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平日忽省往生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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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上原？”木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接了一句，“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下一刻，他立即明白了什么，“唰”地站起，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了褚逸然的脸。他震惊地看着褚逸然，嗓子眼儿直发痒，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话一问出口，褚逸然便如释重负。此时的他已经基本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从容，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侍剑见状，也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了桌子，重新为他添了杯热茶。
褚逸然端起茶盏，自然而优雅地轻轻用杯盖拂开泡沫，啜饮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早已一头雾水的藏剑等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虽然心中好奇，但藏剑四人还是明白自家少爷和这位小兄弟怕是有些渊源，要私下里谈谈，于是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眼见着走在最后的侍剑合上了门，褚逸然放下茶盏，看向一旁震惊失语的木华道：“好了，你也坐下来吧，咱们细细说。”
木华嘴巴张了张，半晌憋出一句：“……您、您也是……”
“我也是什么？”褚逸然笑着看他，显然心情极好。
木华深深呼吸了好几下，终于勉强找回了原本的镇静。他重新坐下，顿了顿，斟酌着开口：“褚先生也是上原人？”
褚逸然怔了怔，笑答道：“我的确是上原人，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上原。”
木华眼中闪过一丝亮芒，他虽然仍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但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脊背，语调也变得急促：“敢问褚先生所说的那个上原，可有什么……与这里不同的地方？”
褚逸然微微眯起眼，仔细地想了一阵，眼见着木华紧张地暗自捏紧了拳头，方才微微一笑道：“日子太久了，我倒是记不住了。”看到对面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他顿时有些不忍心，于是又接上一句，“不过，我的家乡有首极有名的曲子，这我倒是记得的。”
“什么曲子？”木华急急追问，人已经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默然一瞬，褚逸然用一只手慢慢拍着桌沿打着拍子，轻声哼唱起来：“第一杯酒，阳光明媚，窗外的青藤爬进了我的眼。”
“第二杯酒，春风轻漾，叶梢轻拂着我的眉。”
“第三杯酒，鸟儿鸣叫，轻啄着我的心。”
他的声音略低，醇和深沉，在春日的气息里如同发酵一般，带了丝丝微醺的意味，仿若入醉。
木华只觉得“轰——”的一声，脑子里已经炸成了一片混乱。从大喜到大悲再到大喜的过程，转折太快，任他再了不得，也终究只是个孩子，完全无法在这时做出适当的反应。
“第四杯酒，影上窗楣，让我忘了我是谁……”他本能般地喃喃接下去。
下一刻，他飞快地背转身去，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温润的歌声不知何时也已经止住。
此时此刻，面对木华不断颤动着肩膀的背影，即使是冷静自持如褚逸然，也不得不深深呼吸，暗自平抑胸口翻腾的气血和体内略略浮躁的内力。但无法掩饰的惊喜和悦慰还是从他的眼角眉梢不住地满溢而出。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潮，似乎只是在一瞬间，就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再一次破土而出。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真正地平静下来，不由地相视一笑，无形中更多了几分默契和亲近。
而之前木华身上的那股清贵之气，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于无形了。少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隐约地多了些信任和依赖。
木华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这才看向褚逸然问道：“褚先生，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死在战场上，再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褚逸然有些怀念有些感伤地微微一笑，“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战场上？”木华惊讶不已，“褚先生参与过战争？难道是西境保卫战？”
褚逸然微微一愣，随即恍然：“我是在联邦和帝国的第三次大战中死的，大概就是你说的西境保卫战了吧。”
闻言，木华立马“唰”地站起身，一把摘掉那顶破帽子，两脚一并，稳稳举起右臂，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联邦军礼，眼中充满了崇敬之情：“褚先生，我谨代表联邦四十七亿人民感谢您为联邦做出的贡献！”
褚逸然诧异地扬眉：“你当过兵？”
木华顿时自豪地挺了挺胸膛：“褚先生，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全联邦最年轻的上尉。”
褚逸然这才是真正得吃了一惊：“上尉？你才多大就当了上尉？”
“褚先生，我是西境保卫战结束那年出生的，十一岁时授衔上尉，再过半个月就该满十二岁了。”木华笑着回答。
褚逸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无论是从身形还是气度来看，他都不像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联邦的军政制度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唯有真正上过前线立过功的人，才有资格接受军衔。木华才十一岁就已经当上了上尉，这足以说明这个少年是怎样的惊采绝艳，甚至可以说，这个少年在这一方面被称为绝顶之才都不为过。
褚逸然顿时生出了惜才之心。且不说木华与他同是异世之人，单看木华的这份天资，他也势必要将这少年纳在羽下悉心教导。
“木华。”褚逸然温文一笑，缓缓道，“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底子，那我传授你武功可好？”
木华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可又立刻化为迟疑不安：“褚先生，我……”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木华飞快地摇头，“只是我原本就学了一门功夫，不知道能不能再练别的。”
褚逸然皱起眉：“你学过了？就我所知，联邦并没有什么真正值得一学的功夫，只除了……”
他突然打住话，眼中亮芒顿现：“你学的是费城李家的功夫？”虽然是提出疑问，可褚逸然的语调却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您知道？”这下换了木华大吃一惊，“这是李家的秘密，您怎么会……”
褚逸然面上现出怀念的神情，笑道：“我和李家有些交情，这点儿事自然是知道的。再者，除了李家的那门怪里怪气的功夫，联邦还有什么武功值得你这样的人去学？”说着，他带着几分不着痕迹的探究的目光落回木华身上，“倒是你，怎么会学到了李家的功夫？我记得这门功夫，李家向来是不外传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居然能够让李家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说出来？
木华暗自疑惑着，嘴上还是如常答道：“我父母和李家也有几分关系，这才让我跟着那位疯子前辈学了几年。”
褚逸然微微眯起了眼。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居然能让李家把自己得以立足于整个联邦的宝贝都拿出来？更何况，还是请那位人听人骇的李疯子亲自做了老师。如此庞大的一股势力，显然不会是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可是在联邦传承多年的势力中，与“木”姓有关的……
他在脑子里极快地过了一遍，却发现——整个联邦，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若是他自己，那还说的过去。可问题在于，他根本就没有子嗣。
一念及此，褚逸然心底猛地一抽，几乎是令人心悸的痛楚立刻窜了上来。
“褚先生，你怎么了？”木华见他脸色不对，立刻惊呼出声。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满是惊异和担心。
褚逸然瞧得真切，心底顿时有些说不出的触动，半是黯然半是柔和。
若是他当年有孩子，说不定早有这么大了。这么想着，褚逸然看着木华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
木华被他看的心惊，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见褚逸然放柔了声音道：“木华，和我说说你的家吧。”
“我家？”木华一惊，随即便低沉了下去，“我家……有我妈妈，奶奶，还有个妹妹。在我到这里之前，我妈妈就已经病逝了。”
褚逸然微微皱眉：“你父亲呢？”
“我父亲……”木华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在了西境保卫战的战场上了。”
话音一落，他猛地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褚逸然。透亮的眼瞳里藏着很深很深的期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褚先生……你、我……”
褚逸然当然知道他在期盼什么，可还是残忍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木华，我没有孩子。”
“可是，有可能是您去世后才发现……”木华希冀的声音带着一份极重的不甘心，在褚逸然淡淡的注视中渐渐低下去。
“木华，我在西原的战场上呆了一年半。在这期间，我每天和妻子通电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她怀孕的消息。你明白吗？”褚逸然淡然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木华眼中的光芒终于慢慢熄灭，似乎在一瞬间，巨大的失落和无望压在了他肩上，将少年原本绷得笔挺的脊梁压得微微弯曲，如同一株没了生机的枯萎的植物。
褚逸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忍。
他想了想，重又开口道：“木华，我本不打算在这里娶妻，可是又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我的家业。你……可愿做我的养子？”话到此，内敛傲然如褚逸然也难免有几分不自然。
木华愣愣地看着褚逸然，很久很久之后才涩然出声说：“褚先生，我明白您的好意。”
此话一出，婉拒的意味顿时现了出来。即使是褚逸然，也免不了有些羞恼。
“那便算了。”他不自觉地冷声喝了一句，起身便要拂袖而去，却又被一小股力拦住。抬眸看去，却是木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平日忽省往生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