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昕-parasite》一口大梨

3、第 3 章

　　与马龙见面是赵子豪意料之内的事情。年末总有各种活动，热络感情，远远地就看见马龙朝自己走来，赵子豪虽不怵他，但介于许昕的关系，还不太想和他扯上太多关系。

　　马龙却不这么想，他直直向赵子豪走过来，一路上有人叫他，有人向他举杯，都被他迅速回应过去，然后继续步步紧逼。我又没做错什么事，赵子豪苦笑自己怎么还一直在往后退，却无法忽视马龙的气势汹汹，像来兴师问罪。

　　“龙哥。”赵子豪被堵到角落里，无路可逃了，认命般打声招呼。马龙本来就帅，今晚还认真打扮过，浅浅笑起来显得更精致美丽，又坚硬、又骄傲，仍旧是十分漂亮的。马龙笑着问他，“你见着我躲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

　　赵子豪只得嘿嘿傻笑两声，“没呢，没啊。”

　　马龙不去拆穿他的小谎言，只问他，“许昕是不是在你那儿？”

　　“龙哥怎么突然说起来这个？”

　　“我知道他在你那里。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对不对？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你们一起长大。”

　　马龙什么意思啊？赵子豪搞不懂。

　　“怎么样？不错吧？”

　　什么什么怎么样？又什么什么不错？马龙说的全是中国话，和在一起赵子豪却听不懂了。他露出呆愣愣的表情，马龙甚至笑得更欢了，“什么啊，不会吧？你还没和他□□啊？”

　　马龙商业微笑的时候，是那种看上去就很有钱的人，冷静，内敛；而当他真心实意乐起来，笑容竟有些纯真的孩子气，唇红齿白的，又露一排白牙，看上去喜气洋洋。

　　只是说的话叫人喜欢不起来。赵子豪皱眉，想哽他：我们可是纯爱。可转念一想，纯爱又不是不□□的意思，那阳痿男人人都是纯爱战士。只能说，“也不急这一时。”

　　“怎么？许昕不愿意啊？”

　　马龙多半是喝多酒，脑子秀逗。赵子豪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提醒对方，“龙哥，这可还是在公共场合。”

　　“没关系嘛，又不会有人听到，你想不想听我讲许昕的事啊？我和他待一起五年，是吧，你知道的吧？懂的还是比你多一点……不对，豪仔，你得谢我呢。”

　　赵子豪年纪小，有熟悉的年长的会叫他“豪仔”。赵子豪本不太在意称呼，他平时见人叫哥叫惯了，此时马龙一叫，他却有点不悦。不只是年龄、阅历，对方想在更多地方高他一头。

　　“谢？”

　　马龙眯着眼笑起来，“许昕呀。”

　　赵子豪有一瞬间想把杯中液体给马龙浇个劈头盖脸，这说话方式着实讨厌。他早知道马龙意思，却不愿意细想。只可惜他得罪不起马龙，只能僵硬笑道，“什么啊龙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豪仔，真不懂假不懂呀？”马龙微微俯下身拉近他们的距离，那张脸在自己眼前放大时，赵子豪情不自禁憋住呼吸，马龙还是笑着的，甚至有些怜爱地看向他，“豪仔，好可怜，靠着之前的回忆过生活，是吧？”

　　马龙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马龙是来炫耀、来恶心人的。那他干得可真够成功的，赵子豪直到回家还没缓过来，胸腔闷闷，像吸入黏腻污水，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许昕仍旧关切问他，“怎么回事？身体难受吗？”

　　那些隐秘的怒火本想被他压制，却不受控制越烧越旺。赵子豪无法不去回想马龙说过的话：让许昕变成这样的，正是马龙。如果是以前的许昕，就不会细心到给他留饭，给他递水，就不会这样照顾人，就不会明白如何撒娇，如何利用身体求和，如何试图用一个亲吻抚平他的不平。

　　温暖柔软的唇贴上来时，赵子豪有些想落泪。停息了一瞬的怒火又死灰复燃，赵子豪拉开与许昕距离，看向他疑惑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却依旧坚定，就像他述说喜欢时的语气。

　　“昕哥，我不是马龙。”

　　许昕嘴张着，这是他的坏习惯，口呼吸，看上去呆呆傻傻，却不妨碍他立刻明白赵子豪的意思，聪明而乖巧地从他身边退开，“好吧，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昕哥、昕哥，”赵子豪捉住许昕手腕，留他坐在自己身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给我点时间想想行吗。”

　　“当然行，我当然得给你时间。你今天见着马龙了？”

　　赵子豪瞒他不住，点头说是，就是有点心烦了。

　　一定是马龙说了些什么。许昕想也不想就知道，赵子豪不是这么大脾气的人，只能是谁讲了些有的没的。马龙也真是够幼稚。今天他才收到马龙给他发的微信，内容很简单，“想你了”。许昕发过去三个翻白眼的黄豆。马龙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许昕好无语，接通之后第一句就是不算威胁的威胁，“你这样我可要把你拉黑啦。”马龙在那头闷闷地笑，背景音有点细小的吵闹声，大概是站在远离宴会中心的地方。马龙不恼，似乎心情很好，语气愉悦问他，“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好绝情。”

　　“你干嘛啊？龙哥，这可就没意思了啊。”

　　“难不成你以为，自己真能和那小男友好好过下去？”

　　许昕不细问马龙怎么知道他的近况，反正马龙只要想知道，他总是会知道的，许昕只是义正言辞，细数马龙话中漏洞，“龙哥，一，赵子豪不是我小男友，我俩属于之前我和你的关系，成年人了，不谈情爱好吧？二，我也没想着和他好好过下去，就跟和你一样，你要说我俩过得好呢，我也不能否认我们是挺和谐，但你说我俩这能好好过下去吗？那倒也不是，我和他不过就是你和我的翻版，龙哥，要担心我的感情生活，那还真是劳您费心。”

　　“都是跟着别人，何不干脆跟着我？直接跳过磨合期。”

　　“哪有这样说的啊龙哥，”许昕快被他逗乐了，“五年时间天天对着一个人，总也是会厌的。再说，我这已经是人老珠黄，配不上依旧青春靓丽的龙哥呢。”

　　“我可是还比你大三岁。”

　　“不妨碍龙哥比我有活力有魅力嘛，是吧。”

　　马龙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许昕，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来的误会？就算有误会，现在再来讲岂不是徒增烦忧？”

　　对面没声音了。许昕等了会儿，还没等到马龙的回复，他“喂、喂”两声，马龙才终于开口，“我在呢，你喊得真叫人心烦。”

　　“嘿我这叫你两声都不行了？也不知道是谁突然不讲话。”

　　“许昕，我们得出来见个面，行吗？”

　　许昕太熟悉马龙这套话术，他都说“得”见面了，却还在最后假装礼貌征求一下意见。许昕想笑话他，说龙哥我们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拿骗小孩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不过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马龙提议的必要性，也就不与他耍贫嘴，问时间地点。

　　也不知道马龙给他打电话，是在见了赵子豪的之前还是之后。马龙也是，欺负赵子豪，他倒是好意思。赵子豪还沉浸在痛苦与怒火交织的煎熬之中，面色冷峻，手紧紧圈着许昕的手腕，许昕想翻手拍拍他、要他放松一点都没法做到。

　　“那什么，反正你知道我和马龙之间那点事，你有啥想说的就说呗。这么憋着对我俩都没好处啊。”

　　“可是昕哥，我不知道呢。”

　　许昕愣愣看向眼神有点危险的赵子豪，对方向他逼近，终于没有平时又乖又可爱的弟弟样子。

　　“龙哥说，要把和昕哥的故事讲给我听。我当时拒绝了，现在一想，还是该听听的，是吧？龙哥说我靠着回忆过活好可怜，昕哥，我也觉得自己好可怜。其实龙哥不和我说，我也能知道，对吧？昕哥在他身边呆了五年，昕哥对我做的一切，曾经也一定对龙哥做过，这个我是知道的；甚至昕哥和我还没有做过的事情，也和龙哥做过，这个我也知道。我想，龙哥拥有你的五年时间，并不值得我去羡慕、我去嫉妒去发狂，因为我们拥有的时间会比他更多；昕哥身上全是与龙哥生活之后留下来的影子，我也不觉得受到轻慢，我觉得没关系，习惯成自然，我们还有时间去改；甚至□□，昕哥你不愿意，我想你可能没有准备好、或者你单纯不想与我□□，我都能够接受，我不可能强迫你……昕哥，我不在乎好吗，我不在乎，你身上有谁的影子，你过去的经历，我都不在乎。当年你毕业时候我向你告白，经过了深思熟虑，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事实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可是我想说，昕哥，你真的有正视我的感情吗？”

　　“我不是龙哥，能够那样游刃有余的玩一场成年人的游戏，昕哥，我从来都不会，你知道我打游戏有多烂，每次碰上你我必输无疑，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我知道昕哥你不会骗我，打游戏时你骗我两句，我也觉得没关系，哈哈两声就笑过去了，但是有什么大事，你比我更靠谱，所以我仰慕你、钦佩你、无条件信任你。我天生不会玩感情游戏，我在感情方面特别傻，又不知变通，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很难去放下。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昕哥，我不是马龙啊。”

　　许昕只会眨眨眼。赵子豪的眼睛似乎总是深情的，他的剖析与自白，几乎让许昕浑身发凉。聪明的他弟弟，同时也是最会忍让的，不然怎么可以直到他毕业，才说出那一句昕哥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他一直是知道的。聪明的、又很傻的，他弟弟。

　　“那你……”许昕开口才发现嗓子有多干苦，声音有多艰涩。像一把很久很久没用弦都松了落满灰尘的琴，一拉响只有叫人牙酸的吱吱呀呀。

　　“我始终觉得，牵手、接吻这些事，还是要爱人之间一起做才更合适。虽然我与昕哥签过手，也接了吻，但是昕哥并非自愿，我也知道。其实这话我早就想说，也早就该说，不过仍想着在多给一些实验的时间，可是昕哥，无论我多么努力地靠近你，只要你心思并不在此，我就只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你得给我时间。”

　　“我当然给你时间，昕哥。我不要你为了讨好我而献上一个吻，我要一些更虚无飘渺的东西，比如你的一个答案。好吗？”

　　许昕点点头。赵子豪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放开禁锢他的手，“那么，晚安，昕哥。”

　　马龙可真是个害人精。许昕想，却无法否认摆在他眼前的，确实是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先前赵子豪还能十分体贴地为他延后作答的期限，似乎每天生活就只有平淡的上下班与直播而已，有一些小小的惊喜，也会产生小小的矛盾，但总归是无伤大雅，生活这艘小船依旧平稳航行下去。可船底破了个洞：他们都知道。许昕不知如何去填补，于是赵子豪那样细心地替他遮挡起来，当然那也掩盖不了终究沉没的事实；而现在赵子豪将问题明明白白横亘在他们之间，要一个答案。

　　许昕没办法给他一个答案，他甚至不敢回答他。

　　和马龙说的话，真假参半，原因无他，只是他也在心底挣扎。赵子豪说喜欢他，许昕不太理解这件事情本身，毕业时候他没想明白，现在依旧没想明白。他不知道赵子豪为什么会喜欢他。也不知道他的喜欢竟然真的能持续这么久。五年时间，都够换几个男女朋友了。而赵子豪似乎真的想在他这一棵老歪脖树上吊死。

　　许昕曾想过，世界上是否真有爱意存在。其实想到这事，还得怪马龙。许昕是喜欢过马龙的，马龙人真挺好，虽然恶劣是恶劣，但也可以归于人的复杂性上，还不到伤天害理、被许昕恨得牙痒痒的程度。他生活里也可以温和、体贴，许昕有时候会认真想，自己是不是患上斯德哥尔摩。不然他甚至会出现“和马龙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他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不说马龙身边那小孩的事，他自己也有些接受无能，并担心是否之后都要当寄生虫才能过活。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正常的生活状态。将情爱抛到一边，他甚至不算是个独立的人。这不应该、这不对。他必须改变这种生活，因为深深的恐惧：如果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真的离不开马龙，身上全是马龙留下的印记，一切以马龙为中心，记住他的喜好与习惯，在他生气时候懂得如何取悦：这不正常，他不应该为了某一个人而活。

　　许昕感到十分恐惧。特别在他看到那小孩坐在马龙副驾驶上，偏过头与马龙谈笑时，许昕可以装作不在意的离开，却无法否认心底那一点点的失落。真的只有一点点。但他却知道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马龙最开始哄骗他，先从恋爱开始；但这一切并不是恋爱，他分明知道，也分明下定决心，不过是五年的寄居生活，不能投入感情：竟然还是会感受到失落。他打心底里需要马龙，需要马龙关注他、照顾他、爱他。但是马龙并不爱他；或者是可以说爱的，但这样的爱是不正确的爱。许昕拎得清，只是觉得十分难办。他即将成为马龙的寄生虫，失去马龙就要活不下去。

　　这是畸形的、变态的、不正确的。

　　尽管如此，他却仍需要一个人爱他。他过惯了被好好养着的生活，难以忍受离别。可怜的赵子豪是他的戒烟糖，瘾上来了赶紧取出一根，缓解一些痛苦的啃嗜心脏。

　　这是畸形的、变态的、不正确的。

　　赵子豪向他要结果，他拿不出来。（删了句）但不管是那次，还是现在脑海中想象的这一次，结果都会是一样的：赵子豪不要与他做//爱。赵子豪太高尚了，或者说，太难搞了，太难缠了，怎么连性都没办法叫他开心起来：许昕明明知道原因。

　　赵子豪可是连牵手，都希望能与心意相通的爱人相牵的人，又纯情，要求又放得太高。许昕好奇他有没有谈过恋爱？他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谁受得了啊。一点不像这都市里孤男寡女，满身只剩下孤独，结合像是在互相确认存在的仪式，赵子豪不爱这一套，实在是十分之不可爱。

　　可是成为他的爱人：那将多么美好。甚至比现在他与许昕相处，还要美好。赵子豪一定是纯爱战神，希冀着理想化的恋爱场景，可是那真的很难实现。平等的相处，双向的恋爱，那些细致体贴原封不动的保留，那些亲密的举动最后都得到一个会心的笑容，平淡而甜蜜的日常，许昕自然十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