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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鬼君 ...

  •   二人追查到假鬼君下落时已经是夜里了。
      二人停在一座破旧的府邸前,门口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唐府”。
      牌匾上落满了灰,粘着大大小小的蜘蛛网。
      萧衍目光凝在牌匾上,顾命问道,“怎么?”
      萧衍回,“这是四年前被灭门的唐氏。”
      顾命双手合十,作揖道,“今小辈到府上逮捕奸佞,还望先辈赎罪。”
      曾经油漆锃亮的红木大门如今已年久失修,腐烂生苔。
      大门被推开,仿佛推开了封存多年的辉煌历史,扑面却是陈旧的蜘蛛网与焚烧后的灰烬。
      世间有流传,曾经的凤求凰唐氏,也是继神司后盛极一时的门派,最终却落得同神司一般的下场。
      实在叫人感时伤怀。
      那时,所有门派都畏惧名噪一时,那是名扬天下的征途,也是灭门绝后的预兆。
      萧衍在前,踩过枯木野草,踏进腐朽的小屋。
      门被推开,吱呀作响。
      只听萧衍在屋内说,“来晚了。”
      顾命紧随其后,入眼便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好在他们没吃些什么,否则就要当场吐出来。
      屋内点着快要烧尽的蜡烛,微弱的火苗在摇曳的风中奄奄一息,木板浸透了暗红的液体,斑驳嶙峋。
      萧衍和顾命正站在血泊中。
      血泊中还有一个依稀能辨认出的人形,那人躺在地上,外皮全权炸开,露出里面血肉相连的第二层人皮,尸体被砍了脑袋,并非利索的一刀,而是如剁肉般将脑袋剁下,又剁成肉泥,依稀看的到泥中细碎的白骨。
      那身装扮成鬼君的衣服在尸体身上套着,面具被扔在角落里。
      萧衍掩住鼻子,“手段真够脏的。”
      顾命跨过血泊,在尸体四周查看着,还没有细搜,裙摆倒先沾了一圈血。
      萧衍眼睛尖,一眼望见尸体手里攥着一块令牌,他走到跟前将令牌从手里掰了出来,萧衍顺手拎起尸体的衣物擦掉令牌的血。
      令牌上刻着一个“贾”字。
      顾命接过萧衍递来的令牌。
      顾命道,“镇西门。”
      萧衍问,“镇西门还做这种勾当?”
      顾命道,“或许是镇西门的某个弟子。”
      萧衍环视四周,桌椅毫无章法得倒在地上,茶杯也碎成几瓣。
      “看样子,鬼君上头那位并不满意鬼君的成果,大发雷霆将他处死了。”
      说着萧衍转身看向地上已身首异处的“鬼君”。
      真是越看越上火。
      顾命没注意到萧衍的表情,接着说,“尸体不一定是镇西门的弟子,他临死前抓着这块令牌,或许是在搏斗过程中拽下来的。”
      “所以令牌的所属者应该是杀死他的人。”
      顾命点头。
      但这具尸体仍然疑点重重。
      顾命收起令牌,“镇西门诞生前,镇西一直流传一种巫术,可以让人皮完美贴合在一个人身上,但新皮会吸收原皮的营养,直至原皮的养分彻底融进新皮,原皮消解,新皮取而代之。”
      萧衍靠近尸体,用扇骨拨弄着炸开的皮,折扇竟开始抖动,他将折扇在手里攥紧,折扇便蔫蔫得停下了。
      “为佯装鬼君的模样,凶手还专门取了人皮贴合在尸体身上?那为何不直接让那人佯装成鬼君?”
      萧衍指指尸体。
      顾命道,“这层皮是人造皮,凶手制造了一层人皮来达到死后无人能辨认出他是谁的效果。”
      萧衍了然于心,接过话继续道,“显然,凶手百密一疏。”
      顾命点头表示认同,“这种巫术有一种副作用,以假皮贴合的人在死后假皮会膨胀干裂,但凶手并不知道这一点。”
      萧衍讽刺道,“但好在他留了后手,把人剁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顾命握着刀柄,盯着尸体不解,“为何凶手要在这个地方杀人。”
      萧衍走到屋外,“不论是他二人碰面还是单单一方杀害,挑选这个地点的原因都是相同的。”
      顾命也跟出来。
      “几年来皇城脚下破败又没有另起重建的府邸楼宇只有这一个,没有人会踏进一座破府里,在此地杀一个人,也就没人会看到了,镇西离皇城又较偏远些,若没出什么纰漏,就更没有人会想到是镇西门的手笔了。”
      “你对皇城下的地理倒是了解不少。”
      萧衍没接他的话,只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今晚的月亮真圆。”
      顾命抬头望去。
      黑幕中不见星光,只有一轮极圆的白月。
      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圆,但不知为何,它并不皎洁,反而苍白。
      顾命如是想着。
      “顾兄,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萧衍突然开口问道。
      “嗯。”
      萧衍的声音沉了一沉,道,“那祝顾兄早日查出真相,萧某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不再作陪了,若有缘份,他日再见。”
      萧衍举起折扇,抱拳作揖。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离开唐府后便各自为路了。
      将近走出了皇城下的地盘,云归才从屋檐上跳下来,萧衍招招手道,“回去再说。”
      云归便跟在萧衍身后默不作声。
      萧衍走过一条桥,脚步落进阴影里。
      走进殿内,萧衍将折扇随手仍在案上,倒头就窝进了主座,主座并非是张座椅,更像是一张床。
      云归欠身道,“主君,前些日子神都街上确实有发生多起荷包抢劫案件,衙门已经介入处理了,抢劫荷包五十二个,现找回三十六个。”
      萧衍咬着从案上拿的苹果,躺在主座上,惬意的很。
      “知道了,”萧衍坐起身,拿起笔乱写一通,“把六道叫来。”
      “是。”
      云归离开后,案上的宣纸也被涂满了墨水,大抵写了“贾”,“鬼君”和“神怡院”这些字,以及极不起眼的“顾命”二字。
      笔尖点在“顾命”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嘟嘟的碎步声越来越近,萧衍放下笔,把折扇挡在“顾命”两字上。
      “轮回境六道,参见主君。”
      来者是个较矮的老人,有极长的白胡,白发垂地,身形佝偻,手持一柄对他而言极高的权杖,顶端是一面圆镜,垂下来几条流苏,挂着珠子。
      萧衍第一次见到这把权杖时,就觉得它像个拨浪鼓。
      萧衍手掌向上勾了勾,六道便直起身。
      跟在六道身后的云归走到萧衍身侧待命。
      萧衍右肘撑在床边的扶手上,懒散道,“近日有没有脖颈以上有伤的鬼魂来?”
      六道回想片刻,摇头道,“暂无。”
      意料之中。
      “这两日你同孟婆一起,若这般特征的鬼魂来轮回境,带他来见我。”
      六道应下,又问,“那主君,事后,是否要...?”
      萧衍撩起眼皮看他,六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萧衍非常无语,这些年最难以控制的人手就是轮回境六道,虽然他年事已高,但思维极其跳脱,有时候萧衍都不太能跟得上,比如现在。
      萧衍一阵语塞,堪堪道,“不必。”
      “六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萧衍早就察觉六道这个老人家从进殿之后就咳嗽不止,但又不想演煽情那种戏码,便补充说,“我等你把我送进轮回境里。”
      六道知晓主君心思,便不戳破他那面窗纸。
      “亡灵薄。”萧衍勾勾手指。
      六道从权杖的圆镜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薄子,封页有些陈旧了,拓印的“亡灵薄”三字也脱了色。
      萧衍接过薄子翻到一页,这一页的姓名是用红墨写的。
      亡灵薄通常用笔墨颜色来区别死因,黑墨是正常死亡,红墨是意外死亡,还有一类,用的是金墨,为自杀。
      姓名写满一页,大致一掠,大多数都姓萧。
      萧徵,字壹仟,年七十三,卒。
      .
      .
      萧泽,字太清,年三十五,卒。
      司懿,年三十一,卒。
      .
      .
      萧衍,无字,年一十二,卒。
      萧衍抚平薄子上的折角,问道,“他们投胎后近况如何?”
      六道答,“都安排投胎成凡人了,生活很幸福。”
      萧衍合上亡灵薄,交还给六道。
      “麻烦你了。”
      难得萧衍说上一句道谢,却也是拐弯抹角。
      “非也,这是老人家我应该做的。”
      六道走后,殿内又只剩他一人。
      热烈的烛火也不曾照亮一只孤魂野鬼的心。
      他合目而枕,嘴里喃喃着顾命的姓名。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为何说自己是家道中落的少爷却又配那样一把灵器。
      他们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意有所图。
      “幺君。”
      年迈的声音传进耳朵,萧衍睁开双眸。
      老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殿内,嘴里也停不下来。
      老妇将汤放在案上,“听六道说幺君回来了,想着幺君不曾用膳,便煮了汤给幺君送来,快尝尝。”
      萧衍从座上翻起来,用汤匙盛了一勺放进嘴里,笑道,“九娘没在汤里掺孟婆汤?”
      九娘嗔怪道,“幺君莫要取笑我啦,我不会再设法叫你喝孟婆汤了,十几年都过去啦,幺君还在提防老妇?”
      萧衍又饮一勺,“自然不会。”
      九娘又马不停蹄得说起婚嫁之事,“幺君,不是老妇多嘴,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早日寻个好姑娘,以后的日子也有个照应呀。”
      萧衍的动作一顿,道,“不急。”
      放在案上的折扇倒是颤抖起来,好像是要给他寻媳妇似的。
      萧衍瞪他一眼,折扇便像个胆小鬼一般,悻悻停下了。
      萧衍打趣道,“不如给云归寻个好姑娘?”
      九娘望向萧衍身侧的云归,云归本在走思,莫名其妙被提起一时不知所措。
      九娘心想,云归也算是个仪表堂堂的少年郎,不过还未长开,略显稚嫩。
      九娘笑道,“云归还小,这种事,倒还不急。”
      “喝完了,”萧衍放下汤匙,拿起案上的手帕擦拭嘴角,“我给六道安排了些事情,九娘您若是实在闲不住,便同他一起吧,我也叫他来告知你了。”
      九娘撇撇嘴,还是应下了。
      九娘也不再说什么,端起空碗便要离开,一转身又撞见疾步而来的六道,权杖戳在地上的声音嘟嘟作响,九娘蹙眉道,“你这老家伙,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啊?”
      六道抹了把胡子,也蹙眉骂道,“你这老妇人懂什么?主君叫我找的人来了!”
      萧衍从九娘身后听到他二人的谈话,一改躺在座上的懒散姿态,问道,“人在哪?”
      六道走上前,道,“已经叫黑白无常带来了。”
      只见三人走进殿内,中间的人手脚被锁了锁链,不闻脚步声,只闻锁链摩擦在地的尖利刺耳,这人身穿死时穿戴的鬼君衣袍,脸上挂着面具,萧衍便认出他就是死状惨烈的“鬼君”。
      他身旁二人是执锁链缉鬼魂的勾魂索命使--黑白无常。
      来人正要抬头,云归立即施法蒙住那鬼魂的双眼,鬼魂突然丢了视线,没有平衡得倒在了地上,他以为殿上人要取他性命只得狼狈得一再磕头求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能抓住投胎的机会,可不想彻底灰飞烟灭!
      座上的萧衍将手肘抵在膝上,另一只手接过云归递来的面具戴好。
      云归便不再多话,退到萧衍身后。
      远远望去,那只雕金镂空面具仍散发着光亮。
      萧衍从殿上走下,鬼魂恢复了视力,又再三叩拜谢不杀之恩,脚步声越来越近,阴影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却浑身颤抖,怕得抬不起头。
      只听头顶传来低到谷底的声音,“你就是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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