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不相认》蜜洋MiYounG

9、9 杀戮盛宴

　　少了李砚和具申炷的山林，对李朗来说已经不像一个‘家’了。尽管白头大干上的风景依旧，也有小黑狗的陪伴，但是，李朗却终日郁郁寡欢。他每天闷闷不乐地从早上等到晚上，期待着能见到李砚或者具申炷归来。可惜，最终愿望都落空了，他卻只能抱着小黑狗自我安慰，给自己一些勇气继续等待下去。

　　肚子饿的时候，李朗也不敢离开去太远的地方觅食。他跟小黑狗相依为命，成天都呆在白头山上的指定小范围内。那是他以前每天跟李砚约定好相见的地点……有时候，李朗甚至因过度的思念而产生幻觉和幻听。

　　“朗啊！都跟你说过不要玩得太迟回家的了。你刚刚又带着小黑狗去哪里了？申炷找了你半天卻还是不见你和小黑狗，他心急得都快哭出来的了。”

　　“朗啊，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去摘苹果给你吃？”

　　… …

　　那些声音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可当李朗抬头望去时，周围只剩下那种挥之不去的孤寂感。每当见李朗沉浸在思绪里愁眉不展时，小黑狗总是默默地陪伴着李朗，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小主人。

　　本来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是在无尽的等待中过去，可是没想到命运给予李朗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山神为爱而弃山不理，最后卻又狂性大发杀了人类公主的谣言传闻早已经口耳相传公诸于世了。民间的街头巷尾，大伙儿都在谈论着相同的事情。

　　得知白头山失去了守护它的山神后，一些人类甚至来势汹汹的嚷嚷着要上山去找山神算账。尤其是以前那些曾被山神李砚惩罚过的恶人，他们都成群结党的趁机上山报复了。失去了李砚和具申炷庇护的李朗首当其冲的成为被点名清算的目标。但是，年幼的李朗不管遭受了人类如何残暴的对待，卻还是坚持自己不想伤人的信念，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最后自然是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

　　原本以为那些人类发泄情绪后就会自行离开，自己和小黑狗的日子就能过得平静一些了。但只可惜是李朗估算错误了。那群恼怒的人类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反而还真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到白头山的一众生灵和李朗的身上了。最后，那些人类甚至还变本加厉的肆意破坏山林里的一切。人类开始侵略山林，纵火并砍杀无辜的动物。

　　寡不敌众的李朗只能放弃拯救其他生灵，仅来得及带着小黑狗迅速逃离躲藏，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抱着小黑狗蜷缩成一团，任由那些恶人拳打脚踢的。好几次，小黑狗忠心耿耿地想要护主，可是小黑狗卻不像李朗生为半只灵狐有着能快速自愈的能力。最后，反而让李朗更加为之心疼而已，自责自己无法好好保护小黑狗，还害得小黑狗必须陪着自己一起挨打变得遍体鳞伤的。

　　那一夜，蛮横的人类用烈火把白头山给烧得面目全非。李朗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以前，透过自己被血汗打湿的眼睛，见到的就是那一幕。原本漂亮的金达莱花花海此刻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回荡在耳边的尽是山林里的生灵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他们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对人类的恶行进行控诉。

　　“哥哥……”李朗颤着唇轻声呼唤。

　　被烈火灼伤的伤口很疼，被村民们殴打致伤的伤口也很痛，可是，那些伤口所造成的痛楚却不及他的心痛。明明心上没有伤口，却有着淌血般的疼痛。看着自己的家园和珍惜的生灵万物被无情的摧毁，李朗无法用言语说明此刻的心情。因为也无能力去阻止人们的暴行，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由悲痛将他给淹没。

　　忽地，一道如催命符般的声音划破被火光点亮的夜空。
　　“你们都快过来！刚才那只狐狸幼崽逃到这里来了！”

　　李朗心下一怔，害怕地东张西望。在见到一群拿着武器朝自己奔跑过来的人们时，李朗只能用力咬牙，尝试着想要继续站起身逃跑。可是，因为长久的疲累和愈发沉重的伤势，不胜负荷的小小身躯，最后也只能被迫选择了放弃抵抗。

　　汪呜。
　　怀里的小黑狗似有若无地叫了一声，声音哀戚，在这片火海中显得苍白无力。

　　“……小黑狗，我走不了了……你赶紧逃吧……不用管我了……你走吧！”李朗哽咽地对着怀里的小黑狗说道。

　　小黑狗却不肯背弃自己的小主人自行逃离。

　　“快走吧！求你了……小黑，再晚就来不及了……”李朗用颤抖地手摸了摸心爱的小黑狗，请求道：“快逃啊！”

　　“呜……”小黑狗又一次闷叫了一声，完全没打算逃走，只是用自己的爪子轻轻地挠了挠李朗的手指。小黑狗抬头看着李朗，一狗半狐的视线毫无预警的对上了。他们的眼神皆充满无尽的悲伤，但同时却刻着最真挚的情感。

　　不离不弃。
　　李朗予小黑狗的承诺。而此刻，小黑狗用生命来证明了自己对小主人的忠心。

　　慌乱中，只感觉后脑勺被人用硬物袭击，一阵剧烈疼痛传来，瞬间就让李朗眼前一黑地陷入昏迷。当李朗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发现人类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被摧残得了无生气的山林伴着自己。此刻，李朗只觉得浑身发烫发疼。鼻腔内充斥着难闻的焦味，四周烟味弥漫，被烈火烧得焦黑一片的土壤被烤得十分烫人。这让李朗只能强忍着身体不适，挣扎着努力爬起身，只为不想在身上多添几道烫伤疤痕。

　　“……小黑狗？”李朗环顾火光点点的四周，最后终于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找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黑狗。

　　“小黑狗——！”李朗挣扎着用摇摇欲坠的身体爬起身，然后忍着伤痛，步履蹒跚地朝自己的小黑狗跑去。卻见那只平日陪伴自己的小黑狗，早已被伤痛折磨得已经快不行了。

　　“小黑狗……”李朗无力地唤了一声，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变凉了，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脊椎延伸至他的头部，连带双耳都嗡嗡作响。

　　“我的小黑啊……你怎么了？我不是都叫你逃跑了吗？你为什么不逃走？”李朗用颤抖地双手抱起小黑狗时，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爬上心间。李朗知道，他的小黑狗命不久矣，而且现在还因为身上严重的伤势而感到十分痛苦。

　　无论李朗如何叫唤，小黑狗都没有回应，只是用含泪的无神眼睛盯着李朗看。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李朗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他的小黑狗正向小主人做出无声祈求，希望小主人能帮他结束苦痛。

　　“这是不行的！”李朗摇了摇头，果断地拒绝了。

　　小黑狗不像李朗能够快速自愈伤口，小黑狗也不像李朗能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可是，它是李朗的小黑狗啊！李朗至今仅剩的唯一同伴兼家人了……

　　“呜……”小黑狗似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又一次发出请求。

　　“怎么可以这样呢？那是不行的！”
　　李朗知道自己的小黑狗一心求死，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以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去治疗小黑狗。没有治疗伤处的草药，加上小黑狗的伤势颇重，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李朗知道小黑狗很痛苦，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看着这样的小黑狗，不知道为什么李朗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在被李砚带回白头山之前，李朗自己不也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吗？

　　如果可以好好的生活，有谁愿意一心求死呢？
　　抱着必死决心的人，都是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也都看不见未来的人。

　　而此刻的小黑狗，就像是曾经的自己。李朗知道，小黑狗的伤势已经治愈无望，也因为如此，小黑狗才会用如此迫切的眼神恳求着自己的最后怜悯。他希望它能够生存下去，纵使机会渺茫；可它卻是一心求死，因为已经预见了自己将死的结局。

　　李朗再三挣扎后，终于下了决定。在他边哭边道歉，边用颤抖的双手扼住小黑狗那被烈火烧得皮开肉绽的脖子时，李朗觉得自己的心在那瞬间也跟着一起死去了。最后，他把他心爱的小黑狗葬在了那片他们曾经一起，时常结伴玩乐的花海之地。尽管此时此刻，那里剩下的不过是一片被烧得焦黑荒芜的土地吧了。

　　… …

　　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李砚，此时只觉得自己完全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李朗的身体里逃避一切。李砚从来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李朗竟然还经历过这些事情。他一直以为，李朗安全逃离了山林……可原来，这间中竟然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李砚当年向三途川的夺衣婆确认了李朗还生还之后，就抱着侥幸的心态继续履行与夺衣婆的公务员契约了。老实说，当年因为实在没脸去见李朗，所以只要确认李朗是相安无事的，这对李砚来说就已经足够的了。可是，谁会料想得到，他们兄弟俩再重逢见面之时，竟然是因为李朗犯下杀戮之罪的时候……

　　李砚黯然神伤，慢慢地用李朗的视角去等待见证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历史时刻。此时的李朗显然的依旧是善良无辜的，可后来究竟是发生什么变故呢？一时之间，李砚也无法确定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李朗变成极端的扭曲性格……？这就是李砚长年来一直好奇的事情，卻又因为懦弱的选择逃避而从来没有认真去找寻这个答案。

　　之后，李砚以李朗的视角，经历了无处可归，成天只能挨饿受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李砚看着李朗因为被勾起似曾相识的早期回忆而陷入痛苦挣扎，那曾经在人类村庄遭受到非人待遇和虐待的李朗，这次又因为人类的蛮横行为而失去了家园。没了山林的庇护……李朗必须再次孤独的投身进人类社会，这无疑对李朗来说都是最痛苦的煎熬。

　　所以，当发现李朗刻意地隐藏了自己狐狸的身份，完全以人类的身份去到了人类的村庄时，李砚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然后，李砚又陪着李朗经历了众人的排挤和欺压，终日依旧是居无定所躲躲藏藏的。遇上比较排外的人类，李朗也免不了受人一顿踢打，可是李朗依旧是秉持绝对不攻击人类的善良天性，总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比起反击那些恶意伤害自己的人们，李朗更选择性的维持胆怯怕事的天性及不忍伤害他人的低调作风。李砚伴着李朗为了生活而当过奴隶服侍别人，也陪着李朗受尽了各种委屈和苦楚。然后，因为李朗懦弱的天性使然，自然也少不了被人践踏尊严的花式欺负，可就算如此，李朗卻依旧始终如一的没有想过反抗，就只是把心一横将心酸全吞进肚子里去。

　　李砚知道，李朗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李朗甚至又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造成了大家的不幸。

　　‘一定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哥哥和申炷，还有小黑狗才会遭受苦难的。也许……我天生就是个不详之人，像母亲所说的那样，我本来就不该出生于这个世界上的。’

　　当意识到李朗的心中产生这种负面想法的时候，李砚想安慰和纠正李朗却根本无从下手。

　　有时候，因为暂居在李朗体内而被人类恶意暴打欺负到心里一顿气，却无处宣泄的李砚都会忍不住帮李朗这个傻弟弟叫屈！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教了李朗那么多次，可李朗就是学不会什么叫做‘自我保护’。

　　可也因为如此，越是这样看下去事情的发展，李砚就越是疑惑不解。
　　如此性格良善又胆小的李朗，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会变成现代那种暴戾乖张的个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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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那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当年年幼的李朗也已经长大成人，可依旧是一个很好欺负的善良傻伙子。他的性格孤僻寡言，几乎都不主动跟村里的人交谈和互动，所以被封为怪胎怪人，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灵狐的成长较人类的孩子来得缓慢，为了掩饰自己那不同于人类的体格及样貌的成长变化，李朗这些年来都是四处为家，在每一个人类村庄都短暂的逗留几年后就转换落脚处。一直到变成了成人模样后，李朗才稍微能够放心，并打算找个能长久住下去的地方安定下来。

　　这期间，李朗也不时偷偷摸摸地向附近的土种神明打探关于李砚及具申炷的去向和消息。只可惜，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了无音讯，要不然就是凶多吉少类似的答案。这对李朗来说无疑是个打击，但他总是自欺欺人般的选择无视，以为这样就能抱着希望继续等待奇迹的出现。李朗相信，总有一天，李砚一定会回来找他的。这个信念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一直都没有变过。

　　还记得，近几年，网兜爷爷是这么告诉李朗的……
　　“你哥哥他正呆在地狱里头受苦呢。听说三途川的神收到上面的指示，对你哥哥下达的是最重的刑罚，只怕你哥哥他是再也回不来的了……因为惩罚期那么长，加上地狱之境与现实的时间因为维度不相同而有着速度上的差别。也许，对你哥哥此刻身处的地方来说，他也不过是才度过了一两年多的时间而已；但是，我们所在的人间，早已时过境迁了。更别提你需要在人间等待多久才能再见上他一面……”

　　“但是，如果说完全没转折的可能性，那也不太恰当。而我的意思是……我听闻三途川的神明似乎有意替你哥哥向阎王求情呢！或许，他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以其他的方式赎罪也说不一定。你也知道的吧！你哥哥李砚如果能冷静思考对策，他那精明的脑袋瓜可不输三途川的神啊！”当网兜爷爷把这个消息带回给李朗的时候，李朗只觉得人生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经过深思熟虑后，长年来委曲求全的李朗，这才决定回到白头山下的人类村庄去。如果可能的话，他也好想回到白头山再去看一看。他积攒了足够的银两，然后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就这样朝着目的地赶去。

　　‘若是能在熟悉的地方等待哥哥回来，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他想。

　　曾经与李砚最常去的那个人类村庄市集，仿佛还是一模一样的光景，不曾变换。沿街叫卖的摊贩依然健在，好像也不过是长了些岁数，然后曾经围绕他们的年幼子女早已长大成人，如今的村子都变成了子孙承欢膝下的光景了。

　　李朗万分感慨，一心只想着要赶着回到白头山去。
　　这么多年了，白头山不知道有没有恢复以往生气勃勃的茂盛景色？

　　这些年来，李朗不敢踏足回来，就深怕会被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最怕的就是会被不讲道理的村民们围攻。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李朗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现在的他，样貌也与当初有所不同了。想必那些村民应该也认不出自己才是。

　　就在李朗满腹思绪和牵挂的时候，他已经抵达了白头大干的山脚下了。可是，此时的他却发现那里聚集了不少人潮，其中还有很多是似曾相识的人们，只不过容貌都年长了不少——那些曾经在深夜放火把山林烧得面目全非，将他和小黑狗和其他生灵逼得走投无路的，那些可恶的人类……重点是，那些人们各个全副武装，手上也拿着大大小小的火把。这种回忆中似曾相识的场景令李朗莫名的感到警惕又害怕，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感。

　　李朗故作神态自若的随手拦住一名路过的村民，轻声开口问道：“问问，这都是在干什么呢？你们怎么全都聚集在这里？”

　　“瞧你这生面孔和这身装扮，会问这种话，你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村民说。

　　李朗顺从的点了点头，也没特地表明什么。

　　村民接着又说：“这座山叫作‘白头山’，其中大有故事呢。曾经好多年前，在这里镇守的山神李砚，后来因为爱上人类又因爱成恨犯了杀戒。之后传闻，原来那个李砚才不是什么山神，而不过是只千年九尾妖狐吧了！听说，那只妖狐专门吸食良家妇女的精魂，可谓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所以，我们按照祖训，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放火烧山。这样一来让那些邪灵退散无处安身，我们村子的每户人家就都能平平安安相安无事了。”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李朗忍不住大动肝火的怒骂道。“李砚他才不是这种人呢！再说了，到底是什么祖训如此荒谬，怎么能说只要放火烧山就可保村子平安呢？”

　　“什么胡说八道？我这都是有根有据的。再说了，你当你是那只九尾妖狐的什么人啊？怎么你那么维护那只妖狐的？”村民道。

　　李朗冷哼一声，听到李砚被人污蔑，自己的心里就十分生气。这些年来，李朗可以忍受别人对待自己的不公与各种虐待欺压，可就是无法忍受听见别人诋毁自己最敬爱的哥哥。

　　就在心气不顺的当儿，李朗却瞥见刚才还在山脚的大伙儿，他们此刻正拿着火把和武器进入山林。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曾经白头山陷入一片火海的画面又一次闪过他的脑海里。李朗心下一怔，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着急地推开刚才那名村民，然后就快步地追上那群人们的步伐。

　　原本只是想先在一旁观望看情况的，但是，当李朗看见村民开始分工合作四散开来，到处准备点火纵火的时候，李朗再也忍受不了了。

　　“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李朗大喝阻止。

　　“这是哪儿来的傻小子啊？你们认识？”
　　“不，好像没看过呢。像是外地来的吧！”
　　“他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会不会是个傻子啊？”

　　就在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谈论自己的时候，李朗又一次朗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放火烧山？随意破坏山林可是会招惹山神不快，然后遭受报应的。难道你们真不怕吗？还不赶快住手！”

　　“切！这座山是邪恶之山，才没有什么山神，只有恶名昭彰的狐妖与邪灵！话说回来，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傻小子？”其中一个为首的村民道。“没事别多管闲事了。这座山本身就是邪恶的存在，烧了这里对大家都好！”

　　“胡说什么！白头山怎么会是邪恶之山呢？还有，这里可没有什么恶名昭彰的狐妖，只有当初为了保护苍生免遭恶灵蟒蛇之毒手，而被迫牺牲挚爱的山神——九尾天狐李砚！”李朗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村民们各个面面相觑，最后正色地打量着李朗好半晌。

　　“瞧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外表虽然傻里傻气但也还算是五官端正的，可你怎么会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告诉你，我是这里的村长，而这座山我们非烧了他不可！你要是再敢多加阻扰，小心我们对你不客气！”自称村长的村民愤愤的威胁道。

　　“就是、就是！村长说得没错！”

　　“哎呀，你们跟这傻小子说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看他就是个好管闲事的家伙吧了！不过是个路过此地的外地人，凭什么瞎搅和我们村子里的事情啊！”

　　李朗闻言气得牙痒痒的。他立刻开腔说道：“谁说我没资格管这里的事了？总之，你们不能放火烧山！”

　　“哼，这烧山是势在必行的了！小子，劝你不要瞎管闲事才对。虽然说这座山的狐妖早就被三途川的神给赐死了，但是，那万恶之源的狐妖怨气太重阴灵不散，害我们这儿的村民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在山里遇难身亡。所以啊，这山可不能留。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必须放火清理这里的瘴气，才能有效驱逐邪灵！”村长的尾音一落，就立刻把手上的火把抛向周围的草堆。

　　见村长起头行动，其余的村民都陆陆续续把手上的火把丢向周围。几乎是眨眼间就发生的事，火苗在风势的助长下一发不可收拾，延续烧向了森林深处，呛鼻的焦味浓烟顿时弥漫四周笼罩了正片山林。

　　“哥哥他才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他更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死去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不离不弃的，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李朗紧握着双拳，看着周遭那开始燃烧在火光里的森林，就觉得心痛又气愤不已。

　　当听见李朗的话说得如此蹊跷，众人都开始警惕地望着李朗。

　　而此时的李朗震惊地瞪大双眸，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山林遭受人类摧残，顿时痛心不已。大伙儿还在七嘴八舌地斥责自己，依然是满口的一派胡言，这让一向好脾气的李朗忍不住心生愤恨，以前所受的全部委屈全都在瞬间涌上了心头。

　　“混蛋……你们人类真是太可恶了！”李朗哑声发出嘶吼，因愈发激动的情绪而无意间爆发的狐狸灵力让李朗的左眼珠子在刹那间变化成了狐狸的金瞳。甚至李朗自己都丝毫未察觉自己动用了自身的灵力，一直到村长充满恐惧和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们大家快看！他的左眼珠是金色的狐狸之眼啊！大家小心，这小子不是人类，而是只狐妖啊！”村长立刻向同伴发出警告。

　　这下周围的人们都开始警惕起来，不自觉的后退几步，跟李朗保持安全距离。

　　李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盖着自己的左眼。
　　我的眼睛……真的变成金色的狐狸之眼了吗？

　　李朗很是疑惑。他知道自己是有一半的狐狸血统，但是，他卻不曾使用过狐狸灵力。就算是以前李砚在训练李朗的时候，也曾怀疑过他可能因为是拥有一半人类血统的缘故，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狐狸的灵力。

　　此刻，意识到自己好像拥有灵力，这让李朗感到惊喜不已。李朗觉得自己与李砚的关系似乎又更亲近的了。是啊！本该如此的。因为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啊！李砚能做到的事情，他李朗一定也能办得到才对！而山神的职责，不就是要保护他们的家吗？这座充满各种酸甜苦辣回忆的白头大干！

　　环顾四周，火势越来越大，而大伙儿站着的位置都可以感受到灼热的死亡气息。山林里的生灵在悲鸣，甚至花草树木都在哭诉。不自觉变身为半狐半人形态的李朗耳朵抽动，似乎在瞬间听力大有增进，深山里的各种声音都尽收进耳。

　　忽然，其中一个村民开口了。“我记起来了！当初九尾妖狐离开这座山的时候，不是留下了一个狐狸幼崽了吗？你们大家仔细看看，会不会就是他？！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们寻仇来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那只作恶多端的千年妖狐死了，现在又还来了一只狐狸崽。真是没完没了的！”

　　当听到村民又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李朗忍不住爆发了。“你们都给我住口——！”

　　李朗难得发狠地怒吼了一声，但却不自觉的动用了灵力。只见刚才开口说话的两位村民被无形的力量给震飞，直接飞进了炽热的火堆里。他们二人瞬间被烈火灼伤，发出刺耳的尖叫呼痛声。其余的人见状都被吓得不轻，有些靠近的人就尝试着要把那两人救起来，而其余几个比较胆大的人则开始握紧手上的武器转而想要去攻击李朗。

　　李朗本来就是第一次变成半狐的形态，根本都不晓得如何掌控这种突然觉醒的灵力。刚才并非本意的震飞村民着实也把他自己下了一大跳。可是，在回过神后，再次看到那些村民们带着惧意与恨意的目光，这让李朗感到无比厌恶。

　　大家都在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就跟小时候与母亲一起生活在那个村子里的情形一模一样。大家都恨不得他死……

　　“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人类，当初受了我山神哥哥那么多的帮助，不仅翻脸不认人还恩将仇报！诅咒我哥哥死了，也就算了。当初放火烧得山林面目全非，害得生灵涂炭，还把我最心爱的小黑狗给害死了。不过，不管你们以前怎么对我，我都一直在忍耐，从来都没想过要报复。可是，事到如今，都隔了那么久的时光，你们却还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今天，既然又是你们自己先动的手，还想要迫害山林里的生灵将我们都赶尽杀绝，那么我就用不着再对你们客客气气的了。”李朗像是得了失心疯般，他望向众人的眼神染上了恨意，完全被强烈的情绪所支配了。

　　李朗的金瞳闪耀着危险的光芒，尔后，他只觉得强大的灵力随着自己起伏的情绪完全爆发了。

　　“既然你们个个都说我哥哥死了，又还一直用恶言恶语诋毁他，那么……不如你们也都一起去死好了！我让你们都跟他陪葬去，你们说好不好？”李朗突然发声大笑，那模样与平日不同，显得格外阴冷暴戾。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以德报怨。每个人，每件事，都有自己明确的底线，只是不予说破而已。一旦忍耐超过限度，当底线无情的一再被践踏，那么所有的恶行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杀戮与复仇的快感蒙蔽了李朗的双眼，他用恨意麻痹了自己的善良，只为寻得一时解脱。

　　“朗啊，善良是好事。可是，如果被人恶意欺负都不还手的话，那样就叫作愚蠢！懂吗？”仿佛哥哥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耳际。

　　这次，李朗为自己生平第一次主动跟别人动手，还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要保护白头山和生活在这里的一众生灵。’他暗忖。

　　但实际上，李朗的心里根本就很清楚。他并不是因为冲动而采取的报复行为，而是他只是想要找个合理的机会宣泄情绪吧了。要不然，他一定会因受不了而发疯的。

　　他一直以来苟且偷生那么多年，为的可不是要听见别人恶意的诋毁和诅咒李砚，更不是为了看那些村民继续肆无忌惮的破坏山林和伤害一众生灵的。

　　李砚没死。他一定还在某处活着。也许，就跟网兜爷爷说的那样，李砚也许还在努力着找寻机会重获自由，到时他一定会再回来找李朗的。

　　因为如此相信着，所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破李朗最后的生存希望。要是连这最后一点的寄望跟信念都没有的话，那么李朗根本就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了。

　　只要相信李砚依然活得好好的……
　　那么李朗就会以这个理由勇敢的活下去，一直等到再跟李砚兄弟重逢为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