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风把你吹散》哎呀是你呀

5、大师兄小师妹

　　妇产科的实习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结束了，拿着自己的实习报告找主任签字的时候，主任麻利地撸了把滑下来褂袖，随口问了句：“小邬啊，妇产科待了一个月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学到一点什么啊？”
　　水禾一听还要汇报感想，紧张到耳边嗡嗡作响，脑回路都打了几圈转了也组织不出一句，“呃”了好一会儿才违心地回答道：“谢谢主任一个月的悉心指导，感触还是很多的，实际操作和理论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已经贯通的七七八八了……”
　　至于怎么个七七八八，水禾也讲不出来，她想那至少什么时候递手术刀，什么时候递止血钳还是会了的，病历嘛也会写了，到了外科那边也不至于因为什么都不会而被暴躁的外科医生骂了。
　　顶着临近中午的大太阳来到医务科，忙碌的覃主任顺手在桌上拿了一张表给她，水禾仔低头看了眼——泌外！
　　外科不是她的强项，在没去外科前就听其他转过外科的同学说外科医生的脾气火爆，回去后她翻出之前一位学长送给自己的外科笔记，认认真真地恶补了一晚上，直到安然催了她好几次才慢吞吞地上床休息。
　　外科跟妇产科正好在整个院区的东西两边，当水禾和安然急冲冲地跑到电梯口时，电梯门已经要合拢了，看了看时间，马上要八点，水禾正想改道走楼梯，门突然就开了，里面站着四五个实习生，而站在按钮边的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张言之。
　　张言之微笑地看着门外的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只说了句：“邬水禾，又见面了，赶紧进来吧，大家都等着！”
　　安然奇怪地看了眼水禾，拉着傻愣在原地的她道了句“谢谢”就匆匆进了电梯。
　　电梯里，水禾正好站在张言之旁边，还没从刚刚的失神中醒过来，在五楼时又进来了三四个人，本来就拥挤的电梯一下子就塞的满满的，前面的中年男人往水禾这边挪了过来，水禾避让时一个不稳就撞在了张言之身上，一股凉幽幽的香草味传来，水禾方才惊觉一旁的人是谁，红着脸赶紧对张言之道了句“抱歉”，一旁的张言之却像个无事人，对她笑了笑又往里面挪了挪，正好站在了水禾的右后方，水禾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一直到了二十六楼。
　　电梯门一打开，水禾几步就跨了出来，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水禾才松了口气，浸湿的后背那种粘腻感让她感到不适，正准备去医生办公室那边，后面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邬水禾！”
　　水禾僵硬地转过身，映在眼里的那个人，带着浅浅的笑，轻轻地清了下嗓子，说道：“是过来报到的吧，裴主任今天上午不在，昨天已经跟房医生交待过了，新来的实习生直接找房医生就行。”
　　看着水禾一脸呆呆的模样，张言之突然觉得这个女孩怎么看起来不大聪明，心里一阵可惜，又轻咳了声，故作高深地说道：“看在你那天向我表白的份上，就由师兄我带你去找房医生吧！”
　　水禾好一会儿才晃悟过来，原来他也是房医生的学生。但，什么叫“表白”？谁跟他“表白”了！水禾一脸郁闷地望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虽然自己确实对他有那么些好感，但，这样直白好像不大好！不过经过刚刚那一阵，水禾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甜甜的，连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房医生是这个科室最年轻的医生，也是裴主任最得意的徒弟，他长相温润，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更难得的是年轻有为，今年上半年才评了主任职称。
　　因为房医生，水禾对外科的怵意不在，放下带过来的书，很快就进入了实习状态。房医生很忙，但讲话始终温温和和的，他的桌子上没有其他的物件，除了一只光亮的水杯，水禾看着杯子里厚厚的一层茶叶，她想这得是要多提神才放那么多！
　　忙忙碌碌一个上午，好不容易闲下来，房医生从病房那边走过来，隔着护士台交待他俩准备上手术室。张言之关心地看向水禾，问道：“上过手术台吗？”
　　水禾点点头，张言之很意外，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赞许地朝她竖起大拇指，水禾头一次因为上过手术台而被夸赞，心里感到怪不好意思，呐呐地解释道：“我实习的第一个科室是妇产科，老师很忙，所以经常会有机会。”
　　张言之“哦”了一声，算了回应了她的解释，他其实知道她是从产科那边轮转过来的，之前球场上的初遇，让自己对她产生了些好奇，后来也了解过她，况且这段时间也时常会听到其他实习生谈到院里的两朵花：一个冰美人，一个真美人。他见过安然，无疑这个小师妹就是冰美人了，但他认为传闻不全对，他没有见过她冷冰冰的一面，相反觉得她有点萌蠢，很像侄子家养的那只狸花猫，带点傻气又有些傲娇。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房医生带学生也很称职，会在手术中适时地告诉学生一些外科手术中的基本常识，也会专门把病变的组织或器官指给学生观摩。房医生看着两个认真好学的徒弟，语重心长地告诫到：“记住，手术中一定要确定每个出血点都止血到位，一个疏漏都可能导致病人见上帝！”
　　两个学生同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房医生欣慰地看着他俩，说：“待会儿你俩把病历整理完了后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下了手术台，房医生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两人先回科室整理病历去了。下午水禾并没有休息，而是准时来到科室熟悉病历，正看得认真，张言之也过来了，水禾抬头瞧了眼刚坐下的他，面前放着的是一本厚厚的专业书，只是简短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便投入到他的学习中，水禾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对面，整个人就没专注在自己手头的病历上，过了好一会儿，正在她又一次抬眼时，就跟张言之看过来的眼睛撞了个正着，水禾心虚地低下头，轻咳了一声，赶紧把病历收拾后就溜走了。
　　水禾在走廊那边晃荡，科室是不敢再回去了，怕尴尬！想了想，唯有去找在楼上实习的乔恩。乔恩见到水禾很是吃惊，在她的意识里水禾不是在科室就在在跟安然出去的路上，下午的办公室是实习生的天下，心外尤其人多，看着大家安静看书的样子，水禾也不好意思拉着乔恩多聊，也老老实实看起了书。
　　水禾和乔恩下班出科室时，就看到正出电梯的佘伟恩，跟之前每次的见面不一样，今天的佘伟恩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一脸冷漠，看到水禾他似乎愣了一下，就这么面无表情地从他俩旁边擦身而过，乔恩正要打招呼的手也尴尬地缩了回去，水禾回头奇怪地扫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安然似乎最近也是有些心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回到宿舍，就看到躺在床上睡觉的安然，像是有哭过的痕迹，她的眼睛有些肿，水禾便已明白她和佘伟恩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晚上，水禾从外面买回了一些粥，叫醒了睡的昏天暗地的安然，安然撑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床，似乎是太过于伤心，脸上仍然厌厌的，水禾买来的粥她没有吃几口便放下了，等水禾收拾了桌子，转身便看到趴在床上扒拉手机的安然，似乎她在等着什么，一双美目始终盯着亮着的屏幕。
　　这种状态持续了这么会儿，水禾正准备洗澡的时候，安然像是突然来了精神，拉着水禾说要出去喝酒，水禾直觉想要拒绝，但坳不过安然的软磨硬泡，没有过多考虑，水禾应下了这个疯狂的请求。
　　他俩出去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医院对面的商场有一个小酒馆，装修文艺，店名更是独具一格——不打烊酒馆！年轻的女孩子大晚上来喝酒，老板盯着他俩上下扫了好一会儿，给他们上来一桶啤酒后，还不忙提醒他们要给朋友打个电话。
　　安然找老板又要了好几个杯子，一排放好，在水禾吃惊的表情中全部倒的满满的，紧接着像赌气似的拿起一杯就往嘴里灌，来不及阻止，一杯啤酒就被她喝了个精光，眼见她又拿起第二杯，水禾赶紧去夺，正在酒劲上的安然直接拍掉她伸过来的手，等到桌上的酒空了三四杯后，安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看着横躺在沙发上醉醺醺的人，水禾长吐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几个好事的男人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一脸的痞样，吓得水禾赶紧往安然前面一坐，直瞪着那几个人，打头的男人挑了挑眉，带着几人在一边的空座坐下，抽起了烟。
　　水禾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合，情急下拨通了张言之的电话，似乎是被吵醒的样子，电话那头含含糊糊地语气，让水禾心生愧疚，她用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挂断电话，看着一边虎视眈眈的人，水禾煎熬地度过了将近半小时才盼来了张言之，在他携着有些凉意的夜风匆匆赶进来时，水禾像是看到了黑暗里的星辰，虽然带着怒气，但她就是觉得她的心上人合该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张言之一直绷着脸，水禾低声说道：“不好意思，今天事出紧急，我不知道你已经睡了，要是……”
　　“你们俩个胆子也太大了些，大晚上跑出来喝酒，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她要是出了事，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这么大的人了，做事用下脑子！”
　　水禾被他的怒气打断，知道自己有错，更是心里后悔自责，当时真不该答应安然！懊恼地垂下头，不再说话，张言之见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也是在安然唆使下才出来的，看了她一眼，语气软了软，说道：“没事就好。”
　　水禾听了，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路灯下背着安然的张言之，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让她心里暖暖的，水禾歪着脑袋，带着融融的欢喜，说道：“张言之，谢谢你。”
　　一路安静，在水禾没有注意的时候，张言之脸上浅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