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迟》沈蕴光

3、第三章

　　在姜启蜇的私设里，这栋大楼算作是乱世里的诺亚方舟，高速发展的现代科技拓展了建筑物的容量，仅仅一个楼层就可以容纳下一座中小型城市的人口，每一个楼层都有着对映的阶层，严格的等级设置使得上下层次之间泾渭分明，在这里，希望与苦难兼具。
　　第二天一早陈随就背着姜启蜇走向了四层，07梦想中的四层并没有夸张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盛况，如果对照着现实生活来说，仅仅是一个非常宜居的海滨小城。
　　没有多余的积分供他们奢侈的使用交通工具，所幸唯一一所医院离的也不算远。姜启蜇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作息，陈随的肩膀很宽也很有安全感，他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个回笼觉。
　　“姜启蜇，你原来住在哪？”陈随走得有些累了，昨天多多少少也受了点伤又没有得到充分的休养，他得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姜启蜇一下子就惊醒了：“外面，我住在楼的外面。”
　　“哦，真好，如果不是战争我也想住在楼外。你说以后战争会不会停了？”
　　“会的吧。”
　　陈随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了许多:“那我以后可以在楼外生活吗？”
　　“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真的很长。”
　　他在写设定的时候就只将陈随局限在了这栋楼里，一个战争时代的乌托邦，而现在陈随就在他面前，告诉他，其实自己一直向往着楼外的世界。
　　整个世界好像在慢慢脱轨，或许陈随会有一次新的人生。
　　他换了个话题:“四层每天只给我们开放三个小时，你加把劲，就快到了。”
　　“你不是楼外人吗？我总感觉，你比我还熟悉这栋楼。”
　　姜启蜇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随的问题，其实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突然来到了自己写的书里。
　　他只能这么告诉陈随：“你别问了，我真的给不了你答案。”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不久就看到了医院这座突出的建筑。这里医院看病的流程也和现实世界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金钱变成了积分。
　　骨科没有人排队，女医生朝他们瞥了一眼赶紧让姜启蜇坐了下来。
　　姜启蜇看着这个短发，面容姣好但始终沉着一张脸的女医生，很快就对上了号。陆善，很熟悉的名字，他记得陆善应该是属于上等层次，因为参与平权运动被罚到了四层，但是她家里背景很强，如果非要从中周转的话回到上等层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没有，她是心甘情愿留在四层的，最后也是她帮助陈随拿到了通往上等层次的特权。
　　陆善安排他拍了个X光片，看是只有陈随一个人陪同就和陈随交流了起来，姜启蜇抓住了几个关键词：骨折、打石膏。
　　他顺从的听从陆善的指示开始打石膏，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开口拉拢住陆善，楼里的所有房间并不是刷一次积分就能有所有权，二层的规定是200积分只能暂住一个月，在二层虽然不用经历一层的生死搏杀，可以去申请整栋楼的基本维修工作或者清洁工作，但这些工作不仅名额有限而且拿的积分还少，大多数二层人还是得去一层赚取积分，照姜启蜇目前的状态，打石膏就意味着最起码在床上要躺着三个月，这三个月陈随还是得去一楼的生死台赢积分，风险太大了，万一又遇见了杜归岛该怎么办？
　　况且，他既然答应了要帮陈随找到父母，那就必须得往上升，一直往上，直到顶楼。那是从前书里的陈随忙碌了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的层次。
　　但是陈随盯得太紧了，寸步不离的守在姜启蜇身边，姜启蜇找不到独处的机会，眼见就快好了，他只能委婉的问道：“陆医生，你知不知道什么赚积分比较快的方式？“
　　“嗯？一层的生死台最快，你可以抬着石膏上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奇迹。”陆善板着脸，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样。
　　“那，一层还有没有什么比较安全的方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在这栋楼里，你还是安分守己比较好。”陆善的神情没有一丝松动。
　　“我总觉得这栋楼不止八层，每个人心里的楼都永无止境。”
　　“因为你太贪心了。”
　　陆善的态度很坚决，姜启蜇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和陈随现在仅仅只是个二层人，况且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陆善不会平白无故的相信他的。
　　石膏已经打好了，陆善和陈随在外面交谈着注意事项，姜启蜇回忆着书中所有关于陆善的描写，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突破口。
　　喇叭里传来的电子音打破了他的思绪：“所有人请注意，请在半个小时内返回各自楼层，一层失火，所有申请救火的人每人可得50积分！“
　　一层失火了？！可他记得书里明明没有这一段。
　　“咱们现在赶快回二层，我去申请救火。“陈随冲了过来，作势就要来背起姜启蜇。
　　“他的腿现在不能乱动！“陆善厉声阻止姜启蜇，但姜启蜇还是趴在了陈随的背上：”陆医生，喇叭里说了所有人必须在半小时内返回各自楼层，我们下等层次的人违反不起规定，也没有那么多机会。”
　　没等陆善再开口，陈随就背着姜启蜇大步走了出去，他们还是没有打车，姜启蜇知道陈随已经没有多少积分了，他给陈随添了很多麻烦，但他还是想劝陈随远离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一层的火应该很大，不然上面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昨天也受了伤，别去了，咱们还会有别的办法能弄到积分的。”
　　“50分，我们下等层次的人也等不到几个50分的机会。”
　　他说的对，姜启蜇贴紧了陈随，他忽然很难过，这个背着他的少年是一个生动鲜活的人，他的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着，彰显着他蓬勃的生命力。他没有足够的力量与这个世界抗衡，那就试着融入这个世界。但他很快就会发现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个充满恶意的人，成为他的男主角更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