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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章 牡丹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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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善一行人在牡丹客栈里喝到亥时才算尽兴,整个下午几乎将曾经存在或现存的大家门派都骂了一通,随行的人依旧不敢劝阻,便继续任由他说。
致使他口无遮拦,脏字频出。
客栈里的人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贾府的少爷这般出丑,全权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亥时后,萧衍和顾命开始愉快地处理睡觉的问题。
萧衍卷起一床被褥铺在地上,自行领了地板的位置。
顾命也不推辞,将刀放在床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安然入睡。
萧衍躺在被褥上,待顾命的呼吸平稳后起身就要离开,他本想翻窗,走到桌旁瞧见白日里敞开未包的金盏花糕,毫不犹豫得拿起一块塞进嘴里,顿时左脸颊便鼓了起来。
他走到窗前,一跃而下。
云归在客栈旁的窄巷里小憩,看见萧衍从客栈二楼跳下时便赶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
萧衍问,“发现什么了吗?”
云归抱拳道,“今日巳时,罗兰花糕铺屋顶上的雀鸽飞往了镇西门,申时一刻,牡丹客栈屋檐上的雀鸽也朝镇西门方向飞去了。”
此时,萧衍与云归经过的房屋上停留着的雀鸽都纷纷起飞。
朝着镇西门的方向去了。
云归一顿,正要忏悔,萧衍却抬手示意无妨。
“正合我意。”
云归跟在萧衍身后,问道,“主君,我们这是要去哪?”
萧衍背手前行,“去寻贾大少爷。”
“可我们并不知道镇西门在哪个方向啊。”云归困惑道。
萧衍笑道,“既有这些带路的雀鸽,为何不知镇西门在哪个方向?”
云归恍然大悟,“是属下愚钝。”
萧衍问道,“黑白无常呢?”
云归道,“这个时候,他们二人应该在游街。”
萧衍一顿,问道,“游街?游什么街?”
云归回道,“主君您忘了吗?游街是您即位后定的仪式,每年今日,黑白无常都要巡游鬼域街道。”
萧衍这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年前的今日,他谋杀了鬼界最后一任鬼王,将鬼界改作鬼域幽都,即位鬼域第一任鬼君鬼司命,只是“鬼君”的叫法居多,“鬼司命”这个称呼就被世人淡忘了。
时间总是在消磨故事这件事上兢兢业业。
世人会忘记曾经的神司与凤求凰,会忘记鬼司命的称呼。
萧衍也会忘记几年前发生的事,会忘记曾擦身而过的美人模样。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鬼界最后一任鬼王的名姓。
他叫商渊。
没有任何人比这两个字更叫他铭心,像刻在骨肉上的伤痛,永远无法愈合,永远鲜血淋漓。
萧衍不知自己停在原地愣了许久,听到云归的声音才回神。
“主君,要叫他们过来吗?”
萧衍道,“不必了。”
贾善从牡丹客栈走出来时称自己兴致极佳,要独自赏一轮圆月,便支走了随行的人和奴仆。
可他们疑惑得抬头。
头顶的这轮月亮只是一朵月牙罢了。
已是亥时,他们都疲乏了,就不再推脱,匆匆离开了。
贾善摇摇晃晃得走在镇西街上,多次险些就要撞上一旁的小摊,耳中听取一阵又一阵的啼叫时便仰头望天。
他头脑仍然混乱,自言自语着,“怎么...这么多鸟啊哈哈哈...一定,嗝..一定又有人不听话了哈哈哈...”
他正指着天上雀鸽哈哈大笑。
却突然觉得冷,从双脚直上头顶的冰冷。
他顿时清醒过来。
低头一看,他的双脚正被四只手紧紧攥着,无法动弹。
他跪坐在地上,盯着那两双干瘪的手,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傀儡的手。
两双手受银丝钩挂牵制,从地底冒出。
四周烟雾大起,将贾善团团围住。
好在贾善也曾仔细修习过一阵子,也不算太慌张。
他伸直手臂,从衣袖里甩出一段银丝,银丝穿过烟雾不见踪影。
贾善扶着地站起来,大喊道,“什么妖怪在这儿跟本少爷故弄玄虚?!”
周遭寂静一瞬,忽而一道阴冷的声音闯进耳朵。
“贾善,是吧。”
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两个人正立于其中。
一人在前,一人在其身侧后方。
前面的人戴着镂金面具,左耳挂着羽毛坠子。
坠子是一颗青珠,珠子下有一片白色羽毛。
面具只掩住口鼻,一双好看的眼眸暴露在外。
他低头瞧着手里的薄子,道:“亡灵薄记载,你将在五日后命陨。”
贾善轻蔑一笑,“你是什么货色?敢定本少爷的死期?”
萧衍轻抬拿着薄子手,薄子渐渐化作了一缕淡光,消失在黑夜中。
他道,“花傀没同你提起过本尊?”
花傀...他怎么会知道花傀的存在...
知道花傀的人少之又少,但他曾听说过花傀是从鬼域中跑出来的,那鬼域中又有谁认得花傀的身份。
眼前这个自称“本尊”的人又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贾善想退后一步,却不知束缚住他双脚的双手早已消失,他不受控制得向后踉跄着,又一次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鬼君?”
贾善将手放在身后,摸索着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贾善将身后的匣子抛出来,炸出众多银丝。
银丝似乎有生命一般,朝着萧衍飞扑而去。
萧衍俨然不动,云归从他身后一闪而过,一剑斩断银丝,破碎的银丝失去了活力,从空中零零散散得落下来。
云归听到萧衍在他身后平和道,“把他抓回来。”
云归举着剑,侧头答“是”,后而瞬间消失,只留一阵剑风。
不过一会儿,云归擒着贾善的衣领而归,云归将贾善按在地上,又逼迫他仰头看萧衍。
萧衍缓缓歪头,耳坠从脖颈旁倾泻而下。
贾善似乎认出他来,张嘴就要说话,下一秒便被云归用法术堵上了嘴。
萧衍道,“贾少爷,想看看自己的死因么?”
萧衍将手放在贾善眉心处画了一个符,贾善脑内顿时闪过画面种种。
他是被眼前的人以折扇贯心而死。
萧衍道,“改日本尊会登门拜访贵府,望贾少爷好生招待,本尊自会给你一次生还的机会。”
贾善殷勤得点头,却将目光放到萧衍腰际的折扇上。
就是这把折扇杀了他。
他要想办法掳走这把折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贾善被解了咒语,便开口谄媚道,“鬼君大人来寒舍做客,鄙人自会招待好鬼君大人的...”
眨眼的功夫,萧衍和云归便消失在贾善眼前,像是喝醉后做的一场噩梦。
贾善猛然惊醒,掐着自己的肉惊呼,终于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
萧衍同云归步行回客栈,云归问道,“主君,您今日手里拿的亡灵薄是...?”
萧衍爽快道,“假的。”
云归又问,“那您是如何知道贾善的死期的?”
“他本该还有四十载的寿命,但是,”萧衍一顿,笑道,“我要他死在三更,他能活到五更么?”
云归不解,“主君有一定要杀他的理由吗?”
萧衍侧目看向云归,“他偷金藏银,欺压妇女,与花傀勾结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诸此种种,哪件不是他必死的理由?”
云归点点头,但仍问道,“主君,贾善的目的...”
“不知,”萧衍抬头望月,“但这座镇西城的一切都太过矛盾,有时候,矛盾的背后,就是真相的所在。”
罗兰和牡丹口中同样的话语,仿佛中了某种逼迫她们开口的咒语。
罗兰和牡丹矛盾的举动,又判若两人。
这座城的花种繁多,就连店铺与人的姓名都是花的名字。
他们就像是花的傀儡。
这座镇西城,就像是花团锦簇的城池。
外表光鲜亮丽,当你剥开花瓣,入目的竟是喷血的伤口。
这座城的任何事,任何物,任何人,都是那么畸形。
二人分开前,萧衍给云归安排了一项任务。
去寻花傀的行踪。
萧衍翻窗回屋时面具同耳坠已经消失,转头却撞上一朵硕大的牡丹花正在床前摇曳生姿。
走近一看,原是这朵牡丹花正张着血盆大口吸食着顾命的魂魄!
萧衍眼疾手快,抓住牡丹花的绿枝就扯出窗外,吸食被中断,牡丹花愤怒得不得了,却又只能呲牙咧嘴得想要逃出萧衍的手掌。
不得不说,这朵牡丹花的正脸真是丑陋极了,绽开的血红花瓣,以及从不知是不是嘴的地方伸出几条长长的触须,都令人作呕。
萧衍心道如今花傀的种子长得都这般丑了吗。
萧衍甚至开始嫌弃他的右手正攥着牡丹花的命脉。
“花傀,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要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萧衍对着牡丹花的触须讲话,他知道花傀的种子与花傀异体同心,他说的话自然会传到花傀的耳朵里。
说罢,他手中的绿枝就爆燃起火花,直窜上花瓣,牡丹花一边燃烧着烈火,一边又拼命地挣扎着,最终还是在萧衍手中化作了灰烬,洋洋洒洒得消失在黑夜之中。
萧衍正要放松下来休眠一会儿,一把冰凉的刀忽地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能感受得到刀的气息。
它在颤抖。
它在恐惧。
这把刀同样能感受到萧衍周遭的气息。
那是刀灵霜鸣三百年以来最厌恶与恐惧的气息。
“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衍身后持刀的顾命冷冷开口。
萧衍不回头,道,“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普通人。”
顾命又将刀靠近萧衍的脖颈一分,显然并不满意这套说辞。
萧衍问,“你何时醒的?”
对于顾命昏迷醒来的时辰,萧衍是出乎意料的。
一般情况下,被花傀吸食魂魄的人会昏迷不醒直至死亡,如果花傀被中断吸食,被吸食的人会在二到三个时辰内苏醒,期间不闻外音不视外物,如同死人一般。
但顾命只用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苏醒了。
萧衍并不能保证顾命是否听到他同花傀传的话。
但萧衍并不示弱,摊出手掌,“我只会这个。”
只见他手心中又燃起一团小小的火焰。
他背对顾命,看不到顾命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顾命正将刀从他脖颈上撤下。
继而靠近,手指紧贴萧衍的脖颈。
四周寂静。
只有顾命淡淡的呼吸声。
他在探萧衍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