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验》秘密舒解

28、同居

　　下午，她试着写作，同一间屋子里，他躺在床上看书。
　　她突然把信纸揉了，揉破了宁静。她转过身，脸色冰冷地看着他，“诱骗少女。”
　　他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又去看书。
　　“诱.奸.少女犯。”她语气加重。
　　“你又走火入魔了？写什么呢？”
　　“诱.奸.未成年少女，你是强.奸犯。”
　　“你告我去。”他有点儿明白过来，怀疑她在说佟佳妮。
　　“我没证据，你提供一下。”她施施然地说。
　　“我还真够傻的？”
　　“你当然傻了，不傻，我找你干嘛，快提供证据。”
　　“写你的文学吧，你怎么不找聪明点儿的。”他把脸转过去，冲着墙。
　　过了一会儿，她也上了床，摇他肩膀，“干嘛要找聪明点儿的？乔伊斯的老婆只是个村姑。”
　　滑稽透了，但一点儿也不好笑，性别颠倒。从她嘴里冒出的作家名字，他有太多不了解。他的精神高度，和她比起来，是不是村姑和那个乔伊斯的对比？他脸继续冲着墙。
　　她扳他肩膀，语气像是哄他，“生气了？”
　　“没。”他转过脸，亲了她一下。
　　“你这么傻，能被你骗到的女孩儿，比你还傻，真难想象。”她说。
　　“你还没完了？”他忽然意识到，她的语言逻辑，把她自己也绕进去了。他笑起来。
　　她打他一下，补救似地说，“幸亏你遇见我，有进步了。”
　　“她和我们同龄，别乱想了。”他说。
　　“你干完人家，抛弃人家了。”她语气哀怨。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没好气地说。
　　“你和佟佳妮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当小说素材。”她语气平静地说。
　　他调整卧姿，酝酿了一会儿。“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如果严格按照两个人在一起的定义，凝缩起来算，也不超过一个星期吧。”
　　“废话太多。”她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呢？”
　　“我们不一样，我从遇见你，就开始了，身体不在一起，心也在一起。”他说。
　　“花言巧语。”
　　“我不会花言巧语。”
　　“快说吧。”
　　“她爱写日记，日记狂，日记里写着她怎样爱另一个男生，爱的啊，那真是感动天，感动地。”他一摆手势，“就这么简单。”
　　“就因为这事，分手了？”她探询着问。
　　“就这事。”他语气无奈。
　　“你偷看别人日记？”
　　“她给我看的。”
　　“这小女孩儿真够傻的啊。”她笑了起来。
　　“不小了，比我们小半年都不到。”他重申。
　　“是吗？生日还记得很清楚呢？”
　　“行了。”他说。
　　“真是一对儿傻帽。”她说。
　　“说谁呢？”他语气不悦。
　　“没事，我怎么就觉得，很好笑呢？”她笑着说。
　　“好了，说别的吧。”他抱住她。
　　过了很长时间，她在他怀里说，“我很替佟佳妮感到难过啊。”
　　“为什么？”
　　“我写小说，用第一人称写，里面有男人，你吃醋吗？”
　　“不，那不是小说吗？”他回答。
　　“佟佳妮那也是小说啊，只不过，她的写作比较幼稚而已。”她说。
　　“胡扯，她那是日记。”
　　“你懂写作吗？她那叫自然写作，日记就不能幻想了吗？日记也会是想象力的产物啊，她比较傻，比较幼稚，没经过写作训练，但给你看的，都是纯真心思啊，她在行为上，背叛过你吗？”她语气哀伤。
　　“不说这个了。”他感觉不对劲儿，佟佳妮不对劲儿，刘星云也不对劲儿。他想把她的头从怀里拉出来，但她使劲抱着他，拒绝面面相视。
　　刘星云又说，“你写日记吗？懒鬼，你从不写日记吧。如果你写日记，你把每日所思所想，都写在日记上，那就不是幻想爱情那样单纯了，只有龌龊，你去给佟佳妮看，她早就不要你一百回了，你走马路上看见美女就想上床，一看见刘沛娇就一副贱人模样，跟你在意这个，分手多少次了。我真的好替她难过啊，你还是男人吗，就这点事情，就能和人分手？”
　　“越说越不像话了！”他恼怒起来，硬生生地坐起了身。他生下来就是男人，他不为她的男人质问感到生气，他惊恐地拒绝刘星云说的话里，包含着另一种有关佟佳妮的真相。
　　他看见刘星云已经泪流满面。“你是不是有点儿傻啊？胡说八道。”
　　“嗯。”她语气可怜地点了点头，又靠在他怀里。
　　他惊讶地感到，自己好像做错过事。一阵彷徨袭来。他抱紧刘星云，抱得越紧，却越觉得悲伤。
　　临睡前，她对他笑，像是表明，讨论佟佳妮，实在是一件自讨没趣的事。
　　熄灯后，他自己又想了一会儿，刘星云对佟佳妮的见解很独特。独特，也就代表了不完全正确。在佟佳妮写日记这件事情上，大多数人，甚至大多数女性，不会支持刘星云的说法。总体来说，佟佳妮是花心，当初的不愉快起因，错全在她。他怀着这个心安理得的判断，满意地睡着了。
　　他们开火做饭，她手艺还算不错，他也像模像样地做了几个菜，尽管经常做得难以下咽。他们争着劳动，争着敬让对方。同居生活充满甜蜜。
　　好吧，这就是二人世界，婚姻生活大概也就是这样吧？他不禁感慨，既然如此幸福，为什么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过了些天，他们不约而同地懒惰起来，晚饭由四个菜，变成两个菜。吃完饭，刘星云说，“下围棋吧，谁输了谁刷碗。”
　　“行啊。”他拿着几个象棋棋子坐到围棋盘边。
　　“你正经点儿！”
　　“多正经啊，让你主场，你围我，我吃你，各玩各的招法，看谁厉害，好了，来吧。”
　　“这回我多让你。”她说。
　　“不用让，你让来让去，都是我输。”
　　公平起见，他们下起五子棋。结果总是他刷碗。她进一步要求，以五子棋为赌，详细决定近期的每一件家务，由谁操办。
　　有时候，他输了也不办。遇上懒惰集体爆发，锅碗瓢盆好几天也不刷，他们照例去吃食堂。
　　他仍然觉得幸福，哪怕是懒惰，也让他感到彼此间有默契，他们不为这个吵闹。她适应他了，就连写作也不再怕他影响，他静悄悄地看书，有时看得烦了，就静悄悄离开屋子，去学校玩。他也适应她。
　　寒假来临，他感到依依不舍。
　　她说，“已经说好了的，抛弃我吧。”
　　“你跟我一起回去。”他说。
　　“过一阵子吧，等我敢往家里领你，我就去你家。”
　　“你还怪封建的。”
　　“别烦了，快收拾东西，我送你。”
　　他坐汽车回去，临上车，和她亲了嘴。
　　一到家，他就给她打传呼，留言，说想她，她不回。第二天，他又打，她还是不回。
　　他的母亲神神秘秘地问，“又交女朋友了？”
　　“没。”是啊，家长是怪烦的，他理解刘星云了。第二天，他和哥们儿同学喝起聚会酒，开始了自由生活。他在家里好好地玩了一阵子，恍惚间觉得，刘星云，是可以不用过分想念的。
　　在和常旭他们喝酒时，他避开了与祁红碰面，也没主动打听她，常旭倒是说起了，祁红可能又搞了一个男朋友。
　　她可真快，这速度，和他有一拼了。他暗自想。
　　周围的同学，没有人能告诉他佟佳妮的消息。他的母亲倒是说了些，他的父母在工作上，对佟佳妮的母亲很是照顾。
　　他和刘静失去了联系。
　　自从上大学后，放在家里的手机被他的父母接到几个莫名其妙的女性电话。这惹恼了他们，手机已经停机。他们不告诉他电话内容，他怀疑是刘静打来的，估计没什么内容。
　　一直到春节，刘星云才给他打电话，她告诉他，她就要回到租房里写东西。
　　他待不住了，准备动身。新的学期，家里给他的生活费，涨了一百，其它照旧，他寒假的表现也不够好，喝醉了两次回家，面对经济要求，他的父母保持着强硬态度。
　　他四处借钱，几天时间，就从同学手里借到了几千块。他提前结束寒假。
　　一开门，他就看见刘星云，站在门口，手里的笤帚刚刚放下。他们相视而笑，笑容清淡，甚至带点儿冷淡。不知怎么，他原本强烈的盼望心情，忽然间就消失。这让他想起上次去祁红那里，回来时的心境，不过，这次和那次，还是有点不同，他和刘星云现在的身体已经有联系。
　　他放下行李，换衣服。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帮他找拖鞋。他们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路上的旅客数量，天气。
　　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挥之不去，以至他怀疑，他们在一起，不曾亲密过。
　　他们用了十几分钟，才将身体接触，而且是从轻轻握手开始。他把她压床上，感觉依然生涩，她的表情茫然。直到痛快接吻，陌生感才消散。他开始脱她衣服，盼望的心情重新燃烧。他想到，小别胜新婚，原来只是身体的意念。
　　床上的温柔过去，她穿好衣服，立即恢复严厉，她让他休息一会儿，然后去买菜，“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看了看桌子上，有些吃剩的糕点。“我们出去吃吧。”
　　“不行，一回来就乱花钱。”她的语气不容分辩。
　　通过寒假的小小离别，再度见识她这番嘴脸变化，他清楚地意识到，刘星云和祁红不一样，她在床上的心情，不会带到床下来，床上床下，她区分得很清楚，和刘静倒是有点像。他把钱拿出来，“这是下几个月的房租。”
　　“怎么来的？”她审问他。
　　“压岁钱。”
　　“你都多大了，压岁钱还真多，借的吧？”
　　“不是。”
　　“老实说，不老实交待，不理你了。”
　　他又抱她。
　　“饿死了，别闹了。”她摆脱他。
　　他把钱给她，是她在和房东打交道，她收了起来。
　　附近的饭店在春节期间，实在没什么好吃的，他听从她意见，一起去市场买菜。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做起了饭，她掌勺，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