事实，便无法接受了吗？郑树寒阿郑树寒，如果这样的话，那你还真的不适合待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