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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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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他和刘星云,已从网吧风波里走出,彼此的温度又开始回暖。但他总觉得,没了开始恋爱时那种激动。
近一个月来,她除了给报纸写字,偶尔给儿童杂志写童话,没写过一篇完整小说,都是开了个头,就放弃。
她在网上研究摇滚乐,着了迷一样,让他大为惊讶。
她从重金属,朋克,黑金属,歌剧,一直研究到色碾,像在恶补摇滚乐知识,又像在理顺摇滚乐脉络,她很快就放弃了对色碾的兴趣,速度比放弃黑金属还快,没几天,她和他交流工业噪音,谈论Throbbing Gristle,Einstürzende Neubauten。
他只是偶尔听听,感觉不错,并不具备系统理论知识,也没有高级低级摇滚意识。他和她谈不了太多。
没多久,她不在工噪音乐里停留,直奔前卫实验的音乐领域探索。玩这些高端摇滚的,在国内,更是凤毛麟角,这些人,和那些地下摇滚乐队比,也是异类里的异类,他们不以摇滚人自称。但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从事这种音乐的人,经常□□聊天。
半夜,刘星云起床,窸窸窣窣地,打开电脑。
“你还能行吗?”他被吵醒。
她关了音箱,“那边是白天,就聊几句,我有点儿音乐的事情请教他,你睡你的。”
他继续睡。
她键盘敲得噼啪乱响。
“精神病,明天不去杂志社了?”
“你替我去吧。”她说。
“我怎么替你去?”
“把稿子给编辑就行了。”她边聊□□边和他说。
“不和编辑聊几句吗?你作者,你不去,一点尊敬都没有,还不如不去。”
“你就说,你是作者。”她一心二用,边说边敲键盘。
“我是作者?写我名字发表吗?”
“行啊,我很多小说都有你功劳,算你一半。”她看着屏幕说。
“胡扯。”他翻过身,脸冲着墙,忽然觉得,刘星云对写作好像失去了兴趣。
她聊了十多分钟,关上电脑,又上床,从后背抱着他。
他不理她。
“乖啊。”她摇晃他肩膀。
“快睡觉吧,明天去杂志社。”
第二天上午,他们到了杂志社门口,她却让他在外面等着。
他执拗了一会儿,失去兴趣,由她去。他在街边闲逛。
等了一个小时,她才出来。“怎么样?”他问。
“很热情。”她笑容满面。
“估计怎么样?”
“至少能看稿子吧,管它呢,我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满汉全席。”
“你吃过吗?”
“没。”
“你吃过吧?”
“真没吃过。”
他们在街边散步,寻找合适的饭店。
他说,“吃完饭,去开房?”
“神经,你钱很多吗?”
“我哪儿有钱,都在你那儿了。”
“吃完饭,下午去我家坐会儿。”
“太好了。”
“我是普通人家,不许笑话啊。”
“什么话啊?”他忽然发觉她的话有点不对劲。
“没事,”她站住了,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就算你是省长的儿子,我也不嫌弃你,就跟不嫌弃穷人的儿子一样,再说,你也不像省长儿子。”
他不看重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社会地位,曾给他在和普通家庭的朋友交往时带来一点尴尬,他经常淡化家庭背景。随着年龄增长,又觉得,一个局长,算不了什么,他也就安之若素。和刘星云在一起,至今还未交流过彼此家庭情况。但他听见刘星云这么说,还是觉得别扭,并且惊讶她是怎么察觉的。在这所学校,他过去的校友不多,同届的,只有两个女生,以前是同一所高中,但不同班,没交往,如今的往来也少,没有人知道他底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他的懒惰,花钱做派,的确容易引人猜测。他问刘星云,“你爸你妈做什么的?”
“老师,爸爸是高中老师,妈妈是初中老师,他们轮流当我班主任,那些年,把我难受坏了。”
他笑了起来,“所以你只能和萧峰谈恋爱。”
“你家里呢?”
“爸爸是工商局长,妈妈在地税局上班。”他如实回答。
“嗯,”她沉吟着说,“和我估计的上限差不多。”
“下限呢?”
“科长呗,我估计的上限,是一土厂长,把你也穿得像工人阶级。”他们笑得很开心,他的不安消失了。她又问,“你爸贪污吗?”
“不,他这方面挺严,顶多收些小打小闹。他还想往上升,挺累的,这几年如果升不上去,过几年也就退休了。”
“哦,爸爸对你很好吧?”
“不好,上大学,每月就给我不点儿钱。”
“控制你经济,是为你好。”
“你怎么估计的呢?”他问刘星云。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身上有贵族气质吧?”
“别不要脸了,我才是贵族,早发现你像纨绔子弟,早就不要你了。”
下午,他们到了刘星云家。她父亲戴着近视眼镜,严厉地注视苏星源的到来,她的母亲面相和蔼,也是知识分子模样,听着刘星云介绍他是同班同学,招呼他。落座后,她的母亲也摆起严肃面孔。
她家里到处是书架,一片书香氛围。他规规矩矩地坐着,心里感到紧张,她的父母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也不多嘴多舌。他们问他籍贯,学校生活,父母年龄,甚至问起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但没问他的父母所从事职业。
刘星云像是故意沉默,听了一会儿,才和父母说起闲话,问晚上吃什么,气氛活泼起来。她的父亲回了书房,她的母亲准备晚饭。他松了一口气,和刘星云互扮鬼脸儿。她去帮母亲做饭,他看电视。
晚饭吃得很早,是些家常菜,没专门为招待他而去采购。这让他觉得舒适。吃饭时,她的父母除了客气话,没再多问他什么。他们一家人边吃饭,边谈论名人,从陈寅格、李政道,一直说到钱钟书。他插不上话,闷头吃饭。
饭后,刘星云让他自己回去,她要在家睡一晚。
回到住处,他无聊得很,忽然想起网吧那个女孩儿,他觉得,对那个女孩儿已经没感觉了,聊聊天,反而有趣。他登陆□□,发现密码被盗,有一阵子没上□□了,网上的特务还真多。他搜索佟佳妮的名字,显示结果是空白。他又搜索祁红,结果出来好几个,但都不是她。搜索刘静,他看了一眼显示页数那么多,就不看了。她们上网吗?
他加入校友录。高中班级里,没几个人,女生只有邱丽一个。他给她留言,大模大样地,问她近况如何。他觉得,她不会再计较他那时乱写纸条。
刘星云回来,向他展示了一摞钱,这钱,是她向父母提出了购买电脑要求,得来的。“我先替你收着,该还的,就还了,不要欠人太久。”
“电脑算我买的,你这是干嘛?”他极不情愿。
她不和他争论,把钱放在了抽屉里。
就这样,他估计了一下,和刘星云在一起,总是她在花钱,他那点儿钱,除去上网,偶尔和同学聚餐喝酒,也没什么了,几乎没花在他和刘星云身上。他联想起佟佳妮和祁红,估计,在一起时,也是她们花的钱多。
他无意主动去花女孩子的钱。应该说,在钱财问题上,他对待她们,就像对待同性朋友一样,谁有谁花,不计较这些。很多事情,都是来日方长,不急着计算回报,就算朋友流水东去,人生也有过共同欢乐,计较付出多少干嘛呢,他花哥们儿钱,哥们儿花他钱,都一样,他很少放在心上。可惜的是,他和佟佳妮,和祁红,不在一起了,而且,很可能不会再在一起了。回想起钱财问题,他感到有点别扭,这时,他才意识到,她们不太像是哥们儿,她们是女人。
这种别扭感觉,和刘星云在一起时,更为明显。他越来越觉得,她不是哥们儿,是女人,他在花女人钱,这真够搞笑的。他想到,父母对他进行经济控制,他却另有出路,他们没预料到,对儿子的艰苦朴素历练结果,是让他成为一个小白脸吧?
在父母和刘星云之间,他发现了一个充满滑稽意味的跷跷板,他突然决定,继续在这个跷跷板上玩耍,直到刘星云坚持不下去,或者父母主动松开经济捆绑为止。这种生活,不错。他不用再惦记,怎么向家里多要钱,怎么去向朋友借钱。
第二天,他试着向刘星云多要了点钱,说请寝室的哥们儿吃饭。
她很痛快地把钱给他,而且还一起去喝了酒。
他喝得很醉,回到床上,就睡着了。
凌晨四点,他口渴醒来,看见刘星云坐在电脑前,聊□□。
“牛逼啊,通宵网恋?”他走近前,发现她果然是和那位玩实验音乐的网友聊天。
“瞎说什么,他快回国了,就这几天,我们请他吃顿饭吧。”她说。
“你自己去吧,我和你们又没共同语言,坐在那儿,当灯泡吗?”他去了卫生间。他忽然盼望刘星云和网上那位,真的是网恋,见见面儿,干脆上床得了。他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等了几天,高中校友录里的邱丽,也没回复,里面那几个同学,也不见登陆,留言板上,有同学留了自己的□□号,他打开□□,加上,他们不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