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子》暖如焰

3、第 3 章

　　都说爱里先动心的是输家。卓力安却觉得，在这场感情里，方美从来都是执棋者。是她随意落下第一子，也是她漫不经心推盘认输。
　　记忆像被水汽泡发的茶叶，在澡堂氤氲中缓缓舒展。
　　二十三岁的卓力安刚踏入社会，像只误入人群的幼兽，笨拙又怯懦。方美说她“气质猥琐”，却还是向她伸出手——介绍工作，打理形象，教她挺直脊背走路。某个被阳光浸透的午后，方美将沾着卡布奇诺泡沫的食指探进她口中，指尖在舌尖轻轻搅动。
　　“真甜。”方美吮着手指笑。
　　那一刻，卓力安听见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后来是断掉的发绳，是散落的长发，是那个带着咖啡香的吻。两个在世俗眼里“不正常”的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归属。
　　直到方美说：“卓力安，我是要和男人结婚的。”
　　起初以为是情话，后来才知是预言。当方美真的发来分手短信，卓力安只回了一个“嗯”。她早知道这天会来——方美的父亲是德高望重的教授，而自己连名字都是错的。
　　此刻在澡堂，她们像两尾误入同一水域的鱼，在氤氲水汽中默契地维持着距离。卓力安一遍遍涂抹沐浴露，方美从容地搓澡、护理、更衣。直到那截光滑的手肘无意擦过胸前，电流般的战栗让卓力安再也无法平静。
　　她追出去，像过去那样为方美吹头发。指尖穿过熟悉的发丝，吹风机轰鸣声盖过心跳。当方美勾着黑色蕾丝内裤递来时，卓力安慌乱地攥紧那团柔软布料，像接住一个滚烫的秘密。
　　退房时收银员的白眼，下跪穿鞋时周遭的视线，她全然不顾。只沉默地跟在方美身后，像信徒追随她的神祇。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中，她们依然无言。直到方美喝完水，转身问：“饿吗？我下面给你吃。”
　　氤氲水汽似乎还萦绕在两人之间。卓力安望着那个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方美也是这样转身，长发扫过她虎口，然后给了她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