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ALL日向]春日以外的十分之一世纪》易吃乌

4、残夏无痕

　　第四章

　　残夏无痕

　　2013年9月，宫城。

　　秋分日过后，北半球的黑夜开始缓慢地吞噬白昼，黄昏得以更早地降临。夕阳流动着，它从体育馆的玻璃窗渗透进来，滴落在地板上、墙壁上，也停留在少年们的眼睛里。
　　“你说什么？”月岛萤的身体稍微前倾了一些，将耳朵靠近日向翔阳的嘴唇，“大声一点，我听不清。”
　　然而语气中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戏谑已然将他的坏心眼出卖了个彻底。
　　日向翔阳的脸红得像颗熟透的番茄，他对着月岛萤鞠了一个几乎要把自己对折起来的躬：“我说！！！请月岛同学帮我补习数学吧！！！拜托了！！！”
　　月岛萤险些被他震了个趔趄，却仍然故作镇定地扶了扶下滑的眼镜：“你吵死了。”
　　“喂！是你让我大点声的吧！”日向翔阳当即便想扑上去捶他一拳，却被山口忠眼疾手快地拽了回来。
　　他压低了声音劝解道：“日向，忍一下，你还需要他帮你补习。”
　　“山口，还有谷地同学！”日向翔阳转过身去求助自己的亲友，“影山那家伙比我还烂，只剩下你们两个了，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影山飞雄闻言，冲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哈？你在说什么啊呆子！”
　　“本来就是这样啊！影山你是笨蛋吗？”日向翔阳反驳得非常理所当然。
　　月岛萤在痛击队友这方面向来无人能及：“太好笑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好意思互相嫌弃的啊？”
　　“月岛！你这混蛋！”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在此时展现出了默契的一面，一个人从身后钳制住月岛萤的肩膀，另一个人在前方扯住了他T恤的领口，誓要让他在今天付出点代价。
　　眼看这三个人就要撕扯起来，山口忠急忙再次上前拉架：“日向，阿月的数学成绩比我和谷地同学都要好很多，一个人教你肯定没问题的。”
　　“那为什么不让他去教影山？”日向翔阳气鼓鼓地松开了月岛萤的衣领。
　　“影山同学和月岛同学独处的话……绝对、绝对会打起来的吧。”谷地仁花发表了所有人都不会产生异议的观点。
　　“那我呢？他这个样子，我也会和他打起来的好吗！”日向翔阳并不觉得月岛萤对待自己比对待影山飞雄要客气多少。
　　月岛萤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然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连接着自己肩膀与他头顶的直线：“你想错了。他们的意思是……你这个身高根本没法和我打。”
　　“你最好当心一点。”日向翔阳已经咬牙切齿，“说不定我会在你的便当里下毒。”
　　“你最好听话一点。”月岛萤甚至还笑眯眯的，“你下下周的数学测验如果不及格，每天放学后和周末就要在学校补课，社团活动的时间都要被占用光了，更别提去东京参加合宿了。”
　　“不可以！”日向翔阳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这些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恐怖画面，“而且这次我非要去东京不可！”
　　“没错，一定要去东京。”影山飞雄站在了山口忠和谷地仁花的身边，“春高代表决定赛只剩下一个月了，合宿是提升实力的好机会，我们必须去。”
　　日向翔阳兴高采烈地补充道：“我还答应了要去给研磨过生日！”
　　影山飞雄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呆子，你到底是去训练还是去玩啊？”
　　“这两件事又不冲突！”日向翔阳急得再次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我当然会好好训练啊，过生日又不会占用很多训练的时间，而且研磨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陪他……”
　　“你倒不如用这些讲废话的时间多记几个公式。”月岛萤面无表情，“这样说不定还能勉强挽救一下你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
　　“阿月……现在就开始上岗了吗？”山口忠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古怪起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只是担心这家伙考得太烂丢我的脸。”月岛萤率先走出了体育馆，他没有再回过头，日向翔阳却知道这是在对自己说话，“从明天开始，吃过午餐之后就来班级里找我，每天的社团活动结束之后也要再留一个小时。”
　　天边的夕阳逐渐消散，不再有暖色的光，他高大的背影逐渐隐于暮色里。
　　“……”日向翔阳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来着？”
　　“可是人已经走远了哎……”谷地仁花和他一起发愣。
　　“呆子。”影山飞雄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总之，别耽误训练。”
　　“知……知道啦！”日向翔阳想，一定是夕阳的余温还残留在他的身上，所以皮肤才这样滚烫，“笨蛋影山！”

　　对于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来说，如果轮到他们其中一人保管钥匙，那两人总是会在一起训练到最晚才离开。
　　在社团活动室中，影山飞雄已经先行换好了衣服，坐在长凳上等待着才将上衣脱了一半的日向翔阳：“要去学沙滩排球的事情，最近有进展了吗？”
　　“还没有。”日向翔阳从柜子里掏出制服，“只是之前和教练说起了这件事，他说还有时间，可以再仔细研究一下。”
　　“嗯。”影山飞雄对此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毕竟自己还帮不上他的忙。
　　“毕业之后……”日向翔阳回过头去看他，“影山也会继续打排球的吧？”
　　他回答得信誓旦旦：“当然。”
　　“泽村前辈他们好像已经不打排球了。”日向翔阳懒得解开衬衫所有的扣子，干脆把它从头上直接套了下来，“可能有很多人毕业之后就不会再打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影山飞雄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没想过如果自己以后不打排球的话，会去做些什么。”
　　日向翔阳对于幼时的想法印象深刻：“我小学的时候想当一名体育老师……”
　　清脆而短促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社团休息室中甚至稍显刺耳，他掀开被扔在了椅子上的衣服，手机的屏幕果然亮着，是一条新讯息。
　　影山飞雄坐得很近，不经意间便瞥见了那上面的名字：孤爪研磨。
　　他看着日向翔阳拿起手机，唇角逐渐弯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起来。
　　“……”他把头转向另一侧，选择性地无视了这个画面。
　　他知道日向翔阳和音驹二传手的关系一向很好，但从今年的暑假合宿开始，他们之间却有些好得过分，除却训练和睡觉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日向翔阳甚至都不回宿舍午休了。他本以为这家伙在午饭后还要顶着临近四十度的高温回到体育馆练习，已经努力到了忽视身体健康的地步，还严肃地找他聊了聊，甚至提起了春高时他因病退场这件事，以此来教他不要那么拼命，结果从这家伙口中得知他只是和音驹的二传手一起溜到别的地方去休息了。
　　影山飞雄认为自己从来就不是个热衷于管闲事的人，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与排球无关的事情，他几乎从没有问过日向翔阳。那是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唯一纽带，他们因此成为曾经的对手，如今的队友。而除此之外呢？在162平方米的排球场之外，他再也不敢说他有多么了解日向翔阳。
　　他与许多人都维持着这样仅仅以排球为交集的关系，日向翔阳也是其中之一，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又是那样的特别。影山飞雄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描述这种特别，他只是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胸腔中跳跃着的不甘，他不再满足于此，而是想要触碰，想要更多。
　　“走啦，影山！”日向翔阳站起身，先一步推开了活动室的门，“明天开始就要让月岛帮忙补习了，还是你更幸运一点，不用面对那个刻薄的家伙。”
　　短信的提示音再度响起，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是孤爪研磨回复了他的消息。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消息的内容，影山飞雄便打断了他：“呆子，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你好像我老妈啊，影山。”日向翔阳回头冲他笑了起来，听话地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啰嗦！”一份小小的满足感勉强抑制了他的不甘，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照着日向翔阳的头顶劈了一记手刀，“快回家了！”
　　“很痛啊！影山你这个笨蛋！”日向翔阳连忙抬手去捂自己的脑袋，两人的手掌在不经意间就碰了边。
　　影山飞雄仿佛触电一般抽回自己的手：“活该。”
　　他的语气冷硬如坚冰，掌心却温软若春雨。
　　白昼已被黑夜吞噬殆尽，天色暗得失去了色彩，谁也看不见谁无处安放的悸动，谁也看不清谁微红的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