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验》秘密舒解

19、二刘

　　刚入学，军训。他认真训了几天，开始装病，先是扮演脚踝扭伤，假装咬牙坚持，在跑步队伍里磨磨蹭蹭，然后冒充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身体虚弱。教官总是怀疑地看着他，“这么壮的腰板，怎么跟姑娘似的？”他这么装着装着，心理顺便暗示，脸色显得更白，额头还总能冒出点虚汗，也就混过去很多时间。
　　后来几天，他玩虚弱入了戏，一不小心，真把自己脚踝扭了，并且轻微肿起来。这一下，他就堂而皇之地充当看客。
　　他坐在操场边，欣赏各个班级的女同学。
　　这回，他决定，不能再犯陆轩式的错误，对待美女，出手要快，不能等着班级和寝室的哥们儿熟了，他们先追，他又把那美女当白开水。
　　他仔细想了想陆轩，虽然那时被她心惊过几天，但还是觉得，她没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生们统一军装打扮，气质出众的，不用费神，就能发现，他没看见惊心的艳丽感。倒是有一个女生，最吸引他注意。
　　那个女生跑起步，总跟在队伍后面，气喘吁吁，踉踉跄跄，脸色不悦，跑几步停下，手支着腰，表情哀怨地看着前面，像是暗暗责骂，然后又勉强继续低着头跑。他注意到，她的胸脯被上衣围得很满，五官精致，气质柔媚。想了想，她叫刘沛娇，所幸的是，她和他在同一班级，看样子，她是南方人。他暗自琢磨，她为什么不叫刘交.配？
　　她正落着单儿，跑过来。
　　他看着她笑。
　　她跑到近前，略略休息片刻，也冲他笑，笑容随意，像是老相识，她手支着腰，仰了仰头，轻轻“啊”一声，呵了一口气，像是累坏了，然后又向前跑。
　　刘沛娇累成那样，也不想着干脆装装病号，她是傻，还是坚韧？苏星源对她感到一股带有滑稽味道的敬佩。
　　在观察视线里，还有一位女生，也很出众。这女生皮肤白得有点过分，想不注意她，都很难办到。应该说，她长得不错，鹅蛋脸型，五官协调，眉宇间有英气，一举一动爽利，但她没有刘沛娇的柔媚，更吸引他注意。她叫刘星云，和他也在一班。
　　看来，这个班级值得庆幸。他发现，其它班级的女生，没有比这二刘更出众的。他在二刘之间犹豫，决定瞄准刘沛娇，尽快出手。
　　这是一所理工科院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一眼望去，女生少得可怜，想不快也不行。
　　军训最后几天，刘星云像是来了例假，也跑上看台，她毫无扭捏，就坐他身边。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她穿着军装，脸色被晒黑不少。他觉得，她的气息有点像哥们儿，但她说话声音像鸟叫，不是那种翠鸣，而是婉转悠扬的鸟叫，说起话来带拐弯儿的韵味。他问她，“你家哪儿的？”
　　“本地，你什么来路？”她也问他。
　　“东北。”
　　“东北哪的？东北全是赵本山。”
　　他们笑起来。说了几句，又不说了。看见操场上有什么趣事，他们一起笑，感觉像是心有灵犀，笑点一样。
　　刘沛娇跑过来，冲他这边看。他感觉她像是试图再度和他微笑致意，但有刘星云在身边，他目光端正。
　　他看了一眼刘星云，她眼睛盯着操场，左右动了一动，余光并未扫到他。他忽然觉得，身边这女孩很舒服。
　　这一犹豫，就把追求刘沛娇的念头主动延后，他想再观察几天。
　　新环境里，除了女生，还有很多新鲜事物，他注意力东张西望。
　　在寝室，每个人都很友善，怪脾气书生样的家伙，像是都跑别的寝室去了，他们很快就熟悉，亲切起来。寝室里几个兄弟，有的能喝酒，有的酒量小，甚至不会喝，但头一次聚餐，全喝醉了。
　　第二次聚餐，他请了客，回头，兄弟们给他份子，他不要。
　　没几天，他就开始借钱。他们告诉他一起去吃食堂，不用借钱。
　　在和寝室兄弟打成一片后，他又和别的寝室交往联络，很快，他就成了他们那个寝室的外联代表。他又像高中时，时而和外班的常旭他们相处，时而和班级里的刘玉明他们相处那样，在宿舍楼里联络着各种气味的友谊，又保持起温和距离。
　　家里第二次寄钱，只寄了五百。他大失所望，本来以为，家里不会跟他玩真的。他往家打电话，母亲说，“那个叫什么祁红的，动不动就打来电话，把你爸气坏了。现在是气头上，你好自为之吧。”
　　没多久，他就欠了债。
　　时间恍惚，不仅是他，大部分同学，也都开始面有菜色，瘦骨嶙峋，渴望美食。在和男同学的交往以及患难里，他追求女生的心思逐渐淡下去。回头一望，他觉得，也不过是想借一个人，忘记佟佳妮，忘记祁红，现在，这个效果通过同性朋友也达到了。
　　但另一方面，他并未减少对刘沛娇刘星云的注意，他一直观察她们。而且越来越觉得，刘沛娇很不错，起码，看她那柔媚样子，她不会打男朋友，她和佟佳妮和祁红，都不一样。
　　课堂上，他坐在刘沛娇斜后方，偷偷看她，她时常叹息，表情哀怨，侧脸也很美丽。他没和她多说过几句话。
　　和刘星云倒是经常说，每天都有几句闲聊和招呼。自从那天在看台上聊过，他们像是熟悉了，他感觉就是这样。然而，她给他的印象越来越别扭，脱下了军装，她的英气就减少，她总喜欢穿一件天蓝色毛衫，这样，她显得更白了，眼球都有点发出蓝色。他感觉，她的外貌没有异域气质，这样白的肤色有点恐怖。而且，她开始扮演可爱相，发现他看她，就对他俏皮一下，像是不经意的面部表情，没发现他看她时，她也经常用下颏抵住笔端，模仿小孩儿。
　　他不欣赏刘星云的可爱扮相，她应该清冷些，会更好看，她的自我审美出了问题，扮可爱，不是她擅长。
　　不长时间的大学生活，就让他开始感到烦躁无聊，他觉得，应该找点乐趣，可是除了恋爱，还有什么其它乐趣呢？
　　家里又寄来钱，他没急着还债。下午，他看准机会，就在走廊里对刘沛娇说，“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呀？”她挺爱笑，对他说话时笑得更美。
　　“就是聊天呗，赏个脸吧？”
　　“唔。”她执拗了一声，肩膀轻微摇晃，“好吧！”她很痛快地答应。
　　他说了约会时间地点，先走了。他心里感到高兴，又觉得刘沛娇那扭捏样儿，没什么意思，乱糟糟的，还不如请刘星云吃饭，聊得可能会更有点意思。
　　他在校园侧门等着。
　　刘沛娇来晚了十分钟。“刚和一个同学说几句话，对不起呦。”
　　“没什么。”他心里骂了她一句。
　　马路对面有很多小饭店。他让她说地方，她说听他的。他想找个包间，但都被聚会的学生占满，没办法，他们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靠着窗户。他觉得，这也不错，让认识的同学看见他们就更好了，顺便以为这二人已经确定了关系，舆论一起，有助于刘沛娇顺从。
　　他让她点菜，她没客气，点了一个南方辣味菜，然后微笑着看他，就不再点。他又点了五个菜，她没阻拦。他心说，遇见随便分子了，肯定容易上床。
　　啤酒上来后，他倒满两杯，“初次会晤，先干为敬。”他一饮而尽。
　　刘沛娇端起酒杯，沾一下唇，然后放下杯子，对老板说，“有什么饮料呢？”
　　“喝饮料干嘛？喝酒多有趣。”他说。
　　“我不会喝酒啊，陪你喝过了一口已经。”她说。
　　不喝酒，跟他扯什么淡呢？他心说，饭钱，醉酒后的旅店钱，都为她预备好了。然而，他转念一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同班同学，日子长呢，否则，他真想站起来，甩手不干了。他帮她起开饮料。
　　“现在好吗？我是有点不舒服呢。”她说。
　　他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像调情，就问她，“你怎么了？心里有事吗？”
　　“水土不服啊。”
　　“哦，”他反应过来，“我好了，适应过来了。”
　　“你们都是北方人，要比我适应能力强的。”她要的那道菜第一个上来了，她看了一眼，“啊，天哪，这么大的盘子。”
　　“这家饭店看来很实惠，盘子是挺大。”他说。
　　“那我们要一个菜，就够了。”她叫老板，“把那些菜退了吧？”
　　老板装愣，“怎么退？”
　　苏星源说，“别退了，吃不了兜着走，拿回寝室吃。”
　　他们瞎聊起来，她语气温柔，却很健谈，谈风俗地理，谈学校印象，谈军训，什么都谈，谈什么都是一掠而过，也不深入，只要他不打断，她就说个没完。他就陪她胡扯。扯来扯去，话题也扯不到自身。他干脆问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微笑着看他。
　　他也微笑起来，和她对视。
　　对视了几秒，她把头低下。
　　他觉得，挺有戏。
　　离开饭店，他约她散步，她点头答应。他们围着校园，在马路上转。
　　他们目视前方地走着，偶尔说话，才对视一眼，刘沛娇的眼神始终含有温柔色彩。他心想，真差不多了，她都不怕被同学看见，和他这么走来走去。
　　这新鲜的散步感觉让他欣喜，轻松朦胧的恋爱，原来也很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