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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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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小天灵第一次看见雪。这是让它极为陌生的东西。冥府的天从来不会下雪。
“什么是雪?”
石寒年回答说:“春洩气为雨,雨凝为雪。这是四季运行中必要经历的一个过程,下雪。”
小天灵:幸好府君让判官教过它一些古语,不然就云里雾里了。
府君还真是未卜先知,在小天灵誓死抗争的时候,就坚持说学好这些话它以后一定用得着。
这不,还真用上了。
小天灵看了一个下午的话本有些疲惫,懒懒问:“四季是什么?”
石寒年:“春,夏,秋,冬。春雨贵如油,夏日荷田田,秋来果累累,冬天雪纷纷。”说着石寒年打了个寒战。
小天灵睡着了,石寒年关上了窗户,吩咐大猛送炭盆。
当秋天的最后一片银杏叶掉了下来,大地苍茫,天空中堕下碎碎琼芳。
次日晌午,小天灵看着石家堡内仆役们忙忙碌碌,爬高爬低地张灯结彩。大猛站在台阶上眉飞色舞地调度人手,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大将风范。
小天灵哼哼唧唧道:“你们人族真奇怪。我瞧着冬日万物休止,唯有你们开始闹腾得更厉害了。”
它看不出在梁上垂红布,挂红灯笼有多喜庆,只觉得灼眼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它的身子越发倦怠。如果它也有骨头的话,现在已经躺麻了吧。可是它还是感觉到渗进骨子里的懒,还有一丝痒痒的感觉。
石寒年:“这是在准备过年。”
“为什么过年?”
小天灵已经麻了,入世以来,它所见的颜色太繁太艳,还都是一些它为所未闻的东西。已经到了免疫期,加之它现在精力不济,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
石寒年也看得出小天灵老神在在,还是耐心的回答:“为了亲人的团聚。”说着为竹灯笼糊上最后一张红纸,细细押实,再用墨笔写福字。
团聚。
石寒年和母亲,姨母,石家堡的家丁们。
小天灵或许开始理解团聚的幸福了。
石寒年什么也不说,小天灵也知道他不会在石家堡待很久,他已经开始和武林上的人走动了,往来不绝间石家堡山下的荒山都要踩出路来了。
无一不是来拜会“孤雁峰青衣客”的。石寒年不善应酬,若来的是豪迈慷慨之士,他还能直来直去地和人交个好。可遇到些难缠角色,小天灵睡醒了便帮他打发了去。
这一日,就来了一个没眼色的讨债鬼。大过年的来讨债,存了心要隔应石家堡。
那讨债鬼是从一家“声名远播”的赌坊里来的,一脸猴精相,穿长衫,挑烟斗。在大堂里施施然行了个礼,便开门见山道:“贵府二爷在在下的小赌坊里欠下了一笔钱。眼看逾期一月有余不见还款,可愁煞了小人。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还请石家堡高抬贵手,还了小弟的银子。想来石家堡家大业大也不至于欠下这样一笔小钱而落人口实。故而今日登门叨扰。”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欠条,“白纸黑字,还请少堡主查验。”
少堡主,就是石寒年。正稳稳地坐着头把交椅。
大猛愤愤拿接过欠条就要撕毁辉,石寒年连忙拦下,“拿来我看。”
大猛递了上去。石寒年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又让大猛还回去。
大猛咬牙切齿,往讨债鬼怀里一塞,好似要把人戳出个洞来一般用力:“您可揣好了!”
讨债鬼揉了揉心口,翻了个白眼,妥帖收下。
小天灵看了则是吓了一跳,黄金三千两?!随石寒年落魄的那几个月,它已经理解金钱的概念,对于黄金或许还不大明白,可三千两这个数刺激着它的神经。
小天灵怒了,“赌,我们和他赌!我就不信了,我还坑不死他!”
小天灵叽叽咕咕地给石寒年出主意。
石寒年:这也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小天灵:能有他们不要脸吗?三十两硬生生变成三千两。还黄金!我见都没见过!
石寒年客气道:“二叔欠下的钱,我们石家堡断然是不会赖掉的。”
最后,石寒年客气地把人招待下来了。
徬晚,石寒年正在同一位族老吃茶,大猛跌跌撞撞地跑回来,“大少爷!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石华瑛,石寒年离家时她不过十岁。如今也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
大姑娘跑得还挺快,就和大猛差了前后脚的事。一身飞扬跋扈的气质,和石寒年一点也不像。鹅黄的罗裙称地她整个人都娇俏可爱,高高束起的头发又让她英气非凡。
一进屋里来就叫到:“哥!”
石寒年:能这办事的人来了。
小天灵从石寒年脑海里飞速捕捉到几个片段。
少年石寒年抱妹妹的。还有石夫人让妹妹在石寒年脸上吧唧一下的,少年石寒年直接红了脸。
小天灵觉得石寒年其实吧,还是很开心的。
族老很有眼色,把空间留给了这对多年未见的兄妹。
但石寒年对妹妹很客气,连抱都没抱一下,就摸了下头,然后就在大堂里说了好些话。一半是以前的事,一半是明天的事。
聊到天暗了一些石寒年便催促问小姐的房间打扫完了没。其实得知二小姐要回来就开始收拾了,可家里的奶妈希望他们兄妹俩多待一会,便回到没有。但抵不过石寒年几次三番地问。
终于在石寒年的催促下屋子打扫“完”了。石寒年就招呼把妹妹送回屋子。石华瑛走地时候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小天灵:你怎么不能和妹妹表现的亲热一点。我看她进来的时候想要抱你来着。
石寒年:她是大姑娘了。身为兄长,应当避嫌。
小天灵:明明是你太冷了。妹妹都不敢靠近你。你笑一下,石家堡上下都跟见了鬼一样。
最后,石寒年还是追了出去,雪夜里石华瑛听见脚步声,蓦然回首,一愣,“哥哥?”
石寒年披了一身风雪,把抱着的披风掸开,给妹妹披上,声音还是凉凉的,“夜里冷,加件披风。”
石华瑛的鼻尖都被冻红了还是嘟囔道:“又没有几步路。”小姑娘轻轻地把头靠在哥哥身上,只一会儿,就蹦开了,“我回去休息了!大哥早睡。”
“嗯。”
夜浓如墨,树的影子在摇晃,雪纷纷地下着。
次日,石寒年请了族老见证,要求在赌一局将欠条赢回来。若输了便翻上十倍。石家族老们脸上很臭,但还是答应了。
讨债鬼犹豫了一下,问:“怎么个赌法?”
石寒年:“小妹来说吧。”
石华瑛就以最蛮横的姿态这样亮相了,“骰子牌九本小姐都玩腻味了,这次就玩钱吧。”说着抛起手中的钱币,又稳稳接住。
“哦?”讨债鬼见对方是一个黄毛丫头,很不放在眼里。
“众所周知,江临城里出来一批劣钱,质地不均。若是凌空抛出,正面落地容易,反面却难。我们同时一次抛出一百枚钱币,钱在空中的时候不论手段,落地即止。比比谁的正面少,如何?”
讨债鬼:“这个玩法倒是新奇。”说着检查了一番劣钱,没有问题才放了回去。
一众族老脸上更臭了。这兄妹俩合伙败家,这谁挡得住?
讨债鬼留了一个心眼:“请小姐先吧。
石寒年主位上冷冷道:“主随客便,您先请吧。”
讨债鬼一想,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太得寸进尺。只得应下。
“好。”
他擅长出老千,一百枚钱币固然多了些,但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换个七八成。想来也比一个黄毛丫头厉害些。
桌案摆好,讨债鬼过了眼,又摸了摸,还打算转两转,被大猛挡住。大猛抬手凶狠道:“请吧!”
讨债鬼笑了一下,抄起一吊劣钱抛了起来,整个人也腾空而起,运指如风,只剩残影。
族老已经开始在心里清点家产了。
小厮上前点下来,果然八成。
讨债鬼得意地笑了笑,甩了甩头发,“小人师承佛山无影手,承让了。石小姐,请吧。”
石华瑛笑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挑起一吊钱,甩了一转,运足了真气,狠狠掷出,铜钱顿时快如陨星一般砸下来。
讨债鬼登时明白,完了。居然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摆了一道。
只见——
那一个个铜币像打了鸡血一样砸进来桌子里。好好的木桌登时被砸成了刺猬,上面的钱币根根分明,个个树立。
还有几个因为妹妹力气太大直接钉穿了桌子,掉到地上。
不用点,绝不止八成。
族老们顿时看懵了,哪里来的大力美少女。反应过来又是惊喜,这局他们赢了。
讨债鬼还要说什么,大猛和他的兄弟们直接亮了兵器。
讨债鬼嗫嚅了半天,墨迹了半个时辰才不甘不愿地交上欠条,石寒年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渣,然后浸到水里。
姨母是个女中豪杰,说,将那面被钉成刺猬的桌子添进二小姐的嫁妆里,有面子得很。
二小姐直接绿了脸。
最后,那桌子被放在了石家堡门口,过路的人都要来摸一摸,膜拜石家二小姐石华瑛的英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