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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色猎犬 子夜 金银花伯爵(一) ...

  •   “嘘——小声点。”

      瓦尔露特笼罩在黑暗之下。
      鸟鸣、虫叫声在白天听来充满活力,在夜晚却显得寂寞又尖细。

      金银花街区。一大群孩子匍匐在草丛里,借着黑夜的遮掩向前行进。
      他们的目的地是湖畔那栋平日无人问津的小木屋。

      夜深了。

      湖面掀起黑亮的波纹,怪枭的哨音似有若无;风推得草叶微微晃动,不住摩挲着裸露的肌肤。

      “啊!!”一个孩子猛地叫起来:
      “是谁!谁、谁在摸我——”

      “也许是你的影子。”女孩眯着眼。

      “呀……”另一个孩子叫起来:“水、水中好像有一个黑影!”

      “可能有人放出了湖底的怪物。”女孩摸着下巴。

      “啊——”突然,一个孩子发出尖利的大叫,却像被掐住脖子,话只说了一半。
      “你们看——”

      顺着他颤抖不停的指头,出现了一栋木屋。
      这间木屋往常都是黑漆漆的,此时此刻屋内却亮起了光晕。那把生锈的大锁倒在地上,四分五裂。

      “有灵类溜了进去。”女孩皱紧眉头。
      “是专门偷影子的赏金猎人,用禁术召唤怪物的邪恶法师,还是喜欢吃小孩脑袋的原始兽族……”

      话音刚落,木屋窗户映出一个大块头的身影,正拿住一个球形的东西往嘴里塞。
      在暗沉的照明下,它手中的食物流着溶溶的血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们再也支撑不住瑟缩的身体,纷纷尖叫起来。

      这叫声显然也传到了屋内。
      它慢腾腾地转过身,脚步声越来越近……

      孩子们的身体都僵硬了,动也动不了,像群抱在一起的幼鸟。
      他们齐齐望向木屋黑沉沉的出口——
      一步、两步、三步——
      快了……就快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好意思,请问我有打扰到你们吗?”

      一个面孔英俊的青年出现在门口,左手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大份汉堡,抹的番茄酱很足;右手提着一盏灯。
      ……

      孩子们走在回去的路上。

      “是风吹动了草叶,根本不是影子在摸人!”
      “附近公园的天鹅飞进了湖,才没有什么水怪!”
      “只是个好看的大哥哥而已啊。”

      “没有赏金猎人、邪恶法师和原始兽族——”
      “这次探险一点也不好玩。”

      “……对不起。”
      女孩低下头,乱蓬蓬的头发盖住她的眉眼。

      夜更深了一点。

      *

      “嗨,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清晨的阳光洒在瓦尔露特各个角落,我打了个哈欠,向裘得懒懒招手。

      “一般般。”我答。

      我们正在去学校的路上。

      金银花初级公学的迟到时间是9点,我和裘得约好周一到周五,每天8点半在她家门口见面,接着步行15分钟到校。
      今早也不例外。

      柔和的晨风轻抚人脸,这让我或多或少清醒了一点。

      “你不觉得困吗?”
      我看向裘得,睁着两个稍浓的黑眼圈。这是昨晚冒险的代价。

      “呃,恰恰相反,运动和出汗让我睡得很沉。”

      我们边走边聊,时间好像有点太快了,像是这句话的下一秒,学校装饰着长串彩灯的大门就近在眼前。
      这些魔力灯泡摆成金银花束的样子,即使在白天也波光闪闪,让人不禁想象真正的花开季节。

      想到这里,我经不住加快脚步,走到门口一丛忍冬旁仔细端详:“花开得很好。”
      跟上来的裘得疑惑地附和:“是啊。”

      “它是不是开得有点太好了?”
      我脱口而出。

      “书上说金银花通常在四到六月开花,花期持续两个月。” 现在是九月底。
      眼前的金色花朵神采奕奕,枝叶挺拔,一点都不像要凋谢的模样。

      裘得也察觉到了这份不对劲:“四年级过两天要上植物课,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问问雅各布小姐。”

      关于金银花的对话暂且告一段落。

      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这玩意的神奇有时候体现在闭上眼,你能从天黑挨到天亮;睁开眼,白昼如一颗流星,“吁”的一下子,夜晚就落地了。
      还有时候,你根本不明白它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放学的钟声敲过两回,拖拖拉拉收拾完东西,我们总算走出了教学楼。
      我正准备穿过一株垂柳,却听到裘得小声吸气:“天哪!她怎么了?”

      一颗比最懒的鸟用枯枝干草堆成的最漫不经心的陋居还要乱糟糟的脑袋。
      喔。是一个乱糟糟头发的小姑娘。
      她边哭边擦眼睛。

      我拧起眉头,认出不远处的另一棵柳树下,坐着的正是我的同班同学,那塔莉?莎拉波娃。
      莎娃哭得不响,但手上动作很大,也许是眼泪实在擦不完的缘故。

      我犹豫着是否上前,裘得却已经小跑到女孩身旁。
      我也只好小跑跟上,从包里掏出一条手绢,递给裘得。

      “给。”裘得把手绢送到莎娃面前,后者的视线模糊不清,她先是接过绢帕擦了一气,才发现有人蹲在草地上——
      这两个人都是“探险者”俱乐部的成员。

      “我、我很抱歉,”她哭得打嗝,“昨晚的探险活动实在太糟糕了。”

      实际上,前几次的冒险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我心想。

      “前几次的冒险也非常、非常——糟糕。”
      可怜的莎娃,她哭得那么伤心,可这些话都是事实。

      “探险者”俱乐部已经成立一年多了。
      我从别的同学那了解到,上个学年的冒险活动不够精彩,莎娃保证这一学年会有所长进,加上学校刚开始教授魔力有关课程,才会有人愿意继续留在俱乐部。
      我们的探险一周一次,前三次活动,包括昨晚那次,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没人会想要提心吊胆地期待一个狼人或亡灵法师,结果却看到普通的人在做普普通通的事。冒险沦为荒诞,期待全是自己骗自己什么的……
      没有人。这种期望落空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想,大概再有这么一次,“探险者”俱乐部就该没人了。

      “再来一次失败,我的俱乐部就会失去大家——所有!”
      莎娃突然哭得很大声,她的话是对的。
      这些泪水就像我刚到蓬托尔那天,刮了很久的一场风暴,没完没了,真叫人心碎。

      时间比戳了个洞的气球漏得还要慢。
      我和裘得站在一旁,无事可做,除了看细细的缝间泄出很长很长的一股生气。
      很长很长,但也会完的。

      不知过了多久,莎娃止住哭泣。

      “谢谢你们。”她还给我的手绢上,泪水早就干了,留下深深的痕迹。

      我和裘得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莎娃自己看起来似乎也心灰意冷,只是面皮还紧紧地绷着,脸颊润润的,出乎意料地显得很坚定。

      我们分别的时候,天边的流云早就逸散得不成型。薄薄的穹宇向我们凑近。
      “我看,莎娃是不会放弃的。”
      裘得低低地叹气。原来不止我一人想到了这点。

      说来也怪,第二天这件事貌似就出现了转机。

      流言最开始出自某个非常活泼的孩子,他在每个班级都有朋友。
      后来,整个三年级,甚至低年级都知道了这个传闻。
      再后来,妹妹告诉姐姐,小孩子告诉大孩子,不仅低年级,连高年级的很多人也知道了这件事。

      “据说,有人在体育馆门口看到了奇奇怪怪的影子。”
      “不对不对,是在体育馆后面那块空地上!旁边就是以前的教学楼,荒废了好多年……”

      “一个巨大的背影,一种强大的未知存在。”

      “他们说,它的脑袋是我们的两倍大,它的身子是我们的三倍粗。它的牙齿比食人藤的尖刺还要锋锐,它的爪子比短腿蜥来得更加有力。

      “一旦午夜的钟声敲响,它就会爬出污浊,经过雾沉沉的长廊,蜕下沉重的黑影。
      那时,所有金银花都将尽情盛放,赞美之歌回响天顶,‘它’要从地狱重返人间,得到新生。”
      ……

      “哇哦。”我挑起一边的眉毛,听裘得复述这件愈演愈烈的传闻。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金银花开”,“恶魔复活”,说得真是有鼻子有眼。

      “听说一个低年级的孩子,昨天放学在体育馆玩板球,直到没什么人了才准备回家。外面的天已经灰蒙蒙了。
      结果刚走出后门,就瞧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这孩子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吓坏了。
      因为那个影子又高又怪,不像是人,据说还闪着微蓝的光呢。”

      裘得歪过头,留给我一个思考的侧影。稍后,她继续说道:
      “不仅是这个孩子,这两天也有其他人碰见过怪事。
      一个高年级前天画画,画到很晚才结束——大概晚上11点钟吧。学校画室在一栋有些年头的教学楼里,周边花花草草特别多。
      那个高年级在画室就听到一些不大对劲的声音,她慌慌张张从顶楼下到底,一路上都没见到人。刚准备松口气,就看见一个身上冒着蓝焰的黑影,火光幽幽的。
      她僵立在当场,下一秒再看就什么都消失了,连歌声也是。”

      “还有说看到校园某处凭空起大雾,听到奇怪的金属撞击声的,等等。”
      “所有的人和事基本发生在日落以后,靠近废弃的教学楼区。”

      学校里有一片荒废了的区域,这我知道。来上学的第一天,我就向裘得打听过,那片草木特别茂盛的房舍到底是什么地方。
      裘得告诉我,大概一百多年前,这片街区才改名叫忍冬。金银花初级公学也是那时候成立的,这几栋楼是学校最早一批建筑物。不过没多久,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它们就被校方弃置,放任里面的花草疯长,荒废至今。
      “——要知道,我外婆那会就不在这些楼上课了。”

      古老的建筑、神秘的黑影、午夜的歌声……
      事情看来确实有些不简单。

      “我没有做梦。”路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拔高声音:“我敢保证,我听到的都是真的。”

      我和裘得发现站在这女孩面前的正是莎娃。此时两人交谈完毕,莎娃一转身,眼睛微亮,朝我们走来。
      她的气色很好,头发一如既往地蓬乱,根根错立却显得很有精神。

      “我找到办法了。”她信誓旦旦。
      我和裘得对视一眼,彼此怀揣着一种共有的担忧。
      莎娃接下来的话如同点石成金的咒语,这块隐秘的担心就此化为实质。

      “我们得去探险。”她说,“我已经问遍了所有当事人,我能看出来,他们没在说谎。”
      “黑影是真的!”莎娃的眼睛紧盯住我和裘得,“这值得我们的俱乐部为之冒险,不是吗?”
      在她势在必得的目光之下,其他人比如我多少看起来有点嗫嚅,我们的不确定显得略微做作,不够高尚。

      裘得和我都知道她不需要答案。
      “什么时候?”我问。

      “为了赶在校方注意到这件事之前——”
      莎娃吐出一个个词,像把钉子一根一根地戳进墙壁。

      “就在明晚。”
      她说。

  •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里金银花好像九月十月还能开花。
    晋江,继续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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