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贝壳里的星星》苭甜

39、藏起来

　　眼里没有任何波动，谭警官没想到扯清关系这么坦率，又像是意料之中，愣了半拍接着说：“你不要误会，我找你是想找你一下情况，我们在监控里发现那天晚上你和一个男生目睹了事发现场。”
　　说完他拿出手机轻点了几下，摆到了落星媞面前：“我们查到你和你那个男生都是认识陈燃的对吗？”
　　落星媞视线挪在手机上，画面一片漆黑，只有街边路灯微弱的光线打在了脸上。
　　照片中确实是她和俞樾昼，两人紧握着双手短暂停留在那里，视线看着对面。

　　“认识。”落星媞淡然回答，“那天只是回学校碰巧看见了。”
　　言简意赅！

　　认识是认识，但跟她没什么关系，那天也纯属巧合碰到了。
　　谭警官听出她话里的排斥，瞬间领悟到了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女孩儿，碰到这种事被警察叫来询问难免会不舒服。
　　他语气松和了几分，抬起嘴角尽量温和的问道：“我在网吧监控里发现在你们走进学校的时候，陈燃朝你们看了过来。”

　　“看”这个字他咬的很重，里面暗藏的含义意味不明。
　　谭警官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照片变成一一段录屏。
　　画面依旧模糊，昏暗灯光下，陈燃那顶红发依旧显眼，嘴里叼着一根烟，火光一闪一闪的，将他那脸衬的发白。
　　视频是剪辑起来放到一起的，把网吧外的监控和学校外面的剪到了一起。

　　陈燃在揍完人后，那个男生被他扔到了一边，脸上沾染了鼻血，被光照着显得阴森恐怖。
　　也不知道陈燃是不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马路对面，嘴角微顿，含着的烟也逐渐黯淡了。
　　大约六秒后，陈燃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锐利眼神中藏有憎恨，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画面的时间刚好和他们进学校的时间一模一样，十点二十八分十一秒！
　　当时学校附近没什么人，两段视频放到一起，陈燃看的就是他们的背影。

　　落星媞看完后整个身体怔住了，寒意袭来，一时间心里各种猜疑。
　　所以那天晚上陈燃是看见了他们，并且认出来了吗？
　　就凭一个背影？
　　就算认出来了，那他们跟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过是碰巧看到了而已！
　　陈燃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恨！

　　她攥紧了拳头，大脑一片空白，想不明白。

　　“你也来了，直接进来吧！”谭警官视线看向门外，见到来的人连忙招呼道。
　　这次他没有起身！

　　落星媞随着他的声音看向门外，见到来的人，握紧的拳头瞬间松开。
　　“怎么了？”俞樾昼第一眼就看见了她落星媞也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快步走过去在身旁坐下，拉着落星媞的手，眼眸暗沉了几分。
　　小女孩儿的手冰凉，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俞樾昼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神色凝重。

　　“那个……刚刚只是问了她几个问题。”谭警官立马解释道。
　　当警察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学生的眼神给震慑到，就像是常年生活在冰川里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
　　如果眼神能冻死一个人的话，那他是感受到了。

　　俞樾昼就像是存在恶魔与天使间的中立体，他眼里带着审视，似乎能看透人心。
　　能把你带向光明，也能拉你下地狱！

　　落星媞感受到了他手中传来的温度，被寒气包裹着的身体逐渐回温。
　　“我没事，只是天气有点冷。”她说话没什么力气，语气里透露着冷静。
　　就是太过冷静了，眼里没有神色，如同平静的海平面，被风吹过，却泛不起一丝波浪。
　　显得不太正常！

　　谭警官见俞樾昼脸色稍显好一些，才打开了问题匣子。
　　“我想像你们了解一下有关陈燃的事，譬如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稍显突兀，面前摆放着的手机，还有网络上的言论，以及那件事情，明明都能够体现出陈燃的性格。
　　俞樾昼来了后，落星媞放松了许多，像是得到了依靠。
　　她没有主动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男人。

　　屋外不知道从何时起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洒在窗台上，没有什么声响，风声瑟瑟，让气氛变得低沉。
　　俞樾昼浑厚低沉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
　　“没什么了解，跟大家看到的一样。”他淡定的回答。

　　谭警官觉得这个答复有些差强人意，至少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看向身旁的女孩儿，后者只是附和着点头。
　　“陈燃在打完连逸时是准备收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脾气忽然暴躁用力踢向旁边的广告牌，广告牌砸在了连逸头上。”

　　听到这个名字，落星媞恍了下神。
　　原来他的名字叫连逸，挺适合他的。
　　就是太适合了，所以走着走着，人就真的走了。

　　刚刚看过视频的落星媞立马就领悟到了谭警官话里的意思。
　　很明显，他是在说陈燃上火点就是见到了他们。

　　落星媞皱了下眉，问道：“那个男生……我说的是连逸，他是因为广告牌死的吗？”
　　记忆中有闪过网吧外摆放着的广告牌，是木质的牌子，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宣传和优惠。
　　陈燃那一拳不足以致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广告牌。

　　在谭警官没来之前，她一直以为是陈燃在他们走后又进行了殴打，没收住手。
　　“有那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连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说到这儿，谭警官眼里流露出一抹伤感，他问过连逸的家人。
　　连逸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在学习上也很努力，只是不太爱说话，胆子小，平时见到蟑螂都害怕，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放学回家就是待在家里看书写写画画。
　　他还喜欢看星星，喜欢科幻类的书。
　　去到家里的时候在连逸房间里发现了不少有关宇宙科幻类的书籍。

　　“我找你们主要是想知道，你们有对陈燃做过什么事吗？”谭警官思绪回来，神色凝重问道。
　　从视频中来看，陈燃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前后差距太大。
　　在打完连逸之前是他心里明显是痛快的，可就在转身之后，他原本的笑容立马就沉了下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外界的因素忽然导致了他心态的转变。

　　“你认为是因为我们？即使是这样，我们跟案情也没有任何关系。”俞樾昼冷静回答，他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谭警官听完下意识联想到了什么，轻微皱眉。
　　在他往更深处想的时候，落星媞即使补充说：“我们没有对他做过什么，跟他交往也不深，高中的时候有跟他短暂相处过，但时间也不长。”
　　如果落星媞不说，俞樾昼的话很容易被人误会。
　　谭警官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如同看向了另一个施暴者，把人往最坏的方面想，显得过于狭隘。

　　落星媞简单说了一下高中时期的事情，避重就轻讲了姜雯的事情，本身也没什么事情，讲的过程中也很平静。

　　“好了，基本的我了解了，后续我会跟你的朋友，姜雯了解一下情况。”谭警官在纸上记录着，抬眼不经意问道：“高中时候陈燃的举报视频是你们发的吗？”
　　问这个问题是，他重点看向了俞樾昼。
　　因为他和陈燃所属同一个所学校。

　　这件事落星媞不知道，听到后也很懵。
　　“是我做的。”俞樾昼没有犹豫，直接回答。

　　一个接一个问题问的落星媞有些心烦，语气也重了几分：“这起案件牵连这么深吗？”
　　她不明白，明明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动手的人是陈燃，最后审视的人却是他们。

　　“案件确实牵连不深，但现在没有找到陈燃，不知道他躲在了哪里，我们只能尽可能套取有关他的信息。”谭警官也皱着眉。
　　一个大活人找了这么久没有找到，上面认为这只是过失杀人，也不愿给他派更多的人。

　　没有找到陈燃这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也搞得学校里人心惶惶，不敢晚上出去，就怕遇到那样的事。

　　天上乌云聚集，阴沉沉压在屋顶上，办公室也暗沉了下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藏在他们中间，彼此看不见，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啪！”苍白无力的灯光洒了下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屋内太过明亮。

　　谭警官走后，他们走出办公室。
　　落星媞出办公室那一刻情绪突然波动，右手按着胸口用力呼吸，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星媞，星媞，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一遍遍呼声从耳边传来，她听见了，却没有办法回答。
　　直到被拥进怀抱中，清新的薄荷味传入鼻腔，让她大脑开始清醒。

　　她声音低哑：“我没事，只是有点难受。”
　　刚刚那样审视的眼光，就像是看待犯人一样，明明错的不是他们。
　　落星媞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年，被困在四四方方连空气都不流通的房间里，接受着审问，耳边传来刺耳的吵架声，扰得她心烦气躁。

　　俞樾昼紧紧抱着她，知道这件事对她带来的影响，尤其在听到那个男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时候。
　　“没事了，他只是像我们了解情况，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不是还有姜雯吗？她也要被问的，你不用感到自责。”

　　那个夜晚太过黑暗，黑暗到把唯一一点光也侵蚀了。
　　而她只是站在那里，看见那束光被一点一点吞噬，她以为还会亮的，却没想到是永久熄灭。

　　她没做错什么，连逸也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比她更无辜。
　　如果真是她导致陈燃踢向广告牌，那她是不是也有罪？

　　──

　　俞樾昼送她到了教室就离开了，她调整了心态。
　　姜雯见她回来，连忙凑上来好奇问：“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谁找你？”

　　“警察。”落星媞坦然回答。
　　姜雯表情立马就变了，神色慌张：“警察找你做什么？是……是因为那件事吗？”
　　现在丢了魂的人变成了她。

　　落星媞没有回答，看向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后面可能也会找你了解情况。”她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找我？找我做什么？不是……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找我们？”姜雯突然激动，说话也变得急促，眼里微红。

　　教室里很嘈杂，姜雯的声音还是吸引周围人的注意，投来异样的眼光。
　　落星媞拉住了她，低声解释说：“因为陈燃还没有找到，所以只能找找了解他的人，刚好我们都在南大，出事地点又在南大校外，所以只能找我们了。”
　　这个过于牵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信服力。
　　但对姜雯来说确实是这样。

　　上课铃声响起她才逐渐平静下来，垂着头看书，注意力没有集中。
　　过去这么久，提起陈燃这个名字还是对她造成了影响。

　　—

　　第二天一大早，姜雯和昨天一样被叫到办公室。
　　远远看过去，就看见谭警官和昨天一样，衣服都没有换，脸上疲倦，甚至长出了胡子。
　　站在办公室外眼睛看向远处，手里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姜雯没有去太久，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像是哭过。
　　四周传来议论的声音，落星媞自动忽视。
　　握着姜雯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自那以后谭警官没有再找他们问话。
　　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依旧照常走。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

　　再次传来有关那件事的消息在一个星期后。
　　陈燃自首了！

　　两个星期，落星媞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选择自首。
　　姜雯是一个知道的，她当天就请了假，打算去警局。
　　她自然也陪着，没有跟俞樾昼说，害怕他担心。

　　第二次来到警局，心里百感交集。
　　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穿着制服的居多。

　　天空暗淡无光，世界陷入黑白一片，没有一点光彩，让人也提不起劲来。
　　进去见到谭警官，两人礼貌打了声招呼。

　　在他带领下见到了陈燃。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陈燃眼神呆滞垂着头，浑身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染着不明液体，脸上布满尘埃，眼里有血丝，整个人邋遢不堪。
　　落星媞不禁想起和郑书轩吃饭那个晚上，路上遇到了一位乞丐，他和现在的陈燃状态差不多，都像是有罪的人，遭受了精神折磨。
　　那个乞丐嘴里不停重复的一句话：“请你庇佑我，让我拥有来生！”

　　如今的陈燃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对于落星媞来说，上一次见他不过是两个星期前。
　　那个夜晚下的陈燃，站在昏暗世界里，眼里的不屑和睥睨记忆犹新。
　　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骄傲任性一时，后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