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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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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随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多了纱布和几个瓶瓶罐罐。他一言不发的将几个药瓶撬开,姜启蜇闻着空气中刺鼻的酒精味,惊疑不定地开口:“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处理伤口吧?”
陈随头也不抬的反问:“那你就打算这么死了?”
当然不是。
姜启蜇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巨大的疼痛剥离了所有的感知,陈随直接将一整瓶酒精倒在了他的腿上,在他无意识的抽搐时将他紧紧抱住。
疼痛随着酒精的流淌四处蔓延,星火燎原呈势不可挡的架势。姜启蜇迫切的需要挣扎来转移注意力,然而他的上半身却被陈随完全的桎梏住。
“好疼啊陈随。”
“我知道,如果不想腿废了的话就忍住。”陈随的目光落在了姜启蜇抓着他胳膊的手上,因为用力过猛而发抖。这是姜启蜇发泄所有痛苦的泄洪口,他除了最开始的惊叫外再没发出过大的声响,死死地咬着牙将痛呼模糊成了几个音节。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姜启蜇身上就全是汗,整个人像是被水过湿了一般,汗液滑过伤口带起缓慢如同刀剐的痛感。
陈随见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便放开了他,环顾四周找了条毛巾塞进了他的嘴里,随后又将药粉喷洒在了他的伤口处。
这次的疼痛虽然直观上没有酒精带来的痛苦大,但姜启蜇还是绷直了全身的肌肉,死死地攥紧身下的床单来缓解疼痛。
“虽然给你暂时消毒过了,但是不确定你腿上的伤有没有伤及骨头,我们还是得尽快上四层去治疗。”
陈随拿起纱布小心地将它缠绕在姜启蜇的腿上,姜启蜇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加的虚弱:“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要带我上四层?”
陈随的动作一顿,目光调转,直直地望向姜启蜇:“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姜启蜇拖长了这一个字来昭显他的犹豫,但短短几秒他还是以更小的声音作了回答:“我叫姜启蜇,阳和启蛰的启蛰。”
“不认识。”陈随扭过头继续缠绕着纱布。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陈随,如果你能帮我救好我的腿,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父母。”
“你认识我的父母?!”陈随的态度顷刻发生了转变,他猛地摁住了姜启蜇,不容置喙地让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姜启蜇没有退缩。
“我相信你了,”良久,陈随放开了他继续缠绕着纱布,“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卡里的积分已经连吃饭都是问题了。”
姜启蜇有些吃惊:“可你不是已经上升到三层了吗?而且已经出过了两次任务,怎么会现在又回到了二层而且连饭都吃不上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陈随还是皱了皱眉:“你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
“我……”姜启蜇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但他实在无法将那么荒诞的原因说出口,他也不忍心告诉眼前的救命恩人:你无论从前还是往后,一切痛苦的源泉都是我。
知道不可能从姜启蜇的嘴里得到答案,陈随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回来之后我不愿意把你放在楼外的难民营就用积分给你也办了一张身份卡,我的积分也不足以回到三层了,刚刚我去一层的生死台赢了点积分换了纱布和药,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所以我打算待会儿再去生死台赢点。”
即便陈随说的轻松,但是姜启蜇却不可能不明白他自己写的设定,整栋楼按照阶级划分明确,总共八层,四层是中立层,四层往上被称作上等层次,往下便是下等层次。
对于所有下等层次的人来说,四层也是基本医疗措施一层。而一层的生死台则是改换阶级的最快捷径,暴乱和肮脏是它的最佳代名词。
陈随用命博来的三层没有了,是他连累了陈随。
姜启蛰有些愧疚:“对不起,但是你现在不能去,如果去的话也必须等到明天。”
今晚的陈随会遇见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坎坷,但现在姜启蛰处在孤立无援的地步,如果陈随真的按照故事原定情节走的话,自己恐怕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你的腿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只是去四层治疗不会用多少积分。况且今天是29号,是一个月一次的休息晚,人最多的时候,就算不是为了你的腿我也会去的。”
是了,就算姜启蜇掌控着陈随的人生,了解陈随的所有,但对于陈随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况且陈随还救过他的命,他根本没办法说服这个固执的少年,但所幸还有转圜之地。
“好,你去吧,但是你得答应我,晚上七点之前一定要回来,你必须得答应我。”姜启蜇抓住了陈随的手。
陈随的目光轻轻的掠过姜启蛰的手,最终点了点头。
姜启蜇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是他十七岁的时候,高中的课堂总是泛着一股沉闷的调子,窗外折射过来的阳光投在他书上的一角。姜启蜇就在这有阳光的三角区涂涂画画,他脑子里想象的是堂吉诃德这个疯癫的游侠形象,但是画出来的人却挺直了腰,目光灼灼,面容英气。
他觉得有意思,捅了捅身边睡着了的同桌,向他展示着自己的大作。
“挺好看的,像小说男主似的。”同桌睡眼惺忪,姜启蜇兴致满满。
“那我以后就写本小说,让他当男主。”
“不错啊,给他起个名字吧,以后我看小说看到他就知道是你写的了。”
“名字嘛……随便吧,以后再想。”
姜启蜇倏忽惊醒,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连接着楼外的世界,但是连黄昏温暖的橘调光都已经消失了,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
姜启蜇不知道时间,昏暗的房间让他心难安,他挣扎着翻了个身,整个人落在了地上,能感觉到平静下去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但是他没办法停下来,他必须得去找陈随,今晚的陈随会遇见杜归岛,那是一个难缠的角色。书里的陈随出色的完成了这次出去寻找物资的任务,他只差十积分就能够搬入第四层了,但是今晚在生死台,他对上了杜归岛,被杜归岛打了个半死,死里逃生之后用所有的积分救回了一条命,只能回到一层继续讨生活。他的身体大不如前,过不了从前刀尖舔血的生活,只能走上另一条不归路。
全身都靠着手臂的支撑匍匐前行,其实手臂上也遍布着伤口,血液洇湿了衣服继续往外渗,他就这样一咬牙爬到了门口。
门把手近在咫尺,但他的手上沾满了滑腻的血,还没来得及发力就滑了下来,来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他只能更加努力的将自己的上半身往上抬,像极了濒死的鱼。
姜启蜇刚刚放下手打算再试一次,门突然向内推动,他避让不及,因为有个阻碍,门只能掩开一道缝,外面的灯光自陈随的头顶倾泻,姜启蜇抬起头,光落在他的脸上形成一道三角区,正中央是他含着错愕的眼睛。
陈随就这样和姜启蜇对视了一会,姜启蜇现在应该是相当狼狈的,但是他的眼睛很好看。
姜启蜇率先别开了眼将身子侧了过去给陈随开门的余地,陈随进门后按开了灯的开关,姜启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除了衣服比出门的时候更加的脏乱,其他看不出什么非死即残的征兆来。
“回来晚了,我给你带了晚饭。”陈随弯下身将姜启蜇抱了起来重新在床上放好,又给他端来了书桌,桌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和两块肉松面包。
姜启蜇接过他端来的热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遇到了,”陈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刚准备走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因为到时间了我就没再应战,但是07去了,07就是和我一起发现你的那个人,他死了,被活活打死的。”
他坐在床边自言自语:“07很优秀,我出的两次任务都是他在带着我,他说升入四层之后就在四层安家立业,他不想再往上升了,就在四层安安稳稳的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就差十几分了,只要打赢了一个人就行了,偏偏他就遇上了那个人。”
姜启蜇放下了碗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其实在他的印象里07只是只言片语描绘的一个炮灰罢了,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打算给他起一个,但是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突然逝去终究令人惋惜。
陈随弯下腰捂着脸抽泣,他毕竟只有十九岁,即使一直生活在这个糊涂又混乱的世界里,在他年轻的认知里还是会感恩,会爱,会因为熟悉的人离去而伤心。
姜启蜇抱住了他,离得近了就更能听见陈随压抑的哭声,是伤心,也是埋怨,一声一声撕扯着姜启蜇的良心,他在想,以后经历了更多的陈随还会哭吗?
“明天我就带你去四层看病,你会好起来的。”陈随回抱住了姜启蜇,姜启蛰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这么亲密的拥抱过,但他没有动。
和自己亲儿子拥抱的感觉真的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