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昕-parasite》一口大梨

4、第 4 章

　　赵子豪仍如往常那样对待他，这反而让许昕觉得有些束手束脚。上班途中他悄悄去瞟赵子豪的脸色，对方神色如常，十分平静。许昕咽咽唾液，无端有些害怕这样的赵子豪来，又觉得挺对不起这小孩，他自己烂归烂，却试图拉赵子豪下水，实在是很不人道。可他偏生又无法拒绝赵子豪：牵他手的温度是真的，对他露出的笑是真的，说出的话也是真的。许昕想自己何德何能，竟能使赵子豪这样真心，他确是世间第一大坏人，玩弄弟弟情感；或许他应当时抽身离开，继续与马龙互相折磨，行善积德，祈祷下辈子赵子豪可别再碰上他。

　　临到下班，许昕摸进赵子豪办公室里，说他今天要去马龙那儿。赵子豪从手机中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里没什么情绪，许昕却因为他平静的眼睛而慌神，兀自解释说是去见一面，怕你到时候早点回家了没找到我会着急。

　　赵子豪点点头说好，然后问他：“需要我送你过去吗？还是马龙过来接你？”

　　许昕想他是不是在羞辱自己。如果是就好了，给他一些离开的勇气与底气；可不是的，赵子豪说出来马龙的名字，就和问他中午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他相信了，赵子豪真是在考虑他的出行方式。

　　“不、不、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好吧。昕哥，有需要就打我电话。”

　　许所几乎是落荒而逃，赵子豪的平静足够摧毁他所有心理防线。他乘电梯下来跑出大门，感受到心脏的剧烈震动。是赵子豪表达爱的能力太强，还是自己已经彻底退化？许昕没有想到仅仅这样短的时间，赵子豪就能要他这么在意：他感觉自己正在背叛。

　　可他们明明、明明没有任何承苦、任何约定，甚至一张白纸黑字的合同。他坐在出租车后座，痛苦地看向窗外。正是晚高峰，冬日的夜来得早，来得快，已经渐渐暮色四合，路灯、车灯、街边的霓虹，皆失焦成为斑斓的光斑。

　　马龙提议在他家见面，结果许昕到了，他家仍大门紧闭，马龙还没回来。

　　许昕只得蹲在他家门前刷手机，进直播app说一声今天不播了。刷新两次，有评论抱怨怎么最近老是不直播了啊，都好久没听蟒哥唱歌了。

　　是啊是啊，我最近睡眠质量都直线下阵。

　　热二，你看你被不被蟒哥怼就完事了。

　　许昕十分配合地给热二发去个生气的表情，又说最近有点忙。

　　蟒蟒别辛苦工作了我养你呗。

　　许昕笑，那养我要很多钱诶，你养得起吗?

　　我砸锅卖铁偷电瓶车养你嘛。

　　他和粉丝在评论区里聊得开心，就听有车声，马龙终于回来，开门要他先进去，自己又停好车，抱出来些蔬莱肉类，招呼他说先坐，阿姨等会儿就来。又说今天有点事耽搁了，让你在外面等那么久。

　　许昕以前有钥匙，出入自由，此刻马龙态度未免有些太殷勤，这稀少的体验让他终于从手机中抬头：评论区还在打趣他，许昕几乎想问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粉。马龙仍在里里外地收东面，许昕此刻姿势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倒是十分没有客人的自觉。许昕眨眨眼，怎么想现在的氛围都有些怪，他还以为马龙会二话不说就跟他对峙呢：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吵架的就是了。

　　马龙终于消停下来，撑在他身后，许昕感受到马龙的靠近，抬头看向他。马龙问：“能接吻吗?”

　　“别呀，”许昕笑着躲开：“龙哥、今天不是过来谈谈，嘴都堵住要怎么谈?”

　　“好，那就不。”马龙的眼睛那样看着他，竟然被许昕看出来点温情，似乎回到他们刚见面那时候，许昕又向他眨眨眼，真弄不懂马龙此时是什么心情。

　　好在此时阿姨过来，马龙便远离他，过去开门。许昕远远看向马龙，就在刚刚，他竟……无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心动。马龙真挺好的，除去他做的那点烂事，许昕也无法否认，马龙还挺好的。这话自相矛盾，可事实就是如此。只要马龙稍微好一点，他就陷进去，重新陷入打起精神才爬出来的泥淖。此刻他正站在那边缘，一边是马龙，一边是赵子豪。

　　赵子豪。赵子豪这时候还在公司吧，只能点个外卖凑合着吃，可怜兮兮的他弟弟。许昕一下被无力感淹没，瘫倒在柔软沙发，连手指也不愿意动。

　　鱼汤鲜香，爆炒青菜时油声滋滋作响。马龙过来叫他洗手准备吃饭，阿姨做完就离开，碗筷由他们待会儿自己洗。于是饭桌上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人，许昕尴尬咳嗽一声，说吃饭吃饭，我都要饿死了。马龙却不动作，只顾盯着他看，给许昕盯得心里发毛，一顿饭吃得异常不适。

　　碗自然是马龙来洗，许昕从冰箱里摸出来颗橙子，可又不想弄脏手，换了个苹果，咔嚓咔嚓，倚在门框上看马龙脱了外套，衬衣袖口挽到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漂亮，有点长了的刘海垂落在眼前，许昕以前笑他，马龙，你该进军演艺界，当个什么爱豆或者演员，不然多浪费这张帅脸；歌手你可就别想了啊，自己人，别开腔。马龙那时候回过头来笑说，反正你已经是歌手了，我不和你抢饭碗。

　　那时候马龙还说他是歌手呢。许昕闷闷地笑出声来，惹得马龙疑惑的目光。许昕摇摇头，示意他洗碗途中不要分心，啃苹果声响仍旧咔嚓咔嚓。马龙走过来，手还没擦干，全是泡泡水，许昕看他气势汹汹，不自觉呆立原地，被马龙仰着头亲上来。

　　那点子苹果湿润的甜都变成微微的酸，被马龙搜刮干净。许昕下意识闭上眼，才反应过来这时候不该上演恋人久别重逢戏码，抬手撞撞马龙肩膀示意他确实不应该。

　　马龙盯着他，乌黑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给许昕看得想要逃跑，感觉自己被冷静又残酷的一位猎手盯上。他倒是想跑——马龙两手撑他身体旁边，许昕跑也没地方跑，只能嘴上吐槽，龙哥，壁咚这招对小女生才有用，我可不会心动。

　　“你真没想我？”

　　“龙哥，没必要哈，我们再谈这些多俗啊。”

　　“你真没想我啊？”

　　许昕无语，或许他今天就不该来的。马龙太麻烦了。马龙偏执，又洞察人心，许昕在他面前总觉轻易被看透。

　　“不想我，那你今天怎么来见我？”

　　许昕就知道他要这么说，一时失语。所谓“谈谈”不过一个幌子，为什么见面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期望一个回到过去的可能性，毕竟人通常难以接受改变。厌烦包养游戏的马龙是这样，察觉到他的厌烦想自我解脱的许昕也是如此。属实是被养出来惰性，不管是他，还是马龙。

　　马龙见他不讲话，便知目的达成大半，说等他先把碗洗完。他们拥有了一个甜蜜的夜晚，芳香的热红酒，老旧的黑白电影，许昕靠在马龙身上，如毒舌评鉴大师般高谈阔论、指指点点，马龙时不时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也没有不耐烦。诡异的，许昕想，自己和马龙怎么会疏远的呢。那小孩只是个很小的因素，成为不了到后来他们渐行渐远的主要原因；他们也有过像现在这样温暖又柔软的时刻，仿佛处于世界的最中心，而许昕是真的很开心。像这样两人共度的时间，又有多久没有过了呢。

　　不如说，是他先将马龙推开，贯彻非暴力与不合作的指导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吵架之后，不再给马龙靠近的机会。不过□□体验倒是还不错，他们在这方面十分契合。这样一想，马龙这个金主当得还挺没成就感的也说不定。但也不必为他叫冤了，这也是马龙自己选的，许昕可没赖上他。

　　影片的最后，字幕向上滚动，房间安静下来，许昕寻思着自己是否应当开口点评一下缓和气氛，马龙却扭过头，亲上来。这是一个怎样的吻啊，许昕顺从地闭上眼，在这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怀念马龙。在短暂的陷入黑暗后，再次睁开眼，仿佛坠入新世界。马龙快要被他如同少女般纯真、善良又晶莹的眼睛折服了，他不该让许昕离开的，他无法离开这一双眼睛。

　　（删了段）

　　马龙对他喜爱更甚。嘴上哄着，说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再努努力，手不由得更怜爱地抚摸他仍有湿意的发，可爱的耳朵，明显的下颌。许昕在迷糊之间看向马龙，一下子被他眼睛里的爱意淹没。他现在是一艘漂漂荡荡的船了，落在了马龙的爱意的海洋里。

　　翌日早上醒过来，许昕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日期又是几何。马龙也醒过来，还睁不开眼，胡茬有些冒头，压着嗓子说早，又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啊、许昕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醒过来：这是平时上班的时间。又想起来赵子豪，找了一下却没发现手机，连忙跳下床来穿衣服，看得马龙疑惑，问他这是干什么呢。

　　“我手机呢？”

　　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真是团团转，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又去浴室里翻找，未果又冲出去客厅。终于找到了，原来落在了茶几下边。许昕还有点踌躇，想要是赵子豪发消息、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不回来，又该如何解释。可是，没有。

　　许昕还以为自己没联网，特地又里里外外再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一切都陷入沉默之中，彰显着赵子豪的态度。只是他的沉默，究竟是一种旁观的默许，还是一种出离的愤怒？无论如何，许昕都做得不算人道，甚至在这之前，他都忘记了赵子豪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马龙从房间出来，只消一眼就明白他如此急切的原因，用一种几乎幸灾乐祸的语气问他，豪仔那边你准备怎么办？今天还去上班吗？

　　许昕白他，“马龙，不要将我不想面对的事情摆在我眼前好吗。”

　　马龙更乐了，“你活该嘛，谁叫你找上他，我看你要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收拾个屁，不想收拾。谁想在这时候再去面对赵子豪？许昕怕看他愤怒的眼睛，也怕看他平静的眼睛，总之赵子豪做什么反应都让他觉得难受，更不想看到赵子豪欲言又止，或者毫无波动，整个人仿佛单被一根细丝悬着，不上不下，就这么吊着，很是难受。尽管他有一百个不情愿，却还是赵子豪手下的员工，赵子豪时间不长的同居人，也没法这样一个招呼不打，径自从他的全世界路过。许昕啊许昕，实在是不应当。

　　许昕踌躇半晌，最终还是认输，说今天还是去上班吧，要是一声不吭，反而之后更难解释得清。马龙很了然地点头，眉一挑，很有几分看好戏的味道。他好像对赵子豪十分不满，乐于见到豪仔吃瘪。“那收拾收拾，我送你过去。”

　　许昕从马龙车上下来的时候，探头探脑，活像做贼的，大楼保安忍不住往他这边瞅了好几眼。马龙忍不住笑他，喂喂，你放轻松一点，别人以为你来偷东西的。

　　你说的轻巧，也不想想我现在是什么处境，要是见到赵子豪我可怎么说？

　　没法讲就不讲嘛，你现在立马撂挑子也还来得及，正好我也还没走，现成的一个司机。

　　大哥，要赚钱吃饭的嘞。

　　那我养你啊。

　　许昕福至心灵，知道马龙肯定看到他昨天发的动态，于是很配合他，“可是龙哥，养我要很多钱诶。”

　　“那我砸锅卖铁偷电瓶车养你嘛。”

　　许昕几乎要仰天长笑，阴霾心情也终于晴朗一点。他俯下身和马龙告别，又商量着下班之后自己打车回家，马龙一一应允，终于和他说了再见。

　　一路上都没有碰上赵子豪，许昕暗自雀跃，进到办公室，没想到赵子豪已经在了，一边冲咖啡，一边翻找零食角。实习妹妹也刚到，问他，豪哥，没吃早饭就来了啊？

　　赵子豪还有点懵，嗯嗯两声才组织起来语言，啊、昨晚留在公司里面，不小心还睡着了，睡到刚刚才起来呢。又看到才进门的许昕，说了声早。

　　许昕眨眨眼，说要不我下去给你买完馄饨什么的上来。赵子豪打开一袋巧克力味饼干说不碍事，昕哥，过会儿就到中午点外卖了。

　　哦哦、那好吧。许昕几乎不敢看他，匆匆来到自己的工位。赵子豪还跟个没事人样的，许昕想，这可怎么向他开口呢，明明没有向他解释的义务，毕竟他们没有确定下来的关系，可是不说些什么，好像又不太好，具体是哪里不妥却也说不上来。赵子豪离他有一层模糊的距离，似乎是触手可及，似乎又只是镜花水月而已。打开电脑，许昕开始细数自己最近犯下的许多大错，找上赵子豪是大错，与马龙恢复联系是大错，对马龙甚至仍有情意更是大错特错。他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从来都是敢想敢做，当机立断，却在这感情纠缠上栽了跟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禁也心疼起赵子豪来，这样一看，可怜小孩虽怀有对他真诚而热切的爱意与崇敬，却似乎只成为了他与马龙感情游戏里的工具人。许昕伸长脖子去看他，赵子豪捏着眉心，注意力全在电脑屏幕上。

　　许昕啊许昕，难怪马龙想看你的一出好戏，这事搁谁摊上了，必定也是一筹莫展，更何况自己还是这一切的根源所在。许昕脑子里光想着其他事情，工作没做多少，光听见同事商量着点外卖定奶茶。于是他咽咽唾液，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才微信问赵子豪要点什么。赵子豪回得很快，还是老几样，许昕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就再也没能收到回复。赵子豪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要敲出来花了。许昕想，语气与感情的变化，果真是很容易感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