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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席筝与《浮生传》 ...

  •   经历了一天的疲乏,苏湖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她看见小小的陆霁礼在哭泣,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眼睛很大很水灵,他有些瘦,和少年时有些婴儿肥的他相比,显得困顿不顺,眼里对这世界的怀疑深深刺痛了苏湖的心。

      她从梦中惊醒,恍惚记得她小时候似乎也曾被梦魇住,汗湿透了枕巾。

      此刻夜已深。

      她按亮诺基亚的屏幕,2006年4月14日凌晨一点半。

      她如释重负,晃晃脑袋,让不安的梦远去,将枕头翻过另一面,又重新陷进去。

      14号清晨的霞光让她为之一振,全新的一天。

      苏湖打算多线推进。

      一方面,她可以通过姜袖和程衍之联系,既然在中考后不久他就和陆霁礼碰面了,那么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同学之外的联系,或许通过他,自己能很早和陆霁礼搭上线。

      另一方面,席筝和闻知乔实在很可疑。

      如果他们最近要动手,自己一定要盯住,或许那个为席筝所厌恶的人,对于解开陆霁礼逝亡谜题会有帮助。

      而当事人陆霁礼,8号上午考完数学后,当天就应该乘坐校车离开瞻原,为什么13号中午他还会出现在早点店里?

      苏湖不指望最近见到他,毕竟按照常理,他应该已经离开小镇。可是,谁知道呢?

      如果往后很难见到陆霁礼,她又该如何捋清?

      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呢。

      春光烂漫,苏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席筝,哪怕只是简单坐在初二十七班的教室里,她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鹅蛋脸上柳眉不描而黛,嵌着的杏眼看人的时候极有神。

      苏湖记得她的琼鼻樱唇,却很少有人能被她睁圆滴溜溜的大眼睛直视,月夜那晚的苏湖,其实是很荣幸的呢。

      她的眼皮时常垂着,苏湖此时才恍然:她或许不是美人的含蓄内敛,只是她对同学,对学业,对所有他们十四岁的年纪将面临的普通而常见的事,都漠不经心,都漫不在意。

      她穿着又一条新裙子,昂首挺胸像花孔雀一样坐在第三排正中。

      苏湖目不转睛,席筝却视若无睹。

      她用着黑红相间的七星瓢虫转笔机,柔荑覆在转轴上,挑眉瞥了苏湖一眼。

      苏湖心里忽然一颤,望着如玉美人,她有些怜悯有些后怕,她想:这样温柔的美丽的女子,呵护疼宠都是值当的,驱使闻知乔这样同为美人的男子除去个把看得生厌的男男女女,也并非难事。

      而另一边,十年后的姜袖正和程衍之忙得焦头烂额。

      对陆霁礼临终前联系的几个ID持有人身份的排查,有些头绪,虽不无用,但和他的结局却几近全无关系。

      据瞻原二小的中年女老师朱梅的儿子所说,陆霁礼平易近人,和周围的小孩子都很熟,姜袖微笑着,迷惑十三四岁的少年答应将所有和陆霁礼下过棋的同伴约了出来。

      程衍之只能无语地旁观姜小袖朝小正太抿嘴眯眼,觉得心很累。

      堂哥和戚姓女子的聊天稳步推进。

      “面见网友”的紧张和别有所求的忐忑愧疚让一向没偷过鸡摸过狗的姜渠很是不安。

      姜小袖只能安慰道德水平不算太差的堂哥:“你就当是真的见网友好了,要是漂亮你就再撩啊!”

      母胎solo的姜大渠在角落瑟瑟发抖。

      姜袖把得到的所有关于陆霁礼的信息列表排序,觉得自己就像是围着尾巴绕圈的狗一样,有着try but in vain的无力感。

      她灵光一闪,问程衍之:“你和陆霁礼怎么没有聊天记录?”

      程衍之一愣:“可能他删掉了吧。”

      在场的姜小袖,姜大渠,还有状况外的程衍之,仰天长叹——为什么啊!

      发现陆霁礼有删除记录的习惯,也处理掉了某些拜访者的浏览记录的一行人觉得之前的努力有些事倍功半,姜袖瘫在地毯上,双眼无神像条死鱼……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姜袖随口喂了一句,另一头的少年问她:“姜姐姐,我们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到齐了,在榕树下等你哟。”

      姜袖恍惚忆起她约定过的事,拎着小包,忽视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的两个男同胞,系带高跟鞋踏在午后的马路上,她匀称细嫩的小腿忍受着太阳温柔的注视。

      姜袖回来的时候,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

      她接过程衍之递过来的温水,问他:“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陆霁礼的?”

      衍之有些奇怪,还是回答:“中考后的那个暑假见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很熟悉,仿佛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似的。”

      “在你的印象中,他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姜袖试图找出和自己记忆里不相同的那个陆霁礼。

      “勉强算开朗吧,有些不拘小节,有梦想有原则,我们有次一起回家,路过广场的时候,广场中央的LED显示屏刚好放出山区小孩子读书艰苦的宣传片,他很是震动,但却并不悲伤,我还记得他望着天,他说:‘一切都会好的。’。”

      姜袖满脸难以置信:“程衍之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个陆霁礼,朱梅儿子和他同伴们说的那个陆霁礼,和我认识的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

      程衍之惊讶地看着她,他和陆霁礼从未同班过,认识多年,一起打球,一起爬山,因为顺路也一起骑自行车回家,在他记忆里,陆霁礼哪怕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烦恼,却依然算积极向上的。

      可是现在,姜袖却说,她认识的陆霁礼,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陆霁礼冷漠寡言,少与人交好,除了学习再无别的追求。

      程衍之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从未看透过。

      在姜袖衍之因为对当事人的截然不同的认知而暗自心惊的时候,十年前的苏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她敲碎床头柜上保存完好许多年的哆啦A梦存钱罐,这只只进不出的大蓝猫陪伴她抗争将压岁钱花光的欲望,十四岁的苏湖,已经在它那儿存了七八年的零花钱啦。

      苏湖攥紧手中的钞票,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她不能亲自去查席筝闻知乔的计划,穷途末路之人的反咬,她害怕。

      能动杀机的十四岁少年少女,是淬了毒的匕首。

      “信仰是自由的,你是自由的,可我却依稀觉得难过。

      我的爱情,你的骨血,羁绊不得,阻挡不得。

      什么是净土?什么是尘世?

      你甚至不肯再看我一眼。我俗得令你生厌。”

      ——《浮生传》

      苏湖看着这段话,心中有些悲凉。

      重生回初二,心理年龄并不小的她,讶异于席筝用清秀字迹誊抄下的句子。

      私家侦探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苏湖悄悄地从语文老师办公室把她的周记作文摘抄本全部偷了过来。

      席筝的字很是不错。

      在对周记作文分析之后,苏湖的确有些失望,毕竟毫无线索。

      作为初二的女孩子,席筝的文字简洁而直白,并不是说她文笔不好,平铺直叙,只是,她的文字特别坦荡。甚至很是温暖。

      在某篇状物作文里,席筝写了在外婆家里的一只小橘猫,毛茸茸圆滚滚,苏湖不由会心一笑。

      如果苏湖没有亲耳听到她对闻知乔的叮嘱,她想,看着席筝的作文,她永远不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不为人知的黑暗,有厌恶到希望有人消失的愿望。

      在仔细比对之后,苏湖发现,席筝一般对一本书中的段落只摘抄一次。

      可这本《浮生传》却不同,它不仅出现了两次,而且,在对极其有名的《红楼梦》的摘抄后,她写下了读后感。

      这不由让苏湖觉得奇怪。

      没有听过《浮生传》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可是《红楼梦》这样的巨作,怎么会拿来和当代文学比较?

      席筝对这本《浮生传》到底有多推崇?

      苏湖看着席筝的读后感,她写的是《红楼梦》里不甚起眼的贾惜春。

      一向工整明晰的字迹,竟也会错行。

      她对惜春的评价用了很多笔墨。

      对于父亲重道术,哥哥荒淫无能而自己寄人篱下的惜春,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和她平和文风不同,这篇读后感,她写时应该很是激动。

      对于从未听过的《浮生传》,苏湖选择咨询网络。

      06年,淘宝还是个三岁的宝宝,晋江也只存在了三年。

      苏湖的企鹅号还是九位数,对于这个江南鱼米小镇的很多人,互联网并不算是生活必需的伙伴。

      苏湖将电脑开机,家里的台式机一向只用来看电视,她第一次用这台机子搜索:《浮生传》。

      寥寥数语介绍着这部观者不多的书。

      它说,浮生数十载,劫数不可知。

      百度几乎没有任何关于作者本人的信息。苏湖有些着急。

      她关了电脑,跑了全城的书店,买到这本书。

      强忍着对于席筝评价的不认同,她尽量保持理智,熬夜看完了这本有些像随笔有些像小说的书。

      看到主人公阿随家庭忽遭变故,心悦的男子不堪现实的残酷,抛弃她和女儿阿珍执意出家,苏湖心里觉得他不负责任。

      却没想到全文看不到任何一字的指责,全然是阿随伤春悲秋的感叹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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