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凤舞七星寂》卿语犹念

3、第三章 一府六公子（三）

　　“公主，宫里来人了，陛下请公主去用晚膳。”婢女天琴道。
　　“嗯，备车进宫。”风戚染按了按太阳穴，刺客之事尚无头绪，岳济之那个老匹夫又紧咬着不放，实是让人头疼。
　　“公主！”白衣已然走出好远了，段漠云忽而回过神来大喊一声，险些将霍君离吓出个好歹，“公主保重身体。”
　　风戚染回头望他，那阳光下闪动的清澈眼眸，竟有一瞬刺痛了她的眼睛，老天爷似乎与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满身污浊自血泊中爬出，让她认为这天地举世皆污，却又在此刻告诉她，这世上还有清潭一般纯净的人。
　　而她只能远望，只能艳羡，只能透过那清潭凝视自己的不堪。
　　半晌她轻轻颌首，冲他笑了笑，或许她还可以保护这份清澈，不被污泥所毁。

　　而在段漠云眼中，这微微一笑照亮了整个天空，也是这一刻，这道身影深深印在了他心上。
　　霍君离瞧着他这样子不禁摇头叹息，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

　　芭蕉叶后的青影看着这三人，公主，你心中早已不再只有青洛一人了，也或许，是他一开始便不该贪恋那些虚假的温柔。

　　“陛下。”戚染的腿还未弯下去，已被一双手扶住。
　　“阿姐何必如此虚礼，”男子黑袍金冠，金线绣着腾龙祥云，眉目之间却还透着些许稚气，“该是做弟弟的给姐姐请安才是。”
　　“胡闹，君臣之礼不可废。”戚染笑着责备他，“今日找我，可是朝堂上出了何事？”
　　“倒也并非甚大事。”风颜珏脸色变了变，“不过是些陈词滥调。”
　　他冷哼一声气道：“都是些老顽固，尤其是岳济之那头倔驴。
　　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军政乃国本，什么大权旁落社稷堪忧，阿姐上战场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风颜珏说的激动，一拳砸在案上。
　　“颜珏！”戚染忙拉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揉着，“岳丞相虽然顽固，但忠心耿耿，此人现今动不得。
　　为了我的事，让阿弟为难了。”若非忠心于国，她又何必受这老头的气。

　　“阿姐说的哪里话，没有阿姐，这江山，这皇位，从何谈起，尧华安定又从何谈起。”风颜珏俯身伏在她膝上，像个玩累了的孩子，“有我在一日，绝不让阿姐受委屈。”
　　戚染轻抚着他的发，曾经那段岁月里，这份温暖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早些歇着，我回去了。
　　这几日我暂不上朝，免得矛盾愈烈，你与他们说，一月交不出凶手，便将我投入天牢，自然能堵住他们的嘴。”
　　“阿姐！”风颜珏抢过她手中的茶杯，瞧她这悠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阿姐不当回事，每回都将我吓得半死，阿姐是不是不顾我的死活了。”
　　“瞧你又耍小孩子脾气，”风戚染拿他没办法，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我何时不顾你的死活了。
　　当了皇帝了，要有皇帝的样子。”替他整整衣裳，她便打算回府去，御膳房的点心分了一半去，青洛似是有些不快，这些个男子汉，一个个皆是小孩子脾性。

　　风戚染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一直护着的弟弟，现今已然是英武帝王了。
　　风颜珏拽住她的手不放，“阿姐忘了是来做什么的？来人，传膳。”
　　对了，风戚染方才想起，是来陪阿弟用晚膳的，也不知府里那只认吃食的人可吃得习惯。

　　“长公主。”用过晚膳出宫路上，有人迎面拦住了她，抬手施了个礼，宝蓝缎袖下的手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手。
　　风戚染厌恶地甩了甩手，退了一步道：“丞相公子请起，公子可是要见陛下？
　　陛下在清心殿，本宫先回了。”这岳天禄整日没个正行，可谓全瑞京骄奢淫逸的头一把交椅，她自来鄙夷得很。
　　岳天禄却一把拽住了她，色胆包天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公主请留步。”
　　风戚染恨不得一掌劈了他，用力将手抽回来，甩了岳天禄一个踉跄，“公子虽是岳丞相独子，可宫门前堂而皇之做此逾矩之事，丞相也无脸面保你。”
　　岳天禄不以为意地笑笑，“臣爱慕长公主，不过一时情难自已，实在是公主貌比仙子，臣实难把持。”
　　风戚染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正要斥责便听身后道：“见过长公主。”来人端正地行了个礼，周正不掩洒脱，衬在岳天禄这样的衣冠禽兽旁，竟显得出尘脱俗了。
　　风戚染笑了笑道：“宁翼王不必多礼，可是要出宫？”
　　“正是。”贺兰夜之点头，看了一眼岳天禄道，“来看望云妃娘娘，蒙陛下恩宠，舍妹才能在后宫衣食无忧。
　　天色晚了，臣无车无马，公主可愿送臣一程？”
　　“本宫的车可不是白坐的。”戚染笑道。
　　“愿为公主马首是瞻。”贺兰夜之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并肩出宫，无人再看岳天禄一眼。

　　“臣三生有幸，能乘公主的鸾车。”贺兰夜之拿起案上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又拿了个靠枕歪在案边。
　　“三生有幸？”风戚染轻哼一声。
　　“这些年，是少有机会了……
　　公主的脾气倒是变了，竞对这厮手下留情。”想起岳天禄那副恶心的样子，贺兰夜之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断骨。
　　“他老子还算忠心，看在岳济之的面子上，暂且留着他。”风戚染想起方才也是一阵反胃，“况且你若无意，又何必现身打圆场。”
　　贺兰夜之勾了勾唇道：“知我者，染儿也。
　　我瞧着你现今并不想动岳家，总要给你递个台阶不是？”
　　“不是我不想动岳家，而是岳济之几朝元老，又是清流之首，现今动不得，动岳天禄，势必牵扯到他，到时局面复杂，还不若忍得一时，待时机到了，再一并讨回来。”风戚染按了按眉心，“况且岳济之虽是个倔脾气，为国之忠却半点不掺假。
　　为了阿弟，我如今什么忍不得。”

　　“我还真羡慕陛下。”贺兰夜之笑了笑，这天底下怕是只有风颜珏，能得她无限的耐心与宠溺。
　　风戚染未接话，只合眸养神。
　　默了片刻，贺兰夜之又道：“听说府上添了新人？”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风戚染闭着眼睛道。
　　“六公子？”贺兰夜之笑了笑又问。
　　“嗯。”风戚染轻声应道。
　　贺兰夜之望她，“那从前咱们说的还做数？”
　　顿了顿，风戚染轻轻点头，“嗯。”
　　“当真？”
　　“嗯。”她看不到贺兰夜之脸上的笑，只是心中叹息一声，那半是玩笑半是赌气的承诺，拖得一时便是一时罢，毕竟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