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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条件 ...

  •   只要不是按照以往的老路,许多事情总会变得不一样。
      虞归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和司无眠谈起三年后灵池台变故的时候也不敢说得太死,更没试图让他去通知其他仙门。
      但变故来得还是太快。
      上一世他护云千影护得太过密不透风,根本没察觉也完全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直到这次把闫誓悦弄到了明夷居。
      虞归远数日观察下来,这个只比云千影大了两岁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冲动善妒,看到银蝶帕子的时候反应也和云千影不同。
      完全看不出他对司汐缘有情。
      如此他撞破二人亲热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就显得很违和。
      这一个月,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闫誓悦却总也描述不出当日的细节,有些甚至前后说法不一致。
      于是虞归远打下了将人带进浩渺秘境的主意。
      蜃妖幻境下,只要稍加引导,人就能陷入过去经历过的场景,就算当事人记不清,幻境也能将潜意识里的东西扒出来,做到细节分毫不差。
      更可况,让云千影入从棘台也是他一时兴起,想着借由此去昊天塔查查密档也好,哪知当夜一见人从房间里出来,就察觉云千影灵脉阻塞,完全是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他过去从未想过九厄天有人想暗害云千影。
      从幽冥回来后,他和司无眠谈起灵池台,再谈起秘境,这才想起原本的发展,该是三年后云千影筑基,那时才由他带着第一次入秘境。
      当时司无眠和几位长老均已赴仙家大会,筑基的弟子本就没资格赴会,虞归远担心云千影有什么闪失,便和司无眠保证,待从秘境出来再御剑去灵池台,绝不耽误。
      哪知那一次,蜃妖那本该死了千年的尸骨忽然镀了皮肉,裹着浓郁的魔气从庞然坟墓中挺直脊梁甩动巨尾,啸声震天。
      秘境中所有尚在幻境的弟子登时全部陷入被失控蜃妖一举吞噬灵识的险境。
      而当时的云千影堪堪筑基,灵息不稳,虞归远只能强行闯入其神识,借由云千影的身体与幻境中蜃妖的虚影战斗。
      以弱敌强,他能用的术法有限,最后甚至耗损了修为才将其强行压制。
      当时他依蜃妖外泄的魔气判断,料定必是段晟使的卑鄙手段无疑,一为拖住他,二为消耗他。
      可如今看来,这浩渺秘境早就不太平了,这里面还有另一只暗手,且这只暗手已经和段晟达成了合作。
      “看你这样子,吞噬了不少同类吧?一定不甘心死在这里,是不是?”
      多目鬼数十张嘴一齐哀嚎,“仙师明鉴呐!小的可没有害过九厄天的弟子啊!”
      “是么?”虞归远轻嗤,“但你刚才可是一副要把这个九厄天的弟子拉进你肚子里的模样。”
      “不不不!小的只是想夺取他一点妖力!”
      虞归远甩了甩手上粘稠的污血,缓缓道:“鬼魅融合不了妖力,要这个做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
      “……”
      “不答?”虞归远手上加劲,“不妨,让我猜猜,怕不是哪位不自量力的又开始打浊春的主意了?之前的教训吃得还不够多吗?”
      此话一出,所有眼睛同时骤缩,“哎呀!可不能提那位大人的名字!要叫鬼王!”
      “这么怕他?”虞归远挑眉,“可他立下的规矩却被你忘了个一干二净呐,非但阳间作祟,偏偏还来我九厄天,呵。”
      虞归远想起当日三途川水岸旁,自己明明拿出了浊春给的「万事无阻」令牌,却还是被那纸片鬼暗示‘孝敬银两’刁难,心头火立刻蹭蹭冒了上来,“浊春不爱管事,幽冥的大人物们就三天两头背着鬼王搞点小动作,连带着末等小吏也敢对他不尊重!”
      虞归远动了怒,手上继而发狠,直把那畸形鬼怪疼得叫岔了音,“哇哇哇啊啊——!!仙师饶了小的吧!小的只是小人物谁也开罪不起啊!呜呜呜…”
      数十双惊恐的瞳孔中,虞归远继续道:“秘境三年一开启,维持七日,闭合后便不能进出。不巧的是,大阵一开,虞某是头一个进来的。这么来看的话,你最少是上次秘境开启时就在,三年没出去过才是。”
      虞归远总结道:“可惜你的主人没有料到我会早了三年进来,他们的计划要付诸东流了!”
      还未筑基就强行吸丹不是不可以,只是非常痛苦,事后消化得不好还会损及性命,没有人会觉得虞归远舍得让云千影这么做。
      可他这么做了。
      此举导致他提前来了浩渺秘境,也导致不该暴露的人提前暴露。
      虞归远掏出一面黑曜石小镜子,那镜子四四方方的,镜面横平竖直用浓墨画满了网格,灵气催动下,墨线探出镜面天罗地网般缠缚住多目鬼那棵硕大的肉球脑袋,带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它从漩涡里彻底拽了出来卷入镜中,牢牢封住。
      惨叫戛止,黑汁漫地,鬼雾消散。
      周围的场景变换,两人站在了一片阔叶林中。
      闫誓悦上前,皱眉道:“那东西把您的袍子弄脏了。”
      “无碍,地府恶鬼大都如此,打过不少交道早习惯了。”
      “长老为何知道稻草人有异?”
      虞归远随意地搓着手指尖的污秽,“它分散了我的灵流,才让你产生错觉,认为是它在说话。”
      见闫誓悦没明白,虞归远又解释:“个人的心障中哪有活物?连我都要靠你「同意」并以血作引才能钻得进来。它凭什么在?除非是它把你拉入障中的。”
      闫誓悦恍然道:“所以长老的灵流被他干扰,才造成了扭曲。”
      虞归远点头,表示他还算聪明。
      闫誓悦:“说起来,刚才那段红绸去哪儿了?”
      虞归远眉毛哆嗦了一下,瞬间有点不高兴,“收回去了!”说完就气得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你的口水很臭!”
      闫誓悦:“……”
      那恶鬼流下的腐汁启明长老都没觉得臭,粘了满手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他朝红绸喷的那口混了唾液的血被嫌弃至此?更何况是喷到法器上,完全没沾身呐!
      两人在积满层层宽大落叶的林中走了一段,闫誓悦见虞归远面色总算缓和了些,于是问道:“长老,是不是有人想打咱们九厄天的主意?”
      “嗯。”
      “是什么人?”
      “段晟。”虞归远垂眸,“还有鬼界的谁,我不确定。八成是想要越权的某些不安分的大鬼,这种事从来不新鲜。”
      闫誓悦惊道:“段晟?大乘期魔修?!”
      “嗯。”
      “那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虞归远短暂的沉默后小心推测道:“至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是对付我,段晟那疯子看我不顺眼多年了,地府那边要想取而代之也需先除了我这个隐患。”
      闫誓悦道:“听长老刚才话里的意思,您与那位「鬼王」似乎关系匪浅?”
      “他是我第一个朋友,要说朋友,其实他对我来说更像亲人,不过后来我们打了一架,许多年没见了。”虞归远轻轻叹了口气,“过去我就帮他平过叛,谁曾想不过百年他又压不住了……”
      启明长老说的这些往事,九厄天众弟子没有一个知道的,毕竟他们斋堂里聊的话题有一半都是围绕启明长老的八卦展开的,没有八卦也要创造八卦,连“云千影是启明长老和四序百晔谷谷主的私生子”这样的流言都能传得有模有样。
      闫誓悦猜想授业堂的讲师们也是不知道的,心中立刻腾起一股异样的欢喜,“所以他们也拿不准造反之后您会不会回去帮忙,就想帮助魔修对付您!可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吸取九厄天弟子妖力呢?”
      “蜃妖,他们想操纵秘境中那头蜃妖。”
      闫誓悦疑惑道:“可那蜃妖不是死了千年只剩骨架了吗?如何操纵?”
      虞归远蓦然冷笑,“起初我也惊叹段晟的本事竟然如此高绝,能让上古大妖滋皮生肉,活了过来。想不到只是借助了大量妖力,以及大鬼的协助。小小「起尸」的手法,当年居然没想通。”
      闫誓悦惊道:“当年?魔修曾经「起尸」过上古大妖?”
      虞归远才想起自己在说一件这会儿还未发生的事,尴尬地咳了两声,“只是…类似!类似这个手法,段晟以前就用过。”
      「起尸」的说法民间也有,闫誓悦自然听过,却仍不住感叹:“不过滋皮生肉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怎么想也不像是「起尸」倒像是「复活」了!”
      虞归远瞬间恍神,连带着脚步都缓了下来,良久才悠悠自嘲道:“原来如此……我只道是魔修的什么手法,却忽略了最熟悉的东西。”
      “是什么?”
      “绛珠三台。”
      闫誓悦:“绛珠…三台?那是什么?”
      “一面碎镜子。”
      虞归远拨开树干间破损的蛛网,像是也将心头的迷雾拨开一样,“幽冥地府知道这件法器的鬼不少,都道是活死人肉白骨,不过这么说也不算完全错。”
      闫誓悦听得出神,“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虞归远闻言晒然一笑,“你这问题,只怕世间只有我能回答得了你。”他轻抬眼眸,正色道:“有,这术法被称为「点霄」。”
      “「点霄」。”闫誓悦重复了一遍,感慨道:“那会这术法的人岂不要被人踏破门槛了?”
      虞归远淡淡道:“「点霄」要配合一件法器,但这法器碎了。”
      “您是说,绛珠三台镜?”
      见虞归远点头,闫誓悦肩膀缓缓下塌,轻声道:“可惜了。”
      虞归远却不以为意,“我起初也觉得可惜,甚至发了大脾气,不过后来想想碎了也好。”
      闫誓悦抬头,“为何?”
      “这东西在天上是顺应天道,到了凡间便是违逆天道,我确实…咳…依我看,确实不该再用。”
      ***
      一路向东,从密林中穿出时面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浅滩,一望无际的褐色河床绵延开来,只有涓涓几条细流和数不尽的水洼。
      闫誓悦抬眼望去,天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峰顶白雪皑皑,朝阳天幕下银峰雪色莹蓝,仙气蕴聚。
      “那座山就是浩渺境中枢,我们就去那里。”
      闫誓悦紧跟在侧,虞归远捏了咒,二人虽不至于缩地成寸,却也是步履生风。
      越靠近山峦闫誓悦心中就越不安,启明长老的意思分明就是带他走修炼的捷径,而且一路上似乎不想耽误片刻,就像是要尽快摆脱他似的。
      “长老…”
      “嗯?”
      “弟子听说,长老是为了跟外门弟子有个交代才如此照顾弟子…”
      话一出口,闫誓悦立刻觉得自己僭越了,忙解释:“弟子,弟子不是说…其实以您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的…”
      虞归远挑眉,“你觉得我在勉强自己?”
      闫誓悦头压得很低,短暂默然后嗫嚅道:“长老可能不知,九厄天虽然在半妖的圈子里很有名,可真正让大家信赖并接受的原因是因为您的投靠。有许多外门弟子都是慕名而来,弟子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个月来,您对弟子太好了。虽然弟子明白您是为了云师兄,却仍然贪恋这份关怀和温暖,弟子此生能和您有这么一段相处的时光,就算死了也是无憾的。”
      虞归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闫誓悦认真道:“弟子不能吸取妖丹,所行之路有限,强行拔升的方法是不存在的,弟子授业堂的师父多次提醒我们,外门弟子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循序渐进…”
      虞归远听得有点烦,打断道:“之前不是从二阶到了满阶?”
      “可那是您强渡了修为给我!”
      闫誓悦突然有些激动,“弟子之前去古藤居取药时岐阳长老曾言,境界内提升固然可以靠渡修为,可助人强行突破境界却是要自跌境界的!您是大乘期宗师!怎可为…”
      “放的什么狗屁!”虞归远停住脚步,气道:“徐乾的话也信?医者惯会危言耸听,他自己见识浅薄而已!”
      他本来转身想走,还没抬步就又转了回来,正色道:“闫誓悦,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本来我是想等你筑基之后再问,以免拿捏了你,既然你话说到这,那我也不妨把话挑明。我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
      虞归远的脾气九厄天人人谈之色变,闫誓悦惊吓之余又将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随即大喜过望:“长老请讲!”
      虞归远淡棕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尤显质朴,说的却是一句脱缰之言:“我要你将身体的操控权交给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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