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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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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个什么时节,萧衍已经记不清了。
自他成为鬼的那一刻起,他的记忆能力开始衰弱,作为人的情感表达也渐渐少了,一切都在告诉他,他早就不是人了。
他只能看到,雨多雨少,风大风小。
直到再踏进红尘,他才再次学会了人的表达。
被偷荷包过去了几天,他也记不得了,他总是对时间出奇的没有概念。有时候也会忘记什么,直到云归带着荷包回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荷包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偷走了。
云归将荷包双手奉上,萧衍接过荷包翻开看看。
钱一分没少,多了张纸条。
萧衍将纸条展开,便见到几行字列在上面,字奇丑无比。
客人安否?吾诚邀汝莅临吾三日后在神怡院举行的晚宴,希望您能赴宴。
单看这些话,或许会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公子在宴请宾客,但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发放邀请函,便让人觉得这所谓的晚宴究竟是饕餮盛宴,还是一场有去无归的鸿门宴。
让萧衍忍俊不禁的是,这东道主的落款竟然是。
鬼域幽都鬼君。
这一切都变了味道。
云归不明白主子在笑什么,萧衍便将纸条递给他叫他自己看,不一会儿,云归将纸条递还给萧衍,问,“主君,我需要做什么?”
萧衍道,“查一下近日是否有荷包频繁丢失的现象。”
云归抱拳应下,又问道,“那这晚宴,赴还是不赴?”
萧衍笑道,“赴,为何不赴。我倒要看看,这鬼域幽都的鬼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
当日,神怡院没有胭脂俗粉在门口招摇,或许是所谓鬼君在此宴请,所以老鸨没敢再叫娘子们出来接客。
萧衍驻足在此处,轻扇扇子,不见神怡院有丝毫鬼气波动,反而能觉察出微弱的灵力,但这种灵力混沌不堪,绝非正经修仙之人的灵力。
萧衍出示了所谓的邀请函,踏进神怡院,在偏殿落座,说是宴请,但此刻的殿内只有三两人群,也没人大声交谈,只见对面受邀而来的客人双手抓紧桌下的双腿,不停发颤,而主座的东道主还没有前来。
娘子为萧衍倒好茶,萧衍轻轻喝上一口。
殿内的矮桌有三十六张,现在看来,受邀的客人中女子居多,她们的特征大多相似,年轻貌美,身形纤细,着装算不上普通百姓,但也绝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最多是一些从商的女儿们。
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进入殿内,矮桌只剩下八张空桌,二十八位客人中有二十位是女子。
鬼君宴请所为何意?
宴请这么多女子又为何意?
萧衍喝口茶,心想。
客人还在入场,但殿内的气氛总是阴沉沉的。大家都觉得,自己被鬼君邀请来已经够恐怖了,如果再做出什么事引鬼君注意,可能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索性就颤颤巍巍得坐在位置上,祈祷上苍。
时间久了,仍有客人们还没到场,东道主也没现身,萧衍觉着无聊,便吃起桌上的提子。却见入口处闪进一个人影,速度极快,若是寻常人定是察觉不出来。
萧衍抄起折扇跟了上去,人影进了神怡院的后院,鬼君是个大手笔,清了全院的场子,后院便显得极静,偶尔有小娘子们来来往往。
眼前人手握一把刀,萧衍鲜少见到这类刀,就连在兵器冢里也很少有这种刀。
此人腰板笔直,腰带束得贴身。
“顾兄!”
萧衍叫道。
顾命回头便看到萧衍笑盈盈得看着他。
“顾兄也受鬼君邀请赴宴?”
“嗯。”
“那顾兄为何来了后院?”
“从前听闻神怡院后院花种繁多,正值花季,便来瞧瞧。”
萧衍的笑容呆了一瞬,转眼又消失不见,便继续笑道,“晚宴快要开始了,顾兄不如改日再来赏花?”
顾命点点头,二人便一齐去了前殿。
顾命坐在萧衍一旁的矮桌后,将刀放于身侧。
萧衍甩开扇子挡在嘴前,侧身同顾命讲话,“顾兄可觉得此次晚宴有些蹊跷。”
顾命仍坐直身子,打量殿内一圈,回道,“蹊跷的很,这些客人快要吓死了。”
意料之外得听到顾命同自己说笑,便又露出笑容,“我不信顾兄眼光如此片面。”
顾命轻轻瞥了他一眼,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得敲在桌子上,“历来鬼君不同凡人交往,此次宴请确实蹊跷。”
萧衍侧回身形,随口说道,“鬼君清高自傲,怎么可能在凡间,更何况是皇城脚下的神怡院宴请宾客,恐怕这个鬼君,是假的吧。”
顾命问,“你怎知鬼君清高自傲。”
萧衍答,“听外界流传。”
顾命又问,“又怎知鬼君是假。”
萧衍又答,“随便猜猜。”
顾命不再问了,他知道在萧衍这儿问不出什么。
引起顾命注意的是,神怡院的门被关上了,按理说关门的动静应该不小,但踏进神怡院后,顾命的感官似乎被缩小了几倍,就比如当时他没有发现萧衍跟在他身后。
殿内的灯光暗了暗,才见主座上早已坐了人,东道主身着暗紫色长袍,竖冠,戴了鬼怪模样的面具,身后两侧的仆人也戴着面具,站得笔直。
萧衍撇撇嘴,不语。
却听顾命小声道,“甚丑。”
萧衍听后便又用扇子掩面笑起来,“我听闻鬼君鬼司命配一副面具示人,却不知是这样丑的面具。”
殿内最明亮的地方便是主座,让客人们不得不将注意力全权放在东道主身上。
东道主环视殿内,三十六张矮桌仍有六张空缺,他同身旁的仆人讲了些什么便清嗓道,“各位客人,晚宴正式开始了,请大家慢用。”
他声音低沉,却有一点伪装的痕迹。
“作为鬼君,到凡间第一次宴请宾客,照顾不周,望客人海涵。”
鬼君拿起果盘中的刀,低头把玩,“此次请各位前来,客人们一定很疑惑本座的目的...”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抬眼看到殿下诸多客人只埋头干坐,不吃不喝也不讲话,活像个被吞掉灵魂的干尸。
鬼君满意得笑了,突然提高了音量,“先敬各位一杯!”
虽说是敬了酒,但鬼君并没有喝下杯里的酒,而是又放下杯子,面具后的双眼盯着殿内客人的动作。
客人们慌不择神,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有人闹出了声响打破了这沉静的氛围,原来是有客人害怕到手抖而摔了杯子。
鬼君将目光投过去,咯咯笑了几声,“无妨,再为这位客人斟酒。”
不知何时客人身后出现了一位佩刀端酒的仆人,萧衍扫视一周,原来客人身后的阴影里都有这样一位仆人,就连无人的矮桌后也站着一位,可谓是体贴周到了。
仆人大步走到跟前为客人斟酒,但这位客人胆小的很,瞧见仆人腰间的刀后便挺身昏死过去。
鬼君脾气甚好,招手吩咐道,“把这位客人送到后院歇息吧,好生照顾。”
一旁呆若木鸡的仆人这才有了反应,欠身说“是”,又蹲下,将客人扛在肩上,站起离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有安排。
萧衍全程紧盯主座上的鬼君,好似早就看穿他的阴谋。
鬼君又道,“为助本座通天大法的练成,望大家能够献祭自己的生命...”
鬼君还未将话说完,殿内的客人们便炸开了锅,如鼠虫般在殿内疯狂乱窜,有人直奔大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便苦苦哀求,或是绝望得敲门,嘴里念叨什么也是语无伦次。
他们是普通的凡人,畏惧鬼君,更畏惧死亡。
没过多久,殿内便弥漫起紫色的烟雾,客人们纷纷倒地,殿内也终于没有刺耳的尖叫声,鬼君释然得靠在主座上,却未能察觉到他一丝快乐,单是淡淡得吐出一口气。
他吩咐道,“将女子移至后院拐角的房间,男子移至后院第三间屋子,清点人数,到场的人务必一个不漏。”
鬼君从前殿挪到后院,摘下了面具。
两个仆人从拐角的房间里出来,汇报道,“到场女子都在房间里了。”
鬼君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本以为人数都达标,但噩耗转眼就从另一间房间传出来,“大人,男子里..少了...少了两人。”
鬼君登时暴怒而起,怒骂仆人怎么办事,又是扬言要将他们斩首以绝后患。
却不知隔墙有耳,少的那二人正在一间房里偷听鬼君怒骂仆人。
顾命心道,人的数目问题为何让他生气乃至暴跳如雷的程度。
骂着骂着,鬼君的声音开始发颤,就连双手也重重得垂下,止不住得颤抖着,就听他说,“如果他们找不回人来,凑不齐三十三个人,那掉脑袋的,就是我跟你了!”
萧衍和顾命靠在墙上,相视一眼。
堂堂鬼君竟然也会怕掉脑袋。
那恐怕,此鬼君非彼鬼君了。
萧衍侧身欲开门,却被顾命抓住手臂,萧衍蹙起眉,回头盯着顾命,似乎不解。
顾命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噤声。
萧衍只好作罢。
那狼狈为奸的鬼君和仆人又低语几句,提到晚上先将人送过去,但具体的地点不得而知。
直到他们走后顾命才放开牵制住萧衍的手,萧衍理理被抓皱的衣袖,也不恼。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顾命反问他,“出去你能做什么,打草惊蛇?”
萧衍将目光放到顾命的刀上,欲言又止,转而笑道,“还是顾兄想的周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追踪鬼君,”顾命道,“他不是真的鬼君。”
下午,萧衍跟随顾命将人安顿好后便一同前往查探假鬼君的下落。
一路上顾命没有讲话,萧衍便提起话茬,“顾兄,当时你在迷雾中打晕那两个仆人又拽起我躲到后院时的身姿很是矫健啊,顾兄那日的身份莫不是拿来诓我的。”
顾命走在前面,瞧不见表情。
想来也没有什么表情。
“你自然心里有数,又何必再来问我。”
顾命沉声道。
萧衍又说,“当时不知为何我浑身无力反应迟钝,若不是顾兄及时出手相救,恐怕此时此刻我也被绑在那儿了。”
顾命接道,“殿内的香炉焚香有问题。”
从一开始,顾命便察觉了。
两人的对话不多,你来我往一人一句。
但就在这瞬间,顾命脑里闪过一个念头。
整场对话下来,好像皆是萧衍在有心无意得提问,顾命在答,像是一场循序渐进的审问。
顾命驻足回头,他才发觉自己看萧衍要稍稍抬眸。
而此时的“审问者”正以扇掩面,似笑非笑。
这把折扇挡在他面前,像一副面具,掩住了他所有诡谲有声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