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雾灯》月出长安

34、云上雀

　　雀的画要进行拍卖的缘故，慕名来观展的人许多，人来人往，低语交谈，只有角落里的一方展位似与这热闹隔离开。

　　那展位墙上挂的是一副花田图，盛开到极致的牡丹花，笔触热烈，色彩浓重，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看起来瑰丽异常，只是……

　　南姜与柳研驻足在这方僻静处，注视着墙上的巨幅画作。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好奇怪。”柳研蹙起眉头，“与同系列的其他几幅相比，视觉冲突性更强，可是，怪怪的，让人心里不太舒服，而且，好像是一副未完成的作品。”

　　听到柳研的话，南姜微微偏头，认真地看向身边人：“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副半成品。”话落，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幅画，“因为，我不知道要画什么了，梦里的景象原本就是缺失的。”

　　柳研若有所思点点头：“难怪梦境系列只有这一副不参与拍卖。”默了片刻，她笑道，“相信你总有一天可以把这幅画补全，走吧，带我去看看别的画。”

　　南姜应声，随着柳研离开展位，转身之际，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心脏开始急速跳动，奇异的感觉潮水般漫上心头，一瞬间似不能呼吸，南姜抬手按向胸口，不自觉顿住脚步。

　　正欲回头，衣角忽地被人扯动，低下头，一捧浅绿色花束轻盈递到她眼前来。

　　紧接着，花束后露出半张小孩子的脸：“姐姐，你的花。”

　　“我的吗？”南姜微微俯身，柔声问道。

　　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双手托了提篮，弯着眉眼笑盈盈点头：“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让我帮忙来送给你的。”

　　听到这话，柳研噗嗤便笑出声来：“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哦。”她故意加重语气。

　　南姜没有说话，只是低下眸子细细瞧那花束，装在浅色提篮中，小巧玲珑的一捧，颜色清新，人群里并不起眼，连香气也是淡淡的。

　　躁动的情绪似被安抚，她放下按在胸口的手，从女孩儿手中接过花：“谢谢你，小妹妹。”

　　想到包包中还放着几颗糖，南姜准备拿出来送给这女孩儿，却见她极活泼地冲自己眨眨眼：“姐姐，花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哦！”说完，她便一只蝴蝶似的飞快地跑开了。

　　“花里面能藏什么东西，不会是戒指……”玩笑话说一半，生生止在嘴边，柳研懊悔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却见南姜仍是眉目温软的模样：“应该是糖。”说着，她提起花篮，用指尖轻轻拨开一片花叶，柳研凑头看去，彩色的玻璃糖铺陈在柔软花瓣下，亮晶晶折出光的影，宝石一般。

　　柳研啧啧出声。

　　南姜温温笑着收回手，鲜花与糖，虽不贵重，却是最合她心意的庆祝礼物。

　　手机叮咚一声响。

　　短信来自周钰烈：“庆祝自由与新生。”

　　看到这几个字，南姜先是笑，但很快，唇边笑意淡下去，长睫蝶振翅般颤了颤，手指也不自觉握紧手机边。

　　自由与新生，应是值得她高兴的几个字，可是，此刻她的心底却忽然生出了一片巨大的空旷，像被灰蒙天空笼罩的沼泽地，没有边际地将她包围。

　　见南姜有些奇怪，柳研伸手晃了晃她手臂：“怎么了？”

　　南姜收回神，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去看别的画吧。”

　　只是片刻功夫，她便失了笑意，柳研以为是自己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惹了南姜伤心，又恨恨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边：“别多想了，走吧。”

　　“嗯。”南姜应声，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人□□错，熙来攘往，再寻不见那人了，她默默收回目光，跟上柳研的步子。

　　另一边，年轻的男人深蹙眉头，将找寻的目光从人群中一点一点撤回，转头看向墙上的花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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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临近中午，来观展的人不少反增。

　　下午孩子们的画会跟雀的作品一起展出，所以几人打算先去旁边找家店吃饭。

　　“上次是姜姜男朋友请客，这次轮到我们了。”翟星道，“想吃什么，说吧。”

　　“这次我们来，星星排排队。”徐意欢将男友扯到几人面前，“他难得来一次，先宰他。”

　　“OK，没问题。”翟星答应得爽快。

　　柳研忍不住翻白眼，跟南姜咬耳朵：“没吃饭我就已经饱了。”

　　南姜笑着将一块梅子糖塞进她手心：“开胃的。”

　　柳研撇嘴：“现在更饱了。”

　　“先想想去什么地方吃吧。”徐意欢道。

　　“旁边好像新开了一家江南岸，要不咱们还是去吃这个？”

　　“要吃这家吗？”翟星如有所思，“那还是我们来请吧，上次吃完，我办了这家的会员，会有折扣价，比较划算。”

　　有些委婉的说法，但徐意欢是个洒脱的性子，点头直白应道：“那我不争了，这家太贵，我跟我男朋友暂时请不起，还是先宰你们这些资本家吧。”

　　徐意欢的男朋友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嗨呀，放心，等你们以后发达了，我们肯定是要宰回来的。”

　　几人笑闹着定下地方，便向馆外走去。

　　外面的温度已经升高，南姜边走边将身上的披肩取下，丝质的披肩太过柔滑，一不小心便顺着肩臂坠落下去。

　　未及地面，一只大手伸过接起，递到南姜面前。

　　“南姜小姐，要小心些。”

　　众人停下脚步。

　　南姜缓缓抬起目光。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浅棕衬衫，袖口卷起到小臂处，腕上戴了一只中古表，是他一贯的斯文复古做派，唇边携笑，也是他一贯的温和沉稳模样。

　　目光未在对方脸上做过多停留，南姜从他手中取回披肩：“多谢周先生。”

　　周淮琛但笑不语。

　　气氛默然，柳研机警地伸手想把南姜往自己身后拉去。

　　“南姜小姐，幸会。”陌生的男声在一旁响起，南姜这才注意到周淮琛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她抬眼看去，那是个跟周淮琛气质上有些相像的男人，不同的是他的皮肤极白，看起来有些病态，面上则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漆黑的眸，似乎比周淮琛还要幽深难测。

　　南姜对他的身份已有了大致的判断。

　　果然，见她沉默，男人再度开口：“上次在南园，鄙人真的很抱歉，希望南姜小姐回去之后看到了我的短信，并原谅我作为东主的失职。”

　　用词遣句，文雅十分，但心有成府，深不见底，南姜不愿与这种人多做纠缠，只微微颔首道：“您的短信我已收到，抱歉，我还有事，霍先生，周先生，再见。”

　　说完，南姜转身欲走。

　　抬步间，只听身后男人缓声道：“手里的花很美，南姜小姐，要珍惜了。”

　　指尖不自觉捏紧花篮提手，步子却没有停顿半分，直至走出美术馆，南姜才仰头，从胸腔里迫出一口气来。

　　周淮琛确然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姜姜，你没事吧？”柳研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南姜摇摇头：“我没事，放心。”

　　翟星和徐意欢松开男友的手，同住的默契，几人对视一眼，即可了然。

　　“你们两个男生先去订座吧，我们要去下洗手间。”

　　男生们点头，十分知趣地离开了。

　　“那个周淮琛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你们看，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徐意欢十分赞同地点头：“我也是，感觉怪吓人的，他最后那句是要挟吗？难道他跟你男朋友是竞争关系？”

　　翟星眉头蹙得更厉害：“他身边那个，是北山上的霍斯渊？我听说他背景深厚，喜欢艺术收藏，但是身体不好，平常深居简出，很少见人，他是看中了你的画？还是……”

　　“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想做什么。”南姜将披肩折起放进包包中，“不过，如果这种人想对我出手，我是防也防不住的。”

　　“那周钰烈呢？他能护得了你吗？”

　　南姜的动作顿了顿：“我不知道，不过他一定会用他的全力来保护我。”她抬眸，阳光里浅浅笑起来，“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那一天。”

　　“我们那个项目，加快速度吧。”

　　“嗯，好。”

　　江南里，古色古香的招牌外。

　　她们与两个男生会合：“没想到这家人这么多，居然订不到位置。”

　　“忘了提前预约了，不如我们去吃别家？”

　　“也好。”

　　几人正准备离开，有个店长模样的人忽然迎出来：“抱歉，不知道你们是一起的，请进，我们店里为各位留了包厢。”

　　大家面面相觑。

　　“我们吗？”柳研疑惑。

　　“是的，老板特意叮嘱，中午几位小姐可能会来用餐，所以让店里留了最好的包厢备用。”

　　柳研了然，耸了耸肩：“不用说，肯定是姜姜那位做的好事。”

　　徐意欢笑道：“那这顿饭还用我们买单吗？”

　　本是句玩笑话，却听店长礼貌微笑道：“老板说各位的消费都记在他的账上。”

　　“别别别，还是我们自己来吧。”翟星笑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再说了，也没有按着一家宰的道理。”

　　南姜笑笑，她知道翟星并不喜欢周钰烈，也不看好他们的恋情。

　　店长引着几人进门。

　　雕花门，木屏风，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许多没有落款，都是南姜的随笔。

　　“嗳？姜姜，这画上的人跟你好像。”

　　墙上正中，显眼位置，水墨丹青。花田中立一玉簪美人儿，正是她那日梦中的旗袍女子，纤影婀娜，眉目温柔，确实与她有三分相像。

　　“或许这就是我吧。”南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

　　“你的自画像吗？”徐意欢歪头疑惑，“不太像吧。”

　　南姜微微顿步，轻问道：“不像吗？”

　　“各位，请随我上楼。”

　　“先上楼吧。”

　　“嗯。”

　　几人不再停留，跟着侍应生走上木质阶梯。

　　至转角处，忽听楼下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请问，这幅美人图是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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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作者还活着，回来更新了，红包感恩。感谢在2022-08-27 02:28:47~2022-11-08 22: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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