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班》祟祟狐首

4、夜晚

　　时絮和李温酒二人一起行动，发现餐厅旁边是医务室，时絮对此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准确来说，她在成功接受自己的身份是图书馆的实习育婴师之后，无论再遇到什么奇葩设定，都学会了笑着接受。
　　医务室的门上了锁，门上贴了一张纸完全遮住玻璃视窗，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不过看样子，里头并没有开灯。
　　纸上写着“禁入”二字，字是用红色马克笔手写的，还算端正。
　　纸是普通的A4纸，背面似乎还印着字，在昏黑的灯光下模糊不清，不过大概可以猜到，是某位医务人员随处找了一张废弃的打印材料，翻到背面，无奈又敷衍地警告他人不要擅入他们的工作室。
　　时絮在门前停了两秒，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仅用一指宽的透明胶带粘住四角的纸，实在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而且，这胶带看起来好像很好撕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想用指甲去抠胶带。
　　才刚出手，李温酒一巴掌不客气地落下来。
　　手背一疼，时絮如梦惊醒，缩回手揉了揉，怒目而视，“干嘛打我！”
　　“小时絮，我劝你最好安分点，别拉低了你们未成年新生的存活率。”夜间风大，李温酒的兜帽屡屡被吹开他索性摘下不戴了，昏黄的灯光柔柔打在脸上，融化了一层冰冷的气质。
　　他长得极好，丢在人群中也极为惹眼，在教室时，他看起来老实温煦，是那种光靠着张脸就能快速获取陌生人信任的人。
　　而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淡漠，不开口时像一个冰山美人，说话时唇角含笑，半分轻佻，半分刻薄。
　　时絮就这么受美色蛊惑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温酒，直到看到他唇角笑容愈发放肆，才顿时收回目光。
　　暗骂自己没出息，天下美人多得是，洛流光那小鲜肉也不赖，怎么就这么死盯着这大反派了。
　　楼梯左侧这一排看来，第一间是员工宿舍，第二间是员工餐厅，第三间房间是医务室，本以为一间房间一扇门，但第三扇门和第四扇门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两人一看，第四扇门上没有标识，玻璃视窗上，贴着同样手笔的“禁入”二字，想来定是医务室的后门无疑。
　　一间医务室，占了这一排几乎一半的面积，这图书馆的工作得有多危险，才需要这么大一间医务室？
　　医务室隔壁是杂物间，距离下一扇门大概有个五六米，也上了锁。
　　时絮心中拔凉，“连杂物的宿舍都比我们的大，我们连杂物都不如，我们就是一堆废物！”
　　李温酒道：“劳驾去掉‘们’。”
　　时絮冲他背后挥了挥小拳头。
　　到最后一间房间门口的时候，还没看清门上的字，头顶灯光忽闪一下，灭了。
　　其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但似乎以最后一扇门为界，再亮的灯光都被挡在界线之外，他们瞬间被黑暗重重包裹，连带着空气都变冷了许多。
　　这股子冷不是温度下降的寒冷，而像是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寒意，从里到外，爬满全身。
　　时絮顿时心悸，往李温酒身边贴了贴，“这是冰库吗？怎么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李温酒：“宝宝。”
　　时絮：“……？”
　　她道：“要不，你喊我爸爸？”
　　李温酒在她脸前摆了个“OK”的手势。
　　时絮一想到李温酒爸爸爸爸地喊她，代入了一下葫芦娃喊爷爷爷爷的场景，顿感鬼畜，还没反应过来，脑门儿就被弹了一下。
　　只听他道：“这间房间叫宝宝，你想什么呢？”
　　“啊？”时絮愣了一下，“哦！”
　　李温酒还想说什么，忽而察觉到什么，皱眉道：“这房间不对劲，我们先回去吧。”
　　“好。”时絮受不得这凉，也想赶紧走。
　　正要移步，两人忽听到门内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那铃声又轻又脆，像小婴儿开心玩闹的笑声，一颠一颠的，慢慢爬过来。
　　时絮瞬间僵住，屏息听那铃声。
　　听声音，那东西正在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即将从抬高的门底下，滚出来，滚到她的脚下……
　　只见黑暗之中，一个那装着铃铛的东西滚出来，撞到时絮的鞋尖，停了下来。
　　黑暗本就让人不适应，又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换做正常人，肯定吓得毛骨悚然。
　　但时絮是谁？她可是不知道恐怖的失忆专业户，对这些鬼怪无感，就是突然想到晚餐的肉泥，唯恐脚下的是身体的某个部位，恶心得直跳脚，然后，只听啪嗒一声，她一脚踩碎了那东西……
　　李温酒目瞪口呆。
　　时絮也呆住了，迟疑地问李温酒：“……我不是故意的，这算不算碰瓷啊？”
　　李温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拉着这倒霉孩子赶快离开案发现场。
　　两人刚走开几步，身后的灯啪的一声又亮了起来。
　　时絮回头看到地面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踩碎什么东西的痕迹，浑身毛孔骤缩，忍不住抖了两抖。
　　李温酒见状，正想安慰两句，就听她喃喃抱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黑科技感应灯，人来即灭，人走即亮，鬼都不用这玩意儿。”
　　李温酒：“……”
　　可不就是给鬼用的么。
　　回宿舍的路上，时絮特意留意了一下各房间的门，发现只有医务室的门比较正常，其他房间的门都向上抬了十公分。
　　见二人回来，众人纷纷望过来，连忙问他们有什么发现。
　　李温酒如实告知后，众人看时絮的眼神都变得很奇怪，可怜、遗憾，一副要为她送终的表情。
　　时絮：……日。
　　员工宿舍的灯也昏暗无比，好在空间狭小，人也不算少，就显得一整间房间都挤满了人，尤其是阳气旺盛，就没那么可怕。
　　时絮原以为大家会在夜里一直聊天，好让宿舍充满热闹的声音，但是大家显然都没有彻夜聊天的心力，简单沟通之后，就都翻身睡觉了，只祈祷着能尽快入睡，以免半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时絮，你真的是新人吗？我感觉你胆子挺大的。”周小舟好像是真的很害怕，睡觉了还要抱着时絮的手臂。
　　时絮正要谦虚几句，隔壁床突然大动静地翻了一个身。
　　洛流光背面朝天，脑袋从床头铁架上伸过来，悬在时絮头顶，多嘴道：“因为胃口大的人胆子都大，周小舟，你是女孩子，胆子小很正常的。”
　　时絮一个眼神杀过去，含沙射影的洛流光立刻像乌龟一样缩回脑袋。
　　“睡觉睡觉，都快十点了。”洛流光掉了个头，伸手去够墙上的开关。
　　众人却像眼皮上长了眼睛一样，发现洛流光要关灯，立刻齐声喝止。
　　说起来，这手环自进了系统之后，就只显示时间了，并且时絮发现，每一位考生手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手环，手环长度适合各人手腕大小，没有接口，戴上了就摘不下了。
　　如果能活着回到教室的话，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时絮本想通宵，万一真看到鬼从门底下爬进来，还能立刻喊人救命，免得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过转念一想，哪有鬼走门的，而且那鬼要是真的要她的命，她也反抗不了，就算把他们都喊醒，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跑得比她还快，临死前还要惨遭被队友无情抛弃的暴击，何必呢？
　　时絮没有记忆，自然没有牵挂，没有牵挂，便可以放心地随时准备死去。
　　想到此处，时絮安心了，闭眼睡觉。
　　这是时絮有记忆以来过的第一夜，她的睡眠很浅，一直游离于半梦半醒之间。也许是因为梦里空空荡荡，无梦可梦，她的意识才会像这样苏醒一半，在梦境之外的伪现实中寻找一丝乐趣。
　　“喀…嚓喀……嚓……”
　　恍惚是在梦中，发出了奇怪的响动，像锋利无比的剪刀在剪某样同样坚硬的东西，但由于使用剪刀的人力气不够，剪一下卡一下，剪一下卡一下。
　　“喀嚓……喀嚓……喀……”
　　声音持续了约莫半分钟，时絮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声音是从头上，也就是吴婷的床上传来的。
　　时絮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漆黑死寂的环境中，她什么都看不见，正要起身，手臂忽然一紧。
　　周小舟显然早就被那声音吵醒，整个人都成筛子。
　　被窝中，她摸到时絮的手心，在上面写道：嘘。
　　周小舟手上都是汗，握得时絮很不舒服。
　　时絮打了个问号。
　　周小舟：灯。
　　时絮背后忽然有些毛毛的，是啊，大家都睡了，这灯，是谁关的？
　　“喀嚓……喀……嚓……”
　　这声音越听越诡异，有点像磨牙，又有点像在剪头发，总之听久了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就像自己耳朵里长出了头发。
　　这声音又持续了半分钟，才终于结束，吴婷和她隔壁床的男友都没有出声，应该没出什么大事。
　　时絮还想再听一会儿动静，但也许是刚才的“喀嚓”声太催眠，没一会儿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宿舍内再无动静，漆黑的环境，倒也容易入眠。
　　第二天，众人被一声惊悚的尖叫声惊醒，时絮距离声源最近，她觉得自己耳朵快聋了。
　　依旧无比黑暗的宿舍，连白日的光线都不敢轻易造访，只很小心地在门底下落下一点微光，提醒他们，骇人的黑夜已经过去。
　　因为怕冷，时絮睡觉时把头也钻进被窝里，饶是如此，也没能躲过周小舟那震耳欲聋的惊吼。
　　最先苏醒的听觉，而后嗅觉打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厚厚的棉被外，一丝丝渗进来。
　　洛流光“啪”地打开灯。
　　时絮钻出脑袋一看，被子上全是血。
　　周小舟脸上也糊满鲜血，人已经被吓傻了，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她没有受伤，因为血是从吴婷的床上滴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