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不相认》蜜洋MiYounG

10、10 活下去的理由

　　当狐狸一族第一次运用灵力时，是非常容易失控的。他们的情感变化会飞跃般的起伏，所有的情绪感官都会被放大。伤心会变抑郁，开心会变狂喜，生气也会变成暴怒。

　　李砚突然可以明白为什么李朗会残杀那些村民了。

　　曾经，李砚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弟弟第一次变成真正狐狸时的样子。老实说，李砚也是十分好奇的。他其实在漫长的一生中也看过同族半人狐狸的形态，但各个的狐狸特征几乎都不一样。所以，对于李朗的狐狸形态，李砚还是有所期待的。因为更重要的是，那可是李朗与他兄弟间最能直接证明血缘关系的关键。

　　只是，令李砚料想不到的是，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李朗第一次变身狐狸形态，竟然会是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曾经美好的期待，最终都变成了最心痛的遗憾。

　　当尝到村民那因飞溅而喷洒到唇上的鲜血时，李砚陷入了满满的自责与愧疚。李砚能感受到李朗在强烈的情绪支配下完全失控了。他那善良纯真的弟弟李朗，那个连见到陌生小动物被伤害都会心疼流泪的的那个弟弟，现在竟变成了如此嗜血的可怖模样。

　　‘朗儿……’李砚在心底呼唤着至亲，却也明白李朗他是完全听不见的。

　　‘是哥哥害了你啊……对不起……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啊……’李砚心痛至极却也无可奈何。他的灵魂窝囊地躲在了李朗的身体里，亲身经历了李朗第一次展开嗜血杀戮的过去。

　　如果当时，哪怕是他或着具申炷能陪在李朗身边的话，那么李朗在第一次变身为狐狸的时候，就不会因情绪失控而犯下如此大的罪过了。

　　… …

　　待李朗完全回过神时，他发现刚才围绕着他身边的村民全都死了，无一生还。李朗筋疲力尽地跪在那熟悉的土地上，杀戮的快感貌似还在血液中沸腾，但比那在李朗的心里占据更多位置的是无法言喻的抑郁伤痛。夺眶而出的泪水自李朗那双色的瞳眸沿着脸庞流下，渗着村民鲜血的化成血泪滴滴落在白头山上的土地。

　　“啊——”

　　李朗抬头仰望着被烈火烧出的烟雾覆盖的苍穹，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仿佛是在呼应着李朗一样，白头山上的生灵和那些动物都发出了各自的叫声，甚至此刻在蔓延的烈火中痛苦不堪的花草树木都乘着风晃着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来一一回应着李朗。他们的悲鸣声凄凉无比，旋绕在山中久久不散，而此时延烧着的烈火也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李朗与生灵们恳切的心情，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刮来一阵不寻常的强风，眨眼间已经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尔后，一阵滂沱大雨瞬间浇熄了白头山上的火势，也冲刷掉了那刺目的血色。

　　大雨中，李朗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地，恍惚的眼神飘渺不定。他环顾了四周散落各处的村民尸体，心情却异常地平静。似乎在这场雨中，他方才所有的盛怒情绪与悲愤都被洗刷得无影无踪。

　　“……哥哥。”李朗低声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哪儿……难道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李朗凝望着眼前村民的尸体，自言自语道：“这群恶人……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们。大概只有杀了他们，他们就不能再继续伤害白头山上的生灵了。没关系……就算你回不来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你说好不好？等我把所有伤害白头山的人们都杀了，到时，我就去找你……就算你真的死了也没关系，我会去找你的……我会想办法去见你的……我们都约定好了的。所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似下定了决心，李朗在雨中慢慢地站起了身，然后从地上拿起了其中一名村民刚才拿着的长刀。望着那通往山下村庄的路径，李朗似有若无地勾起嘴角，然后踩着缓慢的步伐朝着人类村庄走去。

　　“等我给咱们白头山的所有生灵都报了仇，让那些恶人再也无法伤害我们的山，那么我就会去找你了……”李朗加重力道握紧右手上的长刀刀柄。脚下的步伐沉重而坚决。

　　“只要白头山不会再受到任何来自那些可恨人类的伤害，那么，我就算是下地狱也没关系的。哥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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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朗血洗了一个又一个人类村庄，将那些曾经诋毁并恶意冒犯白头山的人都给赶尽杀绝。而在过程中，李砚尽管悲痛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成为历史的过去又一次在眼前重现。他一直知道李朗是为了报复而展开的杀戮行动，但他卻不曾想过原来李朗竟是怀着这种绝望的心情去对付那些村民的。

　　尽管李砚难以置信，但李朗此刻的心情异常的平静，那是不再抱着任何希望与期待的绝望。在动手伤害村民性命的时候，李朗的心仿佛已如死去一样，他完全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根本就不带任何思考能力，只是机械般地一直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刀起，刀落，然后看着一条条生命流逝于自己手上，他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冷血地见证自己的血腥杰作。

　　当原本人声鼎沸的村庄变成死寂般的安静，当那些混乱逃窜的人们一个个慢慢地变成没有心跳的尸体，李朗依旧是维持相同的冷血调调，脸上完全没有陷入任何情绪，就连他的心情也是平静到如一滩死水，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掀起涟漪了。

　　李朗以夜继日的横扫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类村庄，不眠不休，滴水不沾。当身体因体力不支而开始不听使唤的时候，李朗也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进行清扫，看着一个有一个的村民倒下，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李朗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前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作何打算。反正，他就是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刀起，刀落，刀又起，刀又落下的，一直重复着。

　　在李朗体内的李砚痛心疾首地不忍再看，却不得不被迫一直见证着李朗残忍的行为。
　　李砚很清楚，再过不久，当年的自己就会出现的了。

　　… …

　　“大逆不道的罪人李朗，听着。我今奉三途川之神的命令，前来将你拿下。拿起你的剑吧！”

　　当李砚见到当年的自己站在面前时，李砚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李朗的心一样碎成碎片了。

　　“哥哥，你在胡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说这些话？哥哥？”李朗从原本见到李砚还活着的惊喜，慢慢地变成困惑和震惊，最后只剩下满满的心痛。

　　看着拿着武器的李砚，又看了看李砚那含着不忍与无奈的眼神，李朗似乎慢慢了解到了一个事实。李砚他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李朗突然间觉得想笑，他也确实很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他惨白的脸上写满悲痛，卻又挂着含泪的笑意……李朗并没有如李砚的指示那般拿起武器，只是如傻子般伫立在那里望着李砚，然后静默地等待自己的结局。

　　“拿起武器。我让你拿起武器！”李砚压抑着情绪，颤抖地喊了一声。

　　李朗没有搭话，只是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笑看着李砚，边哭边笑，边回忆着与李砚曾经过往的美好。这时候，李朗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想。他选择性的无视眼前那个站在那里手持武器，而且还露出凶狠严肃模样的李砚。李朗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不闪也不躲，就只是那样站着，慢慢地回忆着记忆里那个对自己无限宠溺的李砚。

　　“…哥哥。”李朗轻声唤道。
　　可是，这声叫唤所迎来的卻是李砚闪现到他的眼前，那冰冷长剑划破他血肉的下场。

　　一阵强烈的剧痛自伤口蔓延开来，早已体力透支的李朗应声跪倒在地。

　　“……为什么？”李朗轻声低喃。可是，早已走远的李砚却没有留下任何回答。

　　在倒下的那一刻，李朗从模糊的视线中看着李砚渐行渐远的背影，莫名地感到心痛，却又反常地感到庆幸。‘又被抛弃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也是最后了……都结束了……’

　　李朗感觉自己的体温慢慢变冷，仿佛连伤口的痛楚都减轻了不少，然后他的脑袋开始变得沉重不堪。这时的他，不知怎的又一次记起了很多久远的回忆。

　　曾经李砚对自己的好，李砚离开白头山后的日子……和小黑狗还有具申炷在一起相伴的回忆……曾经自己在人类的村庄里被虐待的日子，还有在那充满饿鬼的森林里，自己被母亲抛下的回忆……最后，脑子里剩下的画面只剩下李砚那狠心用剑剖开自己腹部和胸膛的恨戾模样……

　　李朗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感觉视线越来越暗淡，然后慢慢地变成了一片黑色。

　　“朗儿啊……”这是那附身在李朗体内的现代李砚，用尽最后力气呼唤的名字。
　　在被黑暗完全吞噬以前，李砚只觉得思绪混乱不已。他的思维里塞满了李朗的各种心情和回忆，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年明明手下留情了，但为什么李朗会伤得这么重。

　　李砚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算此刻他经历了李朗所经历的一切，他仍旧无法置信当年的自己竟然如此狠心，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判了李朗死刑。

　　李砚一直以为这些年以来，李朗每次一谈到600年前的那一剑就情绪失控，一直嚷嚷着是李砚杀了他，而这些都不过是李砚以为的，李朗只是在夸大其词，存心想要让李砚内疚的小手段吧了。李砚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一直到现在李砚自己将当年的事情经历一遍，腹部和胸口的伤势之重，在李朗此刻孱弱的身体状态下，根本就是足以令李朗毙命的伤势。李砚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李朗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更别提李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找那些村民报仇，到前一刻又是以怎样兴奋的心情去拥抱久违重逢的自己。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呢。’
　　李朗骂得不错，李砚现在也开始认同了。他真的就是个混蛋没错。

　　当年的自己不过是在见证了李朗残害村民的一幕后，就狠下心执行了三途川婆婆分配下来的任务。如果当时自己能不那么果断的认为李朗已经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果当时的自己能去好好的了解李朗报复行动后面的动机和心情，那么他们兄弟就犯不着恶脸相向那么多年了。

　　在感觉李朗的生命开始流逝的时候，李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不对……李朗按理说不会死去才对。

　　毕竟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不是吗？尽管下手重了一些，但是李砚很清楚李朗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死去。因为后来李朗不是还多活了600多年，而且每次都时不时提起这件事情来故意刺痛自己的心，存心让自己感到内疚自责。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自己卻感觉命不久矣，仿佛意识都要离自己远去了。

　　‘哥哥……’恍惚间，仿佛又听见了李朗熟悉的呼唤。

　　尽管已经快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李朗竟然还在呼唤着自己。李砚只觉得心痛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感觉就快要死去了一样……

　　慢慢地，李砚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意识，就这样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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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李砚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个闯入脑海的连环回忆画面是属于一个陌生人的。李砚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却感觉自己是以李朗之外的视角在经历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

　　此刻，李砚能感受到的竟是腐尸的味道和死亡的气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下一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印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十分眼熟的男子——南智雅工作的那个电视台社长！这次，李砚再迟钝，也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朗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得不跟社长绑定了契约。’
　　这是李砚从来就不知道的事实。他一直以为，李朗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和想要报复自己，而故意跟蟒蛇的仆人做交易来互惠互利的。但是，李砚卻不曾想过李朗竟然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跟社长被迫绑定了契约。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李砚从来就不曾想过竟然是自己真的杀了李朗，而害李朗被社长用酸浆果给救回了一命。

　　“今天的救命之恩，你就先欠着我。以后总有会用到你的时候的。到时候，我会召唤你，你再来报恩好了。”当听见社长如此对李朗说的时候，李砚的心完全冷却了下来。

　　后续的事情，尽管还没有以李朗的视角经历过，但是，李砚似乎在瞬间把所有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都给想通了。不知怎的，过去的回忆又一次涌现。李砚记起了自己和李朗无数次的对话……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了。

　　李朗为什么要一直帮助蟒蛇他们，这原因已经非常明显了。
　　李朗确实是被绑定了契约，可是却不是出于自愿的。

　　这个事实让李砚感到心痛不已。曾经，他为了这事和李朗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但是李朗却一次也不曾主动提起绑定契约的原因。

　　“李砚，全部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离开了山林，如果不是因为你抛弃了我，那么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李砚，你说的没错。除了名字，我这条命……也是你救下的。我所拥有的，都是你给的，包括我身上的伤疤……”

　　“杀了我，李砚！像当年那样对我下手吧！只要把我杀了，那你就自由了！不用再对着让你如此碍眼的我了！”

　　李砚突然感觉力气都被抽光似的。他开始可以理解李朗后续的种种行为与动机了。可是，就算现在才来明白李朗的心情，那也都太迟了。

　　“李砚……都说了……我改名字了……不叫李朗了……”

　　“我这条命……还你…从此……互不相欠了……不欠你了……”

　　是啊。李朗已经回不来了。
　　现在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了。

　　… …

　　几百年的光阴，如眨眼般一闪而过。

　　李砚陪着李朗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和矛盾，又看着李朗如何在人前强颜欢笑，在背地里忍着伤痛过活。李砚看着李朗被可恨的社长一次又一次的威胁和利用，也看着李朗因为当年莫名其妙的救命之恩而被迫绑定了契约，最后只能身不由己的帮着社长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坏事只为避免破坏契约而得以保住性命。李砚也看着自己和身边的人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对李朗恶言相向，但李朗却一次都不曾认真为自己的可恨行为道歉和作出解释……尽管被人误会，李朗依旧是我行我素的那种调调，从来都不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又这样的过了好几年，一直到奇宥莉终于出现在李朗的生命里。李砚才发现长年来孤单孤僻的李朗终于有了可以谈心的对象。可是也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李砚也发现了，李朗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腹部深处又传来一阵愈发难忍的痛楚时，耳边也即刻传来奇宥莉的声音。
　　“李朗，你怎么了？是不是以前的伤又复发了？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李朗只是微微一笑，虚弱地看着奇宥莉，轻声道：“宥莉，我没关系。吃些止痛药再休息一会儿就没事的了。”

　　“李朗……”

　　“乖，别苦着一张脸。宥莉，妳帮我去我房间拿止痛药给我吧！”

　　看着被疼痛折磨得冷汗涔涔的李朗，奇宥莉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就往房间跑去。之后，她带着止痛药回来，又接着跑去替李朗倒了一杯温水配药。看着李朗把止痛药灌下肚，然后闭眼躺在沙发上歇息时，奇宥莉却忍不住又难过又心疼哭出声来。

　　“笨蛋，妳哭什么啊？我都跟妳说了很多次的了。不要为了我这种没用的人浪费眼泪，一点也不值得。”李朗道。

　　“李朗，要不你把这事告诉李砚吧！”奇宥莉如此建议道。

　　李朗听了却严肃地用苍白的脸孔瞪着奇宥莉。“宥莉啊，妳给我听着。无论如何，都不许妳告诉李砚和具申炷我的事情。知道吧！要不然，以后我就再也不理妳的了。”

　　“为什么要这样子？要不然，你就再去讨个酸浆果吃吧！”

　　李朗听了奇宥莉的主意，只觉得哭笑不得。“干嘛那么麻烦？我这条命啊，本来就是捡回来赚到的了。以一只半狐来说，我活得也够久的了。再说，这世上太无趣了……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也好。”

　　“李朗！我不许你乱说话！你一定长命百岁，活得好好的！”

　　“宥莉，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的问题就是活得太久了……或许，早在600年前，李砚砍我的那一剑，我就该死的了。就是因为没死，所以才会活得如此痛苦啊……”

　　“李朗，拜托你，不要说那种话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告诉李砚呢？或许，他知道了之后会想办法帮你呢？”

　　李朗自嘲的笑了笑，缓缓道来。“这世上，最想我消失的人大概就是李砚了吧！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会帮我呢？对他而言，我就是个麻烦，一个罪孽深重的恶人，一个本来就不该出现，不该跟他相认的人。所以，何必把这事告诉他，然后自取其辱呢？说到底，我这身伤痛……本来就是他留给我的礼物。”

　　“李朗……”

　　“老实说，我还蛮希望能死在他手上的。哼。可是他却连正眼都不想施舍给我……既然如此，那就随缘吧。反正我啊，也活不了多久的了。至于什么死法，对我来说也没差。也许，在被这身伤痛折磨死之前，我已经因为自行毁约先走一步了，那也说不一定。”

　　“李朗！”奇宥莉又急又气地低喊了一声，卻惹来李朗发出虚弱的笑声。

　　“妳啊，就是太善良了。这世上，大概也只剩下妳希望我能继续活着吧！老实说，宥莉，其实我挺不放心妳的。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希望妳能花多点时间去找具申炷玩。这样以后就算我不在了，具申炷也能照顾妳，那么我就放心了。尤其具申炷，他那种同情心泛滥又爱心爆棚的兽医，才是最适合照顾妳的人。况且，还有那个疼爱具申炷的李砚，他以后一定会爱屋及乌，陪着具申炷好好照顾妳的。”

　　“切！像李砚那种丢着你不管不顾的人，你还奢望他能照顾我？”

　　“妳跟我不同。妳这么人见人爱，任谁看了都会喜欢上妳的。”

　　“李朗，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们一起。我只想陪着你，以后都只想跟着你一起生活！”

　　李朗轻轻摇了摇头，道：“问题是，我一点也不想继续活着……太累人了。再说，我也快死了，妳还是别跟着我得好。像我这种注定下地狱的人，怎么可以让妳跟着我一起受苦呢？”

　　“李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好好活着呢？拜托你不要每天都把死字挂在嘴边，好不好？我希望你能继续活着！李朗……”

　　“宥莉，如果经历过我的一切，妳就不会想要继续活着的了。我跟你们不一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比起活着，死了对我而言反而是种解脱。”这些年来，李朗有过无数次的自尽念头，可是到头来，能支撑到他还活到至今的唯一原因，依然是李砚。

　　“可以的话，我想死在李砚的手里。就算不行，就让我一直缠着他到我没有力气为止吧。”李朗突然对着奇宥莉这么说道。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送那副眼镜给李砚的女人的吗？”奇宥莉问道。

　　“算是吧。反正是他自己说的，要是我碰了他的女人，我就会死在他手里。说真的，我心里蛮期待的。”李朗突然笑得十分开心，一点也没有悲伤的感觉，反而满怀期待似的。

　　看着李朗的笑容，奇宥莉的心里郁闷极了。“李朗，可是——”

　　话说到一半，李朗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是信息提示。

　　躺在沙发上的李朗伸出手，奇宥莉立刻会意的将桌上的手机递给李朗。

　　大略瞄了一下信息内容，李朗唇角微扬，突然忍着身体不适，动作迟缓地坐起身来。奇宥莉见状纳闷不已，立刻关心道：“李朗，你怎么坐起来了？你的身体根本还没有恢复，还是继续躺多一会儿吧！”

　　“我不要紧，等下多吞几粒止疼药就行的了。”李朗语毕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奇宥莉可吓坏了，立刻稳住李朗那依旧显得虚弱的身子。

　　“宥莉，妳回家吧！我现在有事要出门一趟。”

　　“什么？！你现在这身子为什么还要出门啊？你是打算要去哪里？”

　　“我没事的。妳就回家吧！我出门了。”李朗微微一笑，然后在奇宥莉的帮助下穿好外套。

　　奇宥莉的心依旧不踏实。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固执的李朗，奇宥莉只能轻声问道：“你到底是要去哪里？要不，让我送你吧！”

　　“也好。就让妳载我去吧！”李朗老实交代，道：“李砚约我在田螺姑娘那里见面。用不着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刚跟他女人吵完架，然后要找我算账呢。”

　　“嗄？！那…那你还是别去了啦！李朗，你现在身体那么虚弱，要是李砚再出手打你的话，那你怎么办？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办法还手啊！”

　　李朗听了奇宥莉的话只觉得好笑。他反问道：“妳又怎么知道，那不会是我一心计划的结果呢？”

　　“什么？！”奇宥莉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一次宕机了。她完全没听明白李朗到底在说什么。

　　李朗只是耸了耸肩，然后摸了摸奇宥莉的头，道：“妳不是说要送我过去见他吗？那我们走吧！别让他久等了。”

　　李朗原本以为这次终于能如他所愿那般，真正的死在李砚的手里，一心得到解脱一了百了。只是怎么料到，在见了李砚之后，才发现李砚确实是因为他给南智雅送老虎的眉毛眼镜的事情而气得怒不可竭。只是，李砚却采取不同于李朗所预计那样的报复方式。

　　“原来这就是你的选择。”听见李砚冷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李朗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好半截。

　　“我以后不打算再继续让你了。”浑身被刺骨的寒意冻得都快发颤了。

　　“如果当时不去饿鬼森林就好了。那么，我们就用不着兄弟相认了。”
　　李朗浑身一震，像是被电击一样突然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

　　“如果当初不相认就好了。”李砚说。

　　李砚就那么走了，留给自己的又一次只剩下背影。被抛下的李朗无力地怔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去追回李砚的勇气都没有。李朗忽地又觉得伤痛隐隐作疼，但比起撕裂般的心痛，那以前被李砚留下的伤处显得微不足道的渺小。

　　“又被抛下了。”李朗对自己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自我安慰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哽咽了。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答案，可是还是止不住如泉涌般的伤心。

　　而这时，附在李朗身体里的李砚，只觉得心痛难耐。

　　李砚不知道李朗当时竟是一心求死……

　　“怎么能就那么走了呢？好歹也给我个痛快，直接送我一程吧？”李朗喃喃自语。“没关系。没关系的。反正也用不了多久的……到时……我不会再缠着你，你也就自由的了。”

　　‘既然李砚不屑对我动手……与其当个毁约的狐狸……和被伤痛折磨死掉，既然那两个选择我都不想要……自我了断，更好点吧？’李朗心想。

　　如果没有经历过李朗所经历的一切，李砚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李朗为什么要做出那样极端的自尽选择吧？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清晰明了了。
　　李砚终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李朗选择自我了断的原因。

　　“……原来真的没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呢。”李砚暗忖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