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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李尚霖番外(1) ...

  •   其实开始喜欢木兰的,是我的儿子李柏,而不是我。
      我很爱我的结发妻子,尚纯臻。我与纯臻曾经拥有完美的爱情与婚姻,也许那段感情注定短暂,所以从相爱、结婚、生子,一切都理所当然,完美无瑕。
      除了她正值盛年的香消玉殒。
      她的逝去,突然发生,让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那么鲜活灿烂的生命,怎么转瞬间,就成了公墓里的一座冰冷石碑,证实她确实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无法面对,拒绝接受。
      我丧心病狂的工作。这个形容词出自我的母亲。
      在纯臻的葬礼半年后,我某天午夜结束一天的行程筋疲力尽的回到家里,看到爸爸和妈妈就着大厅里一盏暗黄的灯光,平静的等我。
      妈妈先开的口,她说:“你不能再这样丧心病狂的工作下去了。”
      我坐到他们对面,无言。
      “你多久没好好陪陪阿柏了?”妈妈淡然的质问。
      提起阿柏,我心疼若绞。因为我很自然的想起生出阿柏的美好女子,我挚爱的妻子——尚纯臻。
      阿柏很好,功课很好,很懂事,不需要我操心。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说起阿柏。我知道这段时间我的工作量确实大到惊人,可是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在忙碌跟结束忙碌之后,我不会因为想念纯臻而痛彻心扉。
      “从明天起,你放一个礼拜的假,专心的陪阿柏。”爸爸终于开口。
      “为什么?阿柏要上学,我要上班,他并不需要我时时陪着。”我疲倦的发问。
      “我给王司机和李小姐放了假,从明天起,你接送阿柏上学,给他中午送便当,放学后陪他写作业,然后陪他吃饭,散步,一直到照顾他睡觉。”爸爸淡淡下达指令,犹如我刚到公司工作时他给我下达工作任务。
      “这些事情向来都有人做。”我实事求是的说。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纯臻在做。”爸爸的声音很冷静,却在我的心里掀起巨幅波澜。
      纯臻!我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以前都是纯臻在做,她一直是满分的好太太,好妈妈。我再度直接面对失去纯臻的痛苦,痛苦到说不出话来。
      “你有没想过,失去纯臻,固然是你失去太太,也是阿柏失去妈妈。”爸爸的声音依然平静,内容却尖锐,“你只顾着你自己痛苦,你有没考虑到阿柏的感受?你好好的陪他这礼拜,然后去告诉纯臻,你这样对阿柏,对不对得住她。”
      爸爸和妈妈上楼休息了,留我面对满室的凄清。

      考虑了下,我接受了爸爸的安排,第二天在餐厅等阿柏,打算陪他早餐,然后送他上学。
      阿柏看到我,一张小脸露出希冀和浅浅的微笑,跟我打招呼:“爸爸,早,怎么今天还没去上班?”
      我放下报纸:“王伯伯放假了,爸爸等下送你去上学。”
      阿柏很高兴,乖乖的吃饭,不仅把面前的早餐吃完,还找管家添了两只小笼包。
      我觉得他没有异样,似乎失去纯臻,他比我适应得好。
      中午去给他送便当,他很明显很兴奋,却也只是眼睛亮了一亮,说:“爸爸你今天好有空啊,你都好久没给我送过便当了。”
      我摸摸他的头,想起给他送便当,一直是纯臻在做的事。偶尔我有空,也会和纯臻一起,带个超大的便当,送到阿柏的幼儿园,一家人找个地方,高高兴兴的吃饭,就当野餐。
      “爸爸,你要一起吃吗?”管家给阿柏准备的便当仍然很大,应该是准备了我的份。
      我不饿,也许是感觉不到饥饿。
      可是我不忍心拒绝阿柏那亮晶晶写满期待的小脸。
      我说:“好。”
      阿柏笑了一笑,那酷似纯臻的灿烂笑容给我阴霾的心里带来一丝阳光,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阿柏一直给我夹菜:“爸爸你要多吃点,你最近瘦了好多,爷爷和奶奶都好担心。”阿柏真的很懂事,懂事到让我这个自诩坚强的男人忍不住想掉泪。
      但我始终没掉泪,只是长叹口气,咽下喉咙的哽咽,艰难的开口:“儿子你也多吃点,你妈妈一直担心你长不高。”因为阿柏的个头在同龄人中,属于中等偏小的身形。
      阿柏埋头吃饭,默默点头。
      下午阿柏要上课,而我被爸爸勒令不准回公司,说我最近策划的企划案可以用到五年之后了,说让我留点时间让下属去完成最近我发疯时布置的工作任务了,还说最近他闲的无聊,决定亲自坐镇公司,公司里的事情他会搞定。
      我被强迫放假了,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是无底的空。
      无意中瞄到视后镜中的自己,我决定去理发。
      在干洗按摩过程中我居然睡了过去,这一觉居然睡得相当安稳,虽然时间不长,可醒来时我却觉得很久都没这样舒适的睡过一觉了。
      下午去接阿柏,阿柏跟着同学排队出来,一出校门一双眼睛就不时四处打量,写满期待和害怕失望。
      我快步走过去。
      他很快看到我,转身冲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跑出队伍冲进我怀里,响亮的叫:“爸爸。”
      我,好像有很久没抱过他了吧?一米二左右的小人儿,我轻巧的抱在怀里,深刻的感觉到他是我的儿子,我忽略许久却在悄悄长大的儿子。
      心里酸甜苦辣咸说不出的味道,我挂着笑脸,问他:“儿子,今天功课多不多?”
      儿子摇头:“不多,我在学校已经写完了。”
      我很高兴:“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吃饭,然后我们去打电动,好不好?”
      儿子高兴的搂了下我的脖子:“好呀,爸爸最好。”
      这句话我已许久没听他说过,但是这句话却相当熟悉,每次我说带他和纯臻出去玩,他都会搂着我的脖子,亲我一下,然后说爸爸真好。
      自从纯臻去世后,我没好好抱过他,没好好陪过他,没安排时间与他一起吃饭游戏看电影,我只顾着自己悲伤,然后顾着拼命工作,回避自己的悲伤。
      阿柏很快要求我把他放下来,说要自己走。
      即使是小小男子汉,自己的路也得自己走。我很高兴,放他下来,由他背着对他来说略重的书包,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他的步子往前走。
      儿子,虽然你没了妈妈,我没了妻子,我们仍然得往前走。
      跟儿子吃饭,带儿子打电动。这是纯臻去世后我们父子俩第一次单独相处。
      相处得很好,我们玩得相当愉快。我们都没有提起纯臻。我们都仍在强烈而痛苦的思念她,只是不忍心提起来伤害对方和自己。
      送儿子上床时,我亲了儿子一下,说:“儿子,周末我们去看妈妈。”
      阿柏点头:“好。”说完就缩进被子里,小小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在大大的被窝里颤抖,看得我心里排山倒海般难过。
      我掀开被子,儿子侧着身子缩成一团,满脸都是眼泪,却死命的忍着不哭出声音来。
      我躺上去,把他搂进怀里,学着纯臻的样子笨拙的拍他的背,一下,两下,三下……
      儿子终于慢慢放松,哭着睡着。
      即使睡着了,依然保持着屈身缩成一团的婴儿睡姿。这是睡姿说明熟睡的那个人,极端的缺乏安全感。可我明明记得,纯臻在生的时候,阿柏三岁就可以单独的睡在与我们卧室相通的另一间房,他睡熟的姿态是大大咧咧手脚伸开仰面躺在床中央,一看就知道是个霸道自信的小霸王,让我和纯臻看了,觉得又是可爱,又是自豪。
      爸爸问我,我这样对阿柏,对不对得住纯臻。
      我对不住她。

      一个礼拜后,我坐在国内著名的心理医生对面,开始接受心理辅导。
      每个礼拜上一节心理辅导课,学着面对失去挚爱的事实,学着处理自己的伤痛,学着将自己的情绪和悲伤赤裸裸的摆给人看,即使我相当不喜欢这样做。
      四个月的心理辅导,不是没用,而是效果不明显。
      我跟医生说我还是没有办法睡觉,整个城市充满太多与纯臻的回忆,我还来不及忘却就已经开始想念。
      医生说,其实你可以考虑我很久之前就给过你的建议,带着你儿子暂时离开这个城市,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等你们父子两觉得可以回来了,再回来。
      在这个城市里我经常被痛苦淹没,可是去个没有纯臻足迹的城市,我觉得更痛苦。
      于是一直犹豫。
      一直犹豫到纯臻的忌日,那几日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除了偶尔陪陪阿柏,就是在房间里抽烟,酗酒,颓废。
      纯臻的忌日当天,下了一整天大雨。
      我在房间里发呆到天黑,才意识到阿柏没在家。
      我赶紧给阿柏的司机老王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
      我觉得很不安。
      再拨,他的电话已关机了。
      我觉得十分不妥,走出房间,发现爸妈也没在家。
      问管家,说阿柏上午出去就没回来过,爸妈在五点左右接了个电话就着急出去了,但没交待去哪里。
      我拨他们的电话,都在关机。
      我心似油煎,拨了爸爸司机的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
      再拨妈妈司机的电话,依然被挂断。
      我正心急得考虑要不要拨110时,打进来一个电话。
      我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直接接起:“喂——”
      “李先生,你赶紧来公墓,阿柏和老先生老太太都在这里,阿柏快要晕过去了——老先生!我没在给李先生打电话——”是阿柏的司机,偷偷摸摸的小声说了几句,我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突然断线了。
      我赶紧驱车去公墓。
      纯臻的墓前,阿柏紧靠着墓碑坐着,事实上他不仅靠着墓碑,而且伸手紧紧抓着墓碑,娇嫩的小手似乎要把冷硬的石碑抓出个洞来那般紧紧抓住,因为担心弄伤他,所以其他人都不敢把他强自拉开。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一张小脸惨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是泪水,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牢牢抓着墓碑不肯放手。
      妈妈的脸色也好不了多少,她蹲在阿柏身边,心肝儿肉的叫,哄他说乖孙我们回去吧,你这样你妈妈看了会多难过多心疼,在天堂也不得安宁。
      爸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举着大黑伞罩着他们祖孙,自己身上早已湿透。
      “阿柏!”我心疼的叫,大步走过去。
      爸爸把伞塞到妈妈手里,转身迎面就甩给了我一耳光。他下手很重,我一天光喝酒没吃东西,再加上几天没睡觉,刚才心急火燎的冒雨跑上来,挨了这一巴掌身子就摔地上了。
      “爸爸!”阿柏心疼的叫我,终于肯放开墓碑,小小身子猛的起身又往后栽倒。
      谢天谢地,王司机在关键时候丢开伞,七手八脚的扑过去抱起他。
      我头晕眼花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从王司机手里接过他。
      “爸爸!呜呜!”阿柏搂着我,大哭起来。这是纯臻去世,我第一次看到他在人前哭着这么伤心难过,这么撕心裂肺,这么,令人难受,绝望。
      我终于落泪了,抱紧他,哽咽着说:“儿子,对不起。儿子,我们回家。”
      一个礼拜后,公司下了纸调令,将S市的分公司负责人任景调回总公司,S市分公司负责人暂时由公司总经理李尚霖接任。
      再两个礼拜后,我提着简单行李,阿柏背了个书包,书包里放着个装着阿柏周岁时我们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照片的相框,父子俩搭机来到S市,认真的打算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纯臻,你虽然不在了,我会带着儿子好好活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李尚霖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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