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路有林荫

20、20

　　“人还没醒呢？”
　　“没，估计还得一会儿睡。”
　　“嗯，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这么好的吗？一个人竟然跑了十五里地，要不是被人发现，估计这会儿她早跑镇上去了！”
　　“那可不是，李哥，这人要真跑掉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相隔一扇门，两人对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意识渐渐苏醒过来，她困倦的睁开眼睛。忽地，一束强光照来，郑树寒眼前的漆黑很快消散。
　　眼睛适应亮光后，郑树寒斜着眼睛环顾打量着四周。
　　室内布置非常简洁，官方。办公桌横在左手边，一张黑皮转椅。办公电脑，后面安置着半透明玻璃的档案柜。
　　这是……？
　　郑树寒一手撑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简易担架上的！
　　下面支撑着的是两张厚高板凳，像是匆忙搭建。
　　门外有人在说话。
　　郑树寒探了探头，赫然发现这两人穿着的竟是JC制服！
　　一时间她又惊又喜！太好了，她得救了！
　　“李哥，那个学生好像醒了。”
　　　“嗯？走！进去看看！”

　　门被推开，郑树寒欣喜的表情还漾在脸上。一高一矮两个警官朝自己走来，其中一人面相清瘦，四十多岁的样子，眉宇间有些凝重严肃。
　　只是此刻他正关切地冲自己笑着。
　　“同学，醒了阿？现在感觉怎么样？”李金和蔼问道。
　　郑树寒茫然的摇摇头，目光直直盯着他们身上的JC制服。脑海里一遍遍思索有关的信息。瞄了眼他们胸前，在看到他们制服上的编号时。
　　她眸光突然一软，目露欢喜。这是真的！
　　李金正疑惑她脸上奇怪的表情。开口欲要再安慰几句。可只见，眼前这位少女突然一把就攥住了自己的手。
　　神情有些激动。
　　“长官！长官！求你把我送回家去！”郑树寒声音有些哽咽。
　　她走了一天一夜，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她时不时还要警惕的回头，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被尾随。
　　就会被人给带回去！
　　可面前又是那样无尽的黑暗，她无法忘记那种无力和虚脱感。
　　无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永远暗无天日！
　　可现在她竟然遇到了救星，这怎么能让她不激动呢！
　　李金默默和身后的手下交换了个眼神，那人立即领会。
　　忙接了杯热水递过来， “同学，你先别激动，来，喝杯水。”
　　郑树寒这才松开被她紧抓着的手。
　　温热滑过喉间，她激动而兴奋的情绪也稍得缓解。
　　“同学，你刚刚说让我们送你回家是吧？那你和我们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李金解放了双手，顿顿身子站了起来。
　　郑树寒将温水放回桌上，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们，轻声道。
　　“你们知道这附近的明德中学吧？”
　　李金和手下面面相觑，表情变得怪异。无声挑了挑眉。
　　他摸着鼻子，思索道，“哦！是有这么个学校。听说昨天学校的学生们不知怎么了，全都跑了出来。”
　　“全都跑了出来吗？！”郑树寒站起身，激动起来。接着四处环顾。
　　“那这里有没有我们学校的学生？”
　　郑树寒说着就要推门出去看。
　　李金使了个眼神，手下立刻领会。伸手将郑树寒拦下。
　　“同学，你先别激动，我们这里现在除了你，并没有其他学生。昨天的事我们也是才知道不久，不如这样……”
　　“我和李哥带你过去，去看看你们学校的学生现在的状况。”
　　回去？
　　郑树寒瞳孔一缩，攥紧了手。她是多么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可是一想到学校里还有那么多学生……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郑树寒一咬牙，下定决心似的。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
　　J车上。
　　郑树寒将明德中学全校师生的丑恶行为，威胁/猥亵/殴打/侮辱/动用私刑等一系列行径全都原原本本的控诉了出来。
　　她激动又愤恨，全身都在颤抖。
　　然而，默坐在J车上的两人却是不动声色的听完她的控诉。甚至表情淡淡。
　　这样的反应很奇怪。
　　郑树寒投来狐疑的目光，李金见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放心吧，这些我们都会彻查的。”
　　她点点头，心中仍旧是隐隐的担忧。
　　心里有些忐忑，可眼下她除了相信这两个人，并没有别的有用方法。
　　希望只是自己多想吧，郑树寒不再多说。目光放空，盯着窗外景色。
　　很快，那一片熟悉的翠竹出现在视线里。与上次见到不同的是，竹叶已掉落许多，一片狼藉。
　　看着前方“明德中学”的牌匾，郑树寒的目光变得空洞起来，里面藏着深深的厌恶抵触，以及……恐惧。
　　校门口静谧如常，并无人烟。那张沉重的校门依旧沉沉锁着。仿若昨日的混乱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下车吧，同学。”李金已躬身下车，悠闲的在校门外踱步。
　　郑树寒踉踉跄跄的下车，昨日过负荷的运动量让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她的腿到现在都还是酸痛的。
　　几人在校门口等了会儿，便有人过来开门。郑树寒眯眼一瞧，见来人有李玉山，刘教官，周秃头，还有许霞。
　　而走在中间的竟是一张陌生面孔。
　　五十多岁的模样，深灰色西装，身材矮小，只是目光犀利。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堆满吟吟笑意。
　　“哎呀！李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阿！” 那老头在门打开的瞬间，双手就迎了上去。
　　李金表情奇异的笑笑，余光扫到郑树寒，然后对老头阴阳怪气道。
　　“吴山长，你说说，你办个学校都办不明白。看见了吗？你们学生让我们调查，抓捕你们呢。”
　　郑树寒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她警醒的看着两人不怀好意的笑。
　　手慌张的指向二人，不可置信道。
　　“你
　　……
　　你们………？！”
　　李金冲她嘿嘿笑着，磨灭她最后一丝期望。
　　“是阿，我们～”

　　管山长和二位J说说笑笑，便将两人请进了会客室。将剩余事情交给李玉山处理。
　　郑树寒绝望的看着几人已走远的身影，痛苦悔恨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原来他们是旧交。

　　他们早就认识！！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在听到自己的控诉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根本是一丘之貉！

　　郑树寒阿郑树寒，你怎么能这么蠢！好容易逃出去了，却又被送回这个狼窝！
　　李玉山几人毕恭毕敬的目送着“领导们”走远，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
　　森冷的目光降临郑树寒头顶。
　　“把她——给我关起来！。”
　　语气咬牙切齿。
　　周秃头和刘教官撸起袖子就要动手，郑树寒狠狠地瞪着他们。
　　两人强硬的擒住郑树寒的手腕，然后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低下头。
　　郑树寒拼尽全力的挣扎，可她的体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再怎么扑腾，始终也无法逃脱掉。
　　还没从被背叛的失望中缓过神，如今又要被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又要回到这个黑暗如地狱的地方。
　　她好像永远逃离不了这里。
　　此刻，郑树寒整个人濒临崩溃，更像是疯了一样狂叫。
　　“放开我！放开我！！”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爸妈会将自己送到这个如地狱般的地方。
　　她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为什么那些本该来临的正义却变成了黑暗。
　　她还能相信谁？
　　还能相信谁？
　　她还能继续活下去吗？她还能再逃出去吗？！
　　郑树寒突的双目一凛，既然逃不出去，那就死在这里吧！
　　于是她更加顽烈的开始挣扎，对着其中一人胳膊就咬了下去。
　　那人疼的立刻就松了手，郑树寒扯开两人的束缚，朝那题满圣人像的面墙扑去。
　　可谁知，却被刘教一把扯住了头发。然后将她整个人拽了过来。
　　郑树寒踉跄倒地，脑门一阵麻痹。
　　周秃头也有些后怕，他们都知道无论他们怎么对待这些学生。
　　他们的家长都不会过多干涉，但，前提是，不能闹出人命。
　　一旦牵扯到人命，那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且麻烦。
　　郑树寒被制止后，仍旧没打算放弃。飞快的从地上爬起。又冲着前方冲过去。
　　但这回，两人已经有了经验。姓刘的体格年轻，又是体校出身。他飞身一个前踢，将郑树寒狠狠踹翻在地。
　　腰间传来断裂感，郑树寒整个人趴在地上。呼吸顿了一拍，疼得窒息。
　　许久不能再使上劲儿。
　　李玉山只双手插兜，安静地在一旁观看。
　　两人随即一个对视，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艹你妈，跑阿，怎么不跑了！”
　　“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敢跑到Jc局告我们的黑状，我看你是不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姓刘的同样快一步，蹲下身扯住她的头皮将她挺起来。郑树寒五脏六腑都在震痛，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看到此刻她痛苦的扭紧五官，一袭快感溢满心间。两人心情舒畅地笑出声。
　　郑树寒此刻在他们手上如同一直待宰的羔羊。她被他们架住胳膊，在地上无情的拖行。
　　隐秘的校园格外安静，不时竟传来读书声。和往常并无两样。
　　而只有郑树寒能听出，在这读书声里藏着多少寒颤，恐惧，绝望！那分明是杜鹃泣血的声音！
　　“前面的，干嘛呢！别挡道！滚开！” 刘教脾气暴躁的吼着。
　　而李玉山在看到前方站立着的人时，则是表情一惊，但很快又恢复淡漠。
　　无声无息的退至最后方。
　　“把她放开。”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主题。
　　这声音……好熟悉……
　　郑树寒狼狈的透过乱糟糟头发的空隙，抬眸看着。
　　前方，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坚定而淡薄的站着。
　　是他？！
　　“没听到我说的话是不是？！老子让你滚开！滚他娘的！” 刘姓没了耐心，真想给这小子来上一拳！
　　而一旁的周秃头则情绪平稳很多，冲刘姓挤眉弄眼道。
　　“这家伙是简森，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狗屁我知道，管他简森刘森的，敢挡我的道。我马上让他知道谁是真正的泰森！”
　　周秃头无声叹了口气，扭头去看李玉山。
　　可这家伙老奸巨猾的只是站在最末尾抽起了烟。
　　简森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脸阴冷的重复道：“我说放开她！”
　　刘姓一听来了劲儿，将郑树寒往地上狠狠一推，“想吃点教训了是吧？！！”
　　简森的目光跟随着郑树寒的身影，落到她身上。少女此刻狼狈不堪，绝望在她脸上依稀可见。
　　手指关节泛白，微微还在颤抖。她的胳膊渗着血，模样惨烈，而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她刚刚的挣扎有多么歇斯底里。
　　只是那双目光，那双眸子仍是无比强硬，坚烈。
　　她不甘！不服！决不屈服！
　　简森淡淡叹了口气，上前想将她搀起。
　　可刘姓却大喝着冲了过来，简森目光一凛。就着他进攻的动作，给人来了个过肩摔。
　　刘姓被摔得好一会儿没起来。
　　而简森则是冷冷注视着后面，完全将自己择得干净的李玉山，他温凉的开口。
　　“李玉山，管好你的狗！还有。”简森说着，冷静回眸。
　　“她，你们不许动一个手指。”
　　“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私下找她算账，后果……你懂得。”
　　而李玉山只是垂眸，盯着某个地方似乎在发呆，嘴角噙着那根半灭的烟。
　　简森将郑树寒小心翼翼的扶起，郑树寒此刻已完全没了力气。她整个人几乎是倒在简森一边。
　　少年冷淡的扑鼻气息就这么扑了过来。
　　像那晚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森林味道。
　　刘姓见这毛头少年如此猖狂，又要扑过去给他个教训。他攥紧了拳头，对准他的脑袋。
　　“站住！”
　　李玉山却冷不丁的在后面突然开口。
　　“嗯？”刘姓分外诧异。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可以走了。“李玉山平静说道。
　　“李山长，你……，不是，你等我把那小子打得满地找牙，你看他还敢不敢放肆！”刘姓怒火未消。
　　“我说的话你听不见？”李玉山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语气格外震慑。
　　刘姓吃噎，愣在原地。还是周秃头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刘姓离开了现场。
　　李玉山孤自继续站在那里，将整根烟抽完。烟蒂落下，被黑色皮鞋轻狠碾碎。
　　“简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