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68、第六章：娜塔莎

　　她在狂奔。
　　脚步声在砖墙上反弹、回荡，如同激烈的心跳。在如此狭小的隧道里拼命奔跑，可并不像听上去那么简单。事实上，那完全是简单的反义词。布有铁轨的地面就像障碍跑赛道一样，墙壁上还有金属管道，有些顺墙壁而设，有些则干脆像晾衣杆一样横在半空。
　　娜塔莎迷失在了纵横交错的隧道中。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告诉托尼，无论是谁制作了那份电子地图，那王八蛋都绝对没有亲历亲为，下隧道来认真看上一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盘踞于此的九头蛇对地下进行了有条不紊地越狱式开发，以至于简简单单一条维修通道，现在竟成了个四通八达的大型地下迷宫。
　　无论如何，倒霉的是她。
　　吼声不断从身后传来，伴随着冰冷腥臭，不断迫近，犹如实质的死亡威胁。娜塔莎试图判断史蒂夫的方位，但自从那只几乎腐烂了一半的大猩猩破墙而出、而她在第一个岔路口显而易见错选了方向之后，她恐怕自己离队长已经越来越远。
　　通讯静默对眼下的境地当然也毫无助益。

　　在众多他们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中，娜塔莎真的完全没有料到，竟然还会有这种《金刚》与《行尸走肉》杂交出来的混合物会从天而降。

　　左、左、向左急转，然后右拐。她的肩膀不断撞在冰冷坚硬的墙上，作战靴底则在滑腻长有苔藓的地面“呱唧”作响。
　　娜塔莎希望自己至少在朝着监狱的方向迂回前进，然而前路却越来越狭小、阴暗，不像之前那样四四方方、宽敞通透。
　　有的时候，她甚至不得不在勉强容得下一个半人的圆形隧道里匍匐前进，同时听着身后水泥碎裂、金属崩断的可怕声响。
　　那只臭气熏天的怪物无视任何路上的阻碍，简直像台由烂肉、臭水组成的坦克，在她身后五十码的地方不断向前压，就算把她碾碎也不会停下。
　　她的喘息开始变得急促了，娜塔莎知道，如果自己不调整好呼吸节奏，就会有岔气的风险。而在逃亡过程中，肚子疼可决不是最佳拍档。
　　她又拐了个弯，地图在脑海里颠三倒四，像是五岁小孩的涂鸦一样抽象。当娜塔莎意识到，面前急速靠近的黑影并不是下一个拐角，而是一辆侧翻在地的运输车的时候，她一把抽出枪来，知道战斗时刻终于已经到来。
　　——那辆车像只死掉的史前蟑螂一样横躺着，完完完全全全挡住了她的去路，只有上方露出窄窄的一条缝隙，连把胳膊伸进去都嫌费劲。

　　在逃跑路上，娜塔莎始终未曾冒险开枪，因为她知道在密闭环境里开枪会引发什么后果。
　　好一点不过是耳鸣，糟糕点就会形成跳弹，不是打着敌人，就是打着自己。
　　但此时此刻，她也别无选择。

　　一个鱼跃前滚翻，娜塔莎矮身斜倚在翻转的车底盘上，躲在运输车特制的金属车轮后面，压低重心，肩膀抵着脏兮兮的车身。
　　随着轰隆巨响，她先是闻到了黑暗中骤然浓烈起来的腐臭。尽管手电筒早在被袭的第一时间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但娜塔莎还是及时分辨出了前方转弯处那突然出现的黑影，比周围的黑暗更深，犹如泥沼。
　　不知为何，也许是那怪物感应到了什么，它在此时此刻并未咆哮，而是缓缓靠近。那巨大的头颅形状丑陋、毛发像是无数断裂的刀剑指向四面八方。它四肢着地，前肢先向前探，后肢随即跟上，移动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笨拙，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娜塔莎的手很稳。她举起枪，瞄准两眼之间，希望那些有关僵尸、怪物的电视剧电影至少在爆头这件事上是对的。
　　她不喜欢把命押在那些畅想末日风光的电视剧上，但看起来，眼前的处境已经不容不得她多做选择了。

　　娜塔莎扣动了扳机。
　　隧道内，枪声轰鸣简直犹如天雷劈在脑门上，或者像是索尔冲着你的耳朵吼了句什么，差不多是一个效果。
　　有几秒钟，娜塔莎晕头转向，被枪声震得脑袋发麻。但她稳住了双腿，看到那怪物似乎踉跄了一下，被大口径子弹打得向后退去。
　　但仅仅片刻之后，怪物便狂吼一声，不再畏缩不前、不再缩手缩脚，而是用压合机似的脚掌用力拍击着地面，朝娜塔莎冲了过来。

　　“该死。”
　　娜塔莎转身用肩膀拼命撞了一下车子地盘，但车子纹丝不动。那重量少说也有两吨，她至少得打个超级士兵血清，才有可能推得动那鬼东西。
　　“真该死。”
　　她猱身跳了起来，两手抓住顶部边缘把身体用力拉了上去。须臾之间，怪物已经冲了过来，当娜塔莎缩起双腿的同时，怪物一头撞在了汽车底盘上。
　　“轰隆”一声，娜塔莎感到车身一阵恐怖的晃动，像是要把她的脑仁从耳朵里摇出来似的。但她紧抓车子不放。

　　刺耳的摩擦声随之响起，几乎快要撕裂耳膜，意味着这怪物一头把车子顶得向前滑了出去。

　　娜塔莎松开了手，双脚落到怪物头上，下一刻便猛地被怪物甩了出去。她觉得自己仿佛那些参加综艺性体能比赛的选手，在游泳池上方跳过各种晃动的木板、气垫，时间最短的能够拿到百万美金大奖。
　　只除了那些疯狂晃动的障碍物上可没有长毛。
　　说时迟那时快，她伸手抓住了一丛又粗又硬的毛发，挂在了半空中，然后又趁怪物转头时松开手，姿势不算优雅地翻滚落地。
　　枪还在手里，娜塔莎扭身就是一枪，仍旧瞄准头部，但准头比起上次却差了一些，打在了脖子上。

　　怪物狂吼起来，在狭小的隧道内转过身。那辆运输车被它推出去好几米，像个惨遭嫌弃的玩具。
　　娜塔莎咒骂着一跃而起，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夺路而逃。
　　她感觉得到脑后的风声，以及粗大的手指抓过来时那种皮肤紧绷刺痒的感觉。

　　“娜塔莎！”史蒂夫的喊声像是黑夜里划破长空的闪电，“蹲下！”
　　娜塔莎立刻着地前滚，十分确信盾牌是贴着自己头皮飞过去的。振金在隧道里撞击的声音比枪声好不到哪儿去，但当娜塔莎贴着墙站起来时，至少她没有耳鸣和头晕。

　　顷刻之间，史蒂夫已经冲向了怪物，凌空一翻身接住了盾牌，顺势砸向怪物伸出的爪子。
　　盾牌的边缘像刀锋一样切开了怪物钢铁般坚硬的皮肤，血肉飞溅的声音有着缺少实战经验的人无法想象的恶心。
　　娜塔莎举枪瞄准，但没有立刻扣动扳机。史蒂夫就像把那怪物当成攀爬架一样踩着对方的膝盖跳上肩膀，然后用两条大腿紧紧勒住对方的脖子。
　　这一招肯定是从娜塔莎这里偷学的，但娜塔莎决定以后再拿着点说叨。

　　“爆头没用！”她冲着在怪物头上被甩来甩去的队长喊道，“我们怎么放倒这家伙？”
　　“把头砍下来！”史蒂夫的回答冷静又冷血，没见过他作战的人通常不会相信美国队长打起架来是这个样子。
　　但同样的，那些人也没见识过二战。

　　娜塔莎也没见识过二战，但她敢说自己见识过更多。
　　当史蒂夫一次、两次、三次将盾牌砸下去的时候，娜塔莎瞄准怪物的后肢连开三枪，直到怪物狂吼着轰然倒下。
　　史蒂夫最后一次举起盾牌。他不知怎得竟成功踩着怪物的肩膀跳了起来，然后借着自己二百磅的体重用力将盾牌切了下去。

　　“扑哧”一声，怪物那粗壮的脖子就像奶酪一样被盾牌切开。
　　短暂的十几秒内，无头怪物就像垂死的巨蜥一样挥动四肢，血喷得到处都是。等史蒂夫从怪物身上跳下来，他整个人就像从血泊里走出来的似的，完全被染成了黑红色。
　　那怪物的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颜色也不对头。

　　“嘿，帅哥。”娜塔莎终于有时间把备用手电打开，还好心给史蒂夫打了个光，“不错的救场。但到底是什么事把你耽误了，才来这么晚？”
　　“还有更多那种东西，我检查过了。”史蒂夫有些阴郁地回答，盾牌抓在手里。他低下头，试着把身上最糟糕的东西拍下去，“娜塔莎，我们有麻烦了。”
　　“可不是。”娜塔莎喃喃地说，叹了口气，然后把灯光转向地上的尸体，沉吟起来。
　　“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九头蛇的秘密武器？”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发问，还是自言自语，“可没人告诉我他们竟然成了《生化危机》的忠实粉丝啊。”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行动起来。”史蒂夫说着越过娜塔莎，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大步前进，“如果天剑局正在进入这个基地，他们必须得到警告。”
　　“你不是在建议我们主动联系他们吧？”娜塔莎跟上去的时候忍不住说道，“泰勒·海伍德可不会领情。他会倒打一耙，把你我送进监狱。”
　　“通知海伍德派人增援，不会比我们赶过去更快。”史蒂夫简短地说，“他一定送了一支突击队进入基地，如果我们速度够快，就能及时提醒他们，然后赶在那些怪物逃出去之前把这个地方封死。”

　　“奥创呢？”娜塔莎问，“也许天剑局不值得信任，但至少奥创是他们的终极武器，这也算一重保障。”
　　史蒂夫摇摇头，简短地说道：“我不信任机器脑袋。”
　　娜塔莎无言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腕式计算机上调出地图。
　　尽管没有实时方位，但她大致判断得出眼下的具体位置，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前进。

　　“我们走。”史蒂夫加快了脚步，他的声音严肃低沉，“我听得到吼声。”
　　娜塔莎什么都没听见，但史蒂夫在这种事上既不会犯错，也不必撒谎。他们都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前进。
　　很快，他们就路过了怪物撞破墙壁的地方。阴冷的风从不规则的孔洞里吹出来，带着浓郁的臭气。
　　娜塔莎把手电晃过那个洞口，短暂地照亮了一排排铁笼子，上面铁丝十分细密，几乎只有手指能穿过去。
　　“史蒂夫。”她放慢脚步，“这里面有东西吗？”
　　史蒂夫摇了摇头，回答：“空的。即便里面曾经有过什么，也已经窜逃出去了。”

　　“这可真是糟糕，我这么说还是过分保守了。”娜塔莎重新迈开脚步，“你觉得它们有多少？10？20？100？”
　　“我更宁愿不去猜。”史蒂夫的声音在隧道里听上去十分空洞，“但我知道必须阻止这些……怪物逃出去。”
　　娜塔莎喃喃道：“至少天剑局封锁了这片区域。泰勒·海伍德虽然是个卑鄙小人，但却并不无能。”
　　然后她停下脚步，说道：“就是这儿。”

　　前方二十码开外，一道生锈的圆形铁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站在网孔前，就连娜塔莎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吼叫声，还有枪声。
　　也许他们来晚了，也许灾难终究还是会发生。
　　娜塔莎心下一沉，但只是握紧了枪柄，盯紧前方的黑暗。每一次任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任务，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过分正义、过分执著的队长需要照看。

　　“退后些。”史蒂夫头也不回地说，然后腾起一脚狠狠踹在铁网上，只一下就让铁网变了形。
　　他又伸出手抓住铁网随便那么一扯，就将那东西像撕创可贴一样从墙上撕了下来。娜塔莎占用了一两秒的时间欣赏队长手臂上的肌肉，因为如果真的要跟疑似尸变了的猩猩开打的话，至少她得找点福利，聊以慰籍。

　　铁网后有短短一截方正的走廊，然后便是向上的金属梯——每隔十厘米一个矩形扶手，歪歪扭扭钉在竖直的井壁墙上。作为扶手的铁棍锈迹斑斑，上面的螺纹看起来就像数不清的皱纹。

　　“谁先？”娜塔莎仰头看着上面漆黑的顶部，估算着距离。
　　此处墙壁应该不薄，但除了他们说话时的回声，还有别的声音在井壁内回荡着。

　　史蒂夫没有回答娜塔莎的问题，而是直接跳起来，伸手抓住了第四个扶手。他迅速向上爬去，盾牌背在背后。娜塔莎看到，那上面的白色五角星几乎完全被怪物的血覆盖。
　　她随即跟了上去，枪别在身后，寡妇蛰在双手手腕上蓄势待发。

　　越往上走，气温便越高，仿佛他们正接近某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似的。她暗自希望史蒂夫打开顶盖时务必小心些，因为对于上面究竟有什么等着他们，娜塔莎还真拿不准。
　　可能是怪物，也可能是天剑局的特工，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把史蒂夫和她当成朋友。因此从一开始，娜塔莎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她只是没有料到，战斗不仅来得如此之快，结束得也如此仓促潦草。

　　娜塔莎没能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