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验》秘密舒解

22、星星

　　她一转身，就要回去。
　　他可不想让她这么走，亲过后，他胆子更大了，他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她。
　　一瞬间，她身体发抖。他忽然感到歉意，手上松了劲。她努力侧过身子，弯下腰，挣脱出去。
　　她站好后，半张着嘴，喘息着，侧起身子，像要逃走，但她又侧过身，定定地看着他。她眼神平静，在路灯底下，表情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慌张。
　　但他感到慌张，“别生气。”他对她说。
　　身边有同学经过，刘星云仿佛置身世外，还是那样看他。
　　他靠近她，发自肺腑地说，“我爱你，刘星云。”说完这话，他紧张得口干舌燥。
　　她翻了一个白眼，又盯住他。
　　“我们走一走吧。”他说。
　　她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先把东西送回去。”
　　“你陪我上去。”他内心喜悦，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在一起。
　　“我才懒得上去，这儿等你。”
　　“那我很快下来。”他转身要走。
　　“别都给他们吃，自己留一半。”刘星云说。
　　“嗯。”他转头答应，脚步轻松地向宿舍楼里跑，还没跑到楼口，就听见刘星云在身后说，“上去就别下来了。”他猛回头，发现刘星云已经开始往回走。
　　他追过去，“你干嘛？”
　　“我站男生宿舍门口，也够二的。”刘星云说。
　　他头一次听她说粗话，吃了一惊，但没往心里去，他说，“你在这儿等我。”
　　“快去。”
　　他转身大步奔跑，跑到宿舍门口，听见刘星云悠扬的笑声在小路上响起，她笑过后，大声说，“早点儿睡吧，拜拜。”
　　他看着她走了，才回宿舍。他搞不清为什么，喜欢她如此调戏他。
　　第二天，他准备反调戏她，故意对她不理不睬。
　　一整天，他们谁也不看谁。
　　他憋得难受，傍晚，走到她跟前，“我给你打饭吧。”
　　她夹着书走路，眼神示意他让开。
　　他跟在她身边，他们表情严肃，谁也不紧张过往目光。到宿舍门口，她站住了，“麻不麻烦啊？你等我，我上楼取饭盒，然后我再等你，你上楼取饭盒，白痴。”
　　他没想到，她会骂他，他马上把“白痴”和她昨晚说的“二”，联系起来，刘星云在他心里，多出泼辣味道。他迅速爱上这种泼辣。他怀疑，如果刘星云现在用菜汤泼他，他也会立即爱上她的菜汤。他觉得自己完了，可不心甘情愿如此。他有点生气，话也不说，就往自己的宿舍楼走。
　　食堂门口，他看见刘星云在等他，幸福感瞬间燃烧。他握她手，她使劲一甩，他去拉，她又甩，“流氓，注意影响。”
　　“我就不注意影响。”他拉住她的手。
　　她让他握了一会儿。
　　他感觉，世上最美的事物，就是她的手指手心。
　　一进食堂，刘星云就把手抽出来，“去打饭，我占座。”语气像命令。
　　和她一起吃饭，他吃什么都香，吃饭时，他看她，她不看他，他也就不去看她。她吃不完自己那份，要拨给他，他说，“这样多麻烦。”他把她餐具拉过来，顺便用她的勺子吃，她看了看他，“恶心。”他们表情依然严肃，偶尔瞪瞪眼睛。他在心里愉快地笑。
　　吃过饭，刘星云说，“这个星期你刷。”说完，她把餐具推到他面前，“我先走了。”
　　他坐在那儿发愣，有点不甘心包揽这种任务。她忽然转身往回走。他心里高兴起来，以为她改变了主意，准备来刷餐具。她走到跟前，把饭卡饭票放在桌子上，“打饭都是你的事儿。”说完又走了。
　　晚上，他们在校园散步，谈论音乐，谈着谈着，发现彼此对音乐的兴趣不太浓，都不是为音乐痴狂的人，除了流行音乐，她偶尔听听中国古典，他则听听工业，他喜欢冷冰冰激情不多的音乐。
　　他们谈论宇宙，又谈到地球人类，他说，“人类太自作多情，动不动就喊口号，保护地球，地球母亲，其实，人类只是地球身上的跳蚤，臭虫，包括那些植被，也都是地球身上的牛皮藓，地球在太阳系里，最没面子，宇宙星体间的审美，以纯净为主，唯独地球浑身流脓长疮，让那些星儿们，笑死了，人类太高估自己，总担忧着能毁灭地球，其实顶多也就是把人类自己赖以生存的表层环境给灭了，地球乐不得呢，快点变成内心温暖，外表冷漠的冷美人呢。”
　　他说冷美人时，看着刘星云的眼睛说，他情不自禁地忘了话题本意，转而由衷赞美她。
　　这些胡思乱想，他没和别人说过，刘星云听着很高兴。他顺势亲她脸颊一下，她没躲，他想继续亲，嘴还没凑上，她就推开他，“去，跳蚤。”
　　他们看了几眼天上星星。“好巧啊，”他说，“我们的名字都是星星。”
　　“是。”她说。
　　“哪颗是你，哪颗是我？”他问。
　　“好老套啊。”她笑了起来。
　　他也笑。
　　等笑声停止，他突然亲她嘴唇，只贴到一下，她就躲开，“我回去了。”
　　他追上她，“别生气。”
　　她不理他，快到宿舍时，她才说，“早点睡，拜拜。”
　　他给家里打电话，直接说，欠钱了。家里说了他一通。他编些借口，并保证就这一次。
　　第二天，家里还是按照他说的数目，汇了过来。
　　他要的钱，虚报部分并不多，够还债，有几个同学的钱，不还不行了，他们本身就不宽裕，快被欠款拖垮。除掉还债，剩下的钱，够请一些同学吃吃饭，然后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一笔，是为刘星云预备的。
　　相处这些天，他们一句关于各自家庭的话，也没提。他倒是能感觉到，她是工薪家庭。
　　他犹豫这笔钱，怎么为她花。应该说，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大学里和光同尘的朴素生活，并在其中找到乐趣。而且，他意识到，在刘星云眼里，他的经济方面也很平常。他不能轻易就挥霍起来，改变了形象，让她一时接受不了。
　　他们每天正常上课，一起去食堂，去图书馆，去礼堂看电影。周末，她回家，晚上又给他带吃的回来。其余每晚，他们都散步，雨天也要相约，有一次散步到校外，他请她吃烤串，他们越聊越投机，越快乐，虽不过分形影不离，也频频私语。
　　在身体接触方面，和其它校园情侣相比，他们算是保守，除了那一晚贴唇，每天只停留在拉手和亲脸上，时间略长的拥抱，刘星云都会拒绝。
　　他心满意足，感觉轻松，愿意长时间沉浸在这份朦胧里，但另一方面，他知道这是在迷惑自己，骗自己，他越来越渴望她的身体，尽管这种渴望并不焦虑。
　　灵肉合一，他想到这个词。
　　怎样为刘星云花钱的问题，男同学帮他解决了，他还了钱，剩下的钱，大部分被借走。他还是约她出去吃饭，她不答应，“乱花钱。”
　　“让我给你买点东西。”他央求她。
　　“发财啦？”
　　“嗯。”
　　“木头脑袋，现在想给我买东西，我才不要。”
　　“那什么时候买？”他问。
　　“不理你时候。”
　　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半晌，才恍惚过来，他对她一开始的爱太纯粹，纯粹到没了□□，也没了物质，从未想起过送她什么。
　　晚饭还是决定出去吃，刘星云说，“我请你，我又收到稿费了。”
　　他不同意。
　　“听话。”她语气温柔。
　　他欲望突然勃发。
　　他们在饭店坐下。他说想喝酒。
　　“喝吧。”刘星云说。
　　“你也喝。”他说。
　　她答应了。
　　他们第一次喝酒。她天生有点酒量，但也喝不了太多，没一会儿，她醉得白里透红，晶莹剔透。
　　他也有点醉，盯着刘星云看，越看，越觉得她美，美得让人心碎。他想上床。边和她热烈聊天，边让她喝酒。
　　刘星云继续答应。他们喝过了宿舍熄灯时间。
　　他眼里的欲望愈来愈无所顾忌。
　　她目光总是平淡，游弋。突然，她连续给自己倒酒，端杯灌自己。苏星源觉得不对劲，还未来得及拉她，她就把酒杯歪倒在桌面上，半杯啤酒洒出来，她一手搭在桌边，脸枕在手臂上，歪头看苏星源，她小声问他，“我醉了吗？”她眼里含了水气，眼泪迅速布满脸颊，从鼻尖滴到嘴唇，又从嘴唇流进嘴里。
　　苏星源后悔极了。
　　“我们分手吧，我陪你去上床。”刘星云说。
　　“胡说什么？”
　　刘星云没说话，她酒意越来越浓，安定的眼神盯着空虚，像是想吐。
　　苏星源把饭钱算了后，去拉她胳膊，她呆坐着不动，他刚松手，她自己站了起来，向外面走，他跟在她身后。
　　一出门，她就跑到一棵小树底下，弯下腰呕吐。他摩挲她后背，她后背感觉真好，心中的欲望刚刚降落，又再度升起。他去饭店要了水，给她漱口。
　　然后她说，“走吧，去上床。”语气不冷不热。
　　“不闹了。”
　　“随便你，反正我们完了，就今晚。”
　　“给你找个旅店住吧，我去看录像。”他心里也在这么想，相对于她的身体，他不愿意失去她。
　　她在夜风里走，像是漫无目的。
　　他跟住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她身上。
　　她身体僵着，外套掉到地上。
　　他捡起来，重新为她披好。“别生气了。”
　　她沉默不语。
　　他们走过两个街口，看到一家亮灯的小旅店，他攥她手腕，走过去。旅店老板是个老头，正在看电视。“单人间，有两间房吗？”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很想好好睡一觉。
　　旅店老板瞄了他们一眼，“有。”
　　“要一间。”刘星云说。
　　老板又瞄了他们一眼。
　　“开个双人间吧。”苏星源说。他登了记，他打定主意不和她上床了，欲望已被刚才那会儿的冷风吹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