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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茶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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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在下雨,茶馆内清香淡雅,有茶香溢出,卷进清风里,卷进雨里。
雨下了好几日了,不见停。
好像在哀悼什么,雨落声杂乱,行人纷纷,各自有路,踢踢踏踏的,连乌鸦都和鸣。
男子坐茶楼上一层,执一把扇,手拿杯,品茶赏景。男子一身黛色劲装,腰系暗金纹路腰带,挂一独山玉玉佩,旁人不敢靠近,怕他是哪路来的杀手刺客,但在这皇城脚下的君北,大抵是无人敢胡作非为的。
眼帘内映入一人身影,此人在楼下踌躇,头戴斗笠,有轻薄的白纱遮面,瞧不见模样,男子心悦,收起折扇放在桌上,闲散得倚在栏上,喊道:“喂!小公子!要上来避雨吗?”
下面的“小公子”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便轻轻掀起白纱向上看去,男子的笑容戛然而止,随即又笑道:“要上来和我一起喝茶吗?”
“小公子”冷冷道,“多谢。”随后便上了楼,想上二楼时却被小二拦下,男子倚在栏上道,“这是我的客人。”
小二讪讪笑着,骂自己多事,“哎哟瞧我这个没眼力见儿的,萧公子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小的这去给您的客人沏茶。”
萧公子呵呵笑道,“既是招待客人,自然要上好的茶。”
小二鞠躬,“那是自然,”又向“小公子”鞠躬,“公子您往里面请。”
“小公子”颔首,摘下斗笠向萧公子走近,萧公子上下打量他一番,“请坐。”
眼前的人穿月白色劲装,细瞧花色少见,纹路多样精致,腰带暗金,也绝非凡品,左挂玉佩,想必是哪家的少爷出行,不曾佩剑,许不是习武之人,不曾有灵气波动,许不是修仙之人。
“小公子”落座在萧公子的对面,抱拳致谢,“多谢萧公子收留。”
但声音仍然是冷冷的。
萧公子摆摆手,道,“小事而已,无需多谢。”
身形纤长,腰极细,穿着不凡,十指纤细如青葱,白嫩如桃肉,举止得体有度,绝不会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娇惯小少爷。
“小公子”又问,“敢问萧公子尊名?”
萧公子懒懒道,“萧衍,字辞安。”
“小公子”道,“在下姓顾,唤作命。”
唇红齿白,是个美人。
小二端着沏好的新茶走到桌前,为顾命倒上一杯便退下。萧衍端起茶杯饮一口,拿起折扇悠哉游哉,“凡间茶楼诸多,我独觉得神都茶楼的茶为最佳,顾兄快尝尝。”
顾命识趣,轻抿一口,道,“热茶沸腾,却有清香,”顾命又凑近细闻,“是金盏花?”
萧衍点头,“是,和你的气味儿一样。”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萧衍抱歉得笑道,“是我失言。”
语气中却不见一丝抱歉的意味。
“无碍,”顾命也推让,“瞧萧兄衣着不凡,我本以为萧兄是个茶楼小憩的侠客,谁知萧兄还会品茶识香这些细腻的玩意儿,是我妄自揣度了。”
他的声色叫人以为他本是个话少的主,谁知他话多健谈,着实和他冷淡的样貌与音色格格不入。
萧衍道,“顾兄才是,我想顾兄应是哪家的普通少年,不成想顾兄却用这些上好的香料为辅,为金盏花香锦上添花,顾兄莫不是皇家来的太子爷?”
顾命刚要辩驳,萧衍又道,“我又细细一想却又不这么觉得,若顾兄当真是太子爷,也该带上几个侍从才是,那样也不会落得这般狼狈的田地。”
“真是叫萧兄失望了,我今日出行所为他事,而非太子爷出宫,再者,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只不过一介草民罢了。”顾命道。
萧衍并不认同,“若顾兄这番打扮算是草民,那街边穿草衣穿草鞋的人,该是什么?”
顾命颔首,道,“实不相瞒,顾某出身顾府,不幸家道中落,自幼随姑姑生活,如今也算不上是个少爷了。”
萧衍没有多话,顾命便道,“萧兄又是何方人士,是君北哪座府中的翩翩少爷?还是皇城来的太子爷?”
萧衍乐了,笑道,“自然不是,我年少曾住在君北,那时君北还叫神都,近些日子才搬迁回来,就在前面的神都街上,顾兄有空便来寒舍一聚,我自会备上好的醇酿,静候佳人莅临,正所谓—不畏萧风瑟瑟,只顾佳人前来。”
顾命与他周旋片刻,问道,“萧兄,我有一事想问你。”
萧衍给他一个眼神,顾命便继续说下去,“萧兄,你为何要出手相助与我?”
萧衍的目光暗了下来,道,“我好似在哪见过你似的。”
顾命察觉萧衍惆怅,便打趣道,“你们富家贵公子如今都是这般搭讪的?”
萧衍听他这样说,便来了劲似的,支起肩膀靠近顾命,佯装认真道,“顾兄,我自然不是说来哄骗你,几年前,我曾与一位旷世美人有过一面之缘。”
顾命端坐如初,口干舌燥了便喝口热茶润润嗓子,“是吗?是哪位佳人有如此魅力,叫萧兄一眼便记了好几年。”
“三年前,我曾在君北正街上邂逅了一位戴着白纱斗笠的美人。”萧衍继续道。
顾命调侃道,“神都偌大,头戴白纱斗笠之人诸多,你怎么单单记得他?又从何得知他是个美人?斗笠后的是个丑陋至极的人也说不定。”
萧衍扇着折扇,侃侃而谈,“当时下雨,他手上拿着一捧花,我一瞧便知那是金盏花,我与他擦肩而过时身边仍流连着金盏花香,我便留意多瞧了几眼,只瞧身形与体格,便觉得是个男子,我看他的身板与神骨生的极正,像是练家子,刚劲又不失柔美,便觉得他的样貌定然不差,心想此人必是美人,又见他衣摆掠起,飘飘若仙,宛如仙子下凡,这样一来,便多记了些日子。”
顾命道,“萧兄,你可知你现在像什么?”
萧衍不解,“像什么?”
“像觊觎妙龄少女的地痞流氓。”
萧衍笑了起来,道,“地痞流氓好啊,地痞流氓逍遥快活。”
两人洽谈甚欢,旁人看了大概会觉得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挚友。
萧衍又开始回忆当时,“他手中虽是普通的金盏花,但这样一束普通的花在他那双细如雪葱的手中,也觉得昂贵了许多。”
顾命饮茶,品金盏花余味,“萧兄夸人的能力倒是不小。”
“顾兄谬赞。”萧衍摆摆手,玩着折扇。
顾命问道,“虽说如此,但萧兄又如何认为我便是你那一眼万年的美人呢,只靠我身上的金盏花香?”
“非也,”萧衍否认,“这只是其一,我方才瞧见你时便觉得你的身形与神骨都极像他,便想着去帮了。”
顾命道,“或许我便是与你擦肩而过的美人,又或许我也只是像那仙子的路人罢了,总之我先谢过那宛如仙子的美人,能让萧兄出手相助,救我于…雨幕之中。”
萧衍随意道,“是或不是,天知道。”
顾命一早瞧见他手中把玩的折扇,道,“萧兄,我瞧你这折扇纸面柔软,扇骨明亮,绝非凡品。”
萧衍低头瞧了瞧手中的折扇,道,“顾兄一赏,”萧衍将扇子递了过去,“我喜玩折扇,便从商铺里高价买来了这把。”
“扇子可有名姓?”顾命将扇子拿在手中细细感受着。
萧衍呵呵笑道,“一把普通的扇子而已,何至于取名要姓的好雅兴。”
顾命将折扇递还,“我本以为萧兄是离家的公子意气风发,游荡一番江湖才归,便以为萧兄知晓江湖中的习性。”
萧衍,“什么习性?”
顾命,“江湖人士不都会为自己的兵器取名以孕其灵吗?”
萧衍,“顾兄了解不少?”
顾命,“略有所闻,浅尝辄止罢了。”
二人又聊了许久,雨也停了,已是下午,泥土的清新扑鼻,却又夹着金盏花的淡香。
萧衍挥挥扇子,道,“顾兄多大了?”
两人一对年龄,顾命比萧衍大了两岁。
二人聊了片刻,顾命便起身要走,萧衍跟着起身要送,顾命不许,萧衍又倔强,一番推脱之下萧衍只好作罢。
“那不急,我们有缘自会再见。”
萧衍目送顾命下楼,目送顾命离开,目送他消失在蒙蒙水雾中,记忆里的身影有一刻与顾命的背影重叠,似真似幻,如梦如实。
萧衍愣神很久,早已忘了时辰,直至心脏隐隐作痛时,才记起已是戌时了。
恍如隔世之梦。
“小二,茶凉了,换壶茶。”
小二小步跑来,问,“萧公子可还是要金盏花茶?”
“不要了,换一壶别的吧。”萧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