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恨》鹤然惊砂

10、第9章 燕歌

　　“我也觉得胡扯，”萧衍负手跟在顾命身后，“傀儡术法控制下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他会有感情吗，会有曾经的记忆吗？
　　若是不能，那跟整日同一具尸体生活有什么区别。
　　顾命还没答话，前方带路的仆人先开口，“客人，请不要信口雌黄。”
　　萧衍嗤笑一声，双手撑在头后，散漫道，“我偏要信口雌黄能怎样？”
　　前方的两个仆人一顿，顾命和萧衍也跟着一顿。
　　萧衍没做动作，只瞧见前面的顾命已然握紧了刀身。
　　然而虚惊一场，前方的仆人只停顿一瞬便又继续默不作声地带路了。
　　但萧衍不肯死心，走到顾命身旁。
　　顾命瞧见他的手开始伸向前面的仆人，“不”字还没说出口，萧衍的手便已经搭上了前人的肩膀。
　　只见前面被搭肩膀的仆人猛然转身，一直缩在袖中的手攥着一把短刃迅速探了出来，萧衍并无其他防备动作，只见顾命一把将他扯到身后，自己将刀挡在了短刃前，那仆人一手被阻挡，另一只手索性也握着短刃窜了出来，动作迅猛，但顾命只挡了三两招，便打下了那两把短刃。
　　彼时，刀仍未出鞘。
　　萧衍站在顾命身后观望，只见那仆人手无缚鸡之力得跌坐在了地上。
　　顾命用刀鞘打晕了另一个不为所动的仆人，又将刀鞘按在了这个冲动的仆人脖颈上，问道，“为何袭击人？”
　　仆人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顾命又问，“叫什么名字？”
　　仆人仍是一言不发，但显些支支吾吾了。
　　顾命索性问个最简单的问题，“你是男是女？”
　　然而，那仆人还是只字不语。
　　萧衍不紧不慢地走到顾命身边，歪头抱胸问道：“你是人还是傀儡？”
　　意料之外的，触发了机关似的，那仆人一跳而起，不顾一切得冲向萧衍，嘴里不停嘶吼道：“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顾命一刀又拍晕了这个仆人。
　　短暂的吵闹结束了。
　　仆人晕在二人中间，萧衍上前两步，蹲下要探仆人的鼻息。
　　顾命抱着刀闷声道，“我没打死他。”
　　萧衍一怔，随即笑道，“我知道，我想探的是，他是人还是傀儡。”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鼻息。
　　“是傀儡，”萧衍起身拍拍手，仰头看向顾命身后晕倒的仆人，“那只应该也是。”
　　“现在怎么办？”萧衍叉腰问道。
　　顾命轻轻挑了下眉毛，“我以为你早有对策。”
　　萧衍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最擅长攻心算计么。”
　　顾命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看样子是下定决心要把这烂摊子丢给他萧衍了。
　　但萧衍还没来得及注意顾命已经离开，仍然琢磨着他那句话。
　　什么叫“你不是最擅长攻心算计”？
　　但琢磨的时间不宜太久，萧衍还是先将思绪放在如何处理这两具晕倒的傀儡身上。
　　最终，他决定先隐匿傀儡，明日再报，以免今晚不能睡个好觉。
　　处理好后，他匆匆回到屋前，才发现屋前还有两个仆人看守。
　　刚要进屋，便听到那仆人例行公事：“客人，深夜后便不要再出屋了。”
　　萧衍看向仆人，问道，“为何？”
　　仆人低头道，“深夜不出房，是镇西门的规矩。”
　　萧衍没在意他的话，视线从上而下，停在两只缩在衣袖中的手上。
　　萧衍点点头，“怎么才算镇西门规矩里的深夜？”
　　仆人答道，“晚亥时至次日寅时。”
　　萧衍问，“可现在已经亥时了。”
　　仆人道，“客人初到，应当礼让。”
　　萧衍哼笑一声，显然是被逗笑了。
　　他挥挥手，进了屋。
　　在屋中百无聊赖，萧衍等到了子时准备出门，刚出门便被仆人拦住。
　　仆人一手拦在萧衍身前，木讷道，“客人，您不能在深夜进入其它房间，这是有失礼仪的行为。”
　　萧衍轻蹙了下眉毛又转瞬即逝，他话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回了自己屋中。
　　门前没了动静，仆人便站回原处。
　　当萧衍一脚跳进顾命屋窗时，顾命正在桌前写着什么。
　　顾命瞧见萧衍从窗上跳下来先是一惊，后反扣了写字的纸，看向萧衍，“你做什么？”
　　萧衍拍拍手上的灰，关好窗，大方坐到桌旁，轻声道，“傀儡的事我处理好了，今日先不要打草惊蛇。”
　　顾命点点头，以表二人想法统一。
　　萧衍注意到桌上反扣的纸，问道，“在写什么？”
　　顾命将纸叠好，放在桌的一旁，又压在刀下，“随便写写。”
　　停顿一刻，他问道，“为何走窗不走门？”
　　萧衍一笑，“门外的仆从可不让我见屋里的美娇人。”
　　顾命一阵语塞，无言以对。
　　萧衍索性将顾命上下打量个遍，心思上头，靠近顾命道，“顾兄，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像...”
　　顾命侧头问，“像什么？”
　　萧衍佯装思索一下，摇头道：“罢了，说了，怕是又要惹顾兄不悦了。”
　　顾命道：“你惹我不悦的时候还少么？”
　　萧衍套话成功，美滋滋得凑近道，“那我可要说了。”
　　顾命“嗯”了一声。
　　萧衍勾唇，轻声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特别像..偷情。”
　　顾命一瞬抬眸，正巧萧衍也在盯着顾命的双眼。
　　突然间的对视，竟也持续了良久。
　　两人距离极近，只隔了两只杯子。
　　呼吸相间，缠绕纠缠，却没有任何一方的慌乱在升腾。
　　萧衍舔舔自己干燥的下唇，双眸与顾命对视。
　　手中已然夺走了顾命压在刀下的纸。
　　他站起身躲过顾命的追击，将纸展开，原是一封信。
　　萧衍喃喃念出信上的字，“燕歌，近日安否，吾...”
　　写在后面的字还没来得及看到，只听顾命打了个响指，萧衍手中的纸便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飘散在空中。
　　萧衍低眸，转身笑道：“顾兄有事瞒我。”
　　顾命不紧不慢得侧首喝了口水，目光飘到窗外，学着萧衍的语气道，“学了一些旁门左道的普通人。”
　　萧衍坐回顾命身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顾命将视线落到他身上。
　　“燕歌是谁？”萧衍兴致盎然得问道。
　　顾命道，“一个朋友，这也算隐瞒？”
　　萧衍循序渐进道，“自然不算，不过，顾兄在信上，写了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顾命敲在桌面上的食指一顿，索性讲了出来。
　　“当朝西北王，李嘉勋，字燕歌，一个朋友，信上写的是我察觉镇西异动，深觉有疑，恐生霍乱，想让他派兵来解决这局乱象。”
　　西北王李嘉勋。
　　这个人他记得的。
　　“顾兄如何认识的当朝西北王我便不再过问了，”萧衍转念道，“不求顾兄不隐瞒于我，只求顾兄不欺骗我。”
　　事实上，信上还写了些其他的事。
　　比如，萧衍的事。
　　萧衍在展开信纸时一眼就望到了“萧衍”二字，或许因为是自己的名字，便一眼望见了，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信在“萧衍”两字后便戛然而止了。
　　顾命叹了口气，道：“萧衍，吾途中偶遇之友，汝来，吾当使汝曹相识。”
　　这下叫萧衍先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得问道，“友？”
　　顾命虽不解萧衍的反应，但仍顺势反问，“不然？我们不算朋友吗？”
　　萧衍不语，只轻轻一扬嘴角。
　　萧衍对此，是一点不信的。
　　萧衍没有回答顾命所问，他并不确定，对方灵力多深，所来为何。
　　是敌是友这种事，他从不一概而论。
　　他只是站起来，道一句“早点睡”，便跳窗离开了。

　　翌日，萧衍与顾命见过贾道仁，同他讲述了昨日所发生之事，在萧衍口中，仆人是被尚有些许武术傍身的顾命打晕的。
　　贾道仁欠身道，“不瞒二位，府上的仆人都是傀儡木偶，并非真人，通常情况下，仆人们听到对贾府不利的言语或感知到危及自身安全的动作时才会大打出手...想必，想必二位是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话，或是做了什么举动，才触发了傀儡仆人的机关。”
　　说罢，贾道仁瞥了一眼萧衍。
　　“要说危及自身而反应自保我可以理解，但能够听到对贵府不利的言语而出手，”萧衍抱胸道，“贵派的傀儡术已经炼到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吗？”
　　贾善先贾道仁一步，咽了口口水，厉声道：“自然，萧公子有什么疑问吗？”
　　萧衍视线随声而去，落在贾善身上，目光顿时冷了下去。
　　贾善瞬时想起那晚鬼君的目光，也是这般冰凉。
　　贾善僵直了身子，但仍理直气壮得攥起拳头。
　　萧衍缓缓扯起一个笑容，摇头道，“没有。”
　　顾命在一旁冷不丁得开口，“昨日之事，确是我二人有失德行，深感抱歉，掌门如能宽宏大量，那我二人便答谢告辞了。”
　　贾道仁顺势而下，“镇西门宽宏德厚，自然不会怪罪二人的过失，二位也尽快准备一下，近日便会给二位安排修习傀儡术的日程了。”
　　顾命接道，“不知掌门可否再接纳一位弟子？”
　　贾道仁问道，“哪位？”
　　顾命道，“我的一位挚友，我同他说了此事，他也想前来求学一二。”
　　贾道仁呵呵笑道，“自然自然，镇西门广纳门生。”
　　顾命抱拳谢道，“顾命替友人谢过掌门了。”
　　萧衍眉毛一跳，欠身道，“告辞。”
　　转身时，贾善瞧见了萧衍别在腰带上的折扇，浑身一颤。
　　顾命向贾道仁请了辞，便跟了过去。
　　萧衍见顾命跟上来，没好气道：“李嘉勋什么时候到？”
　　顾命发觉萧衍步子加快，便也加快了脚步。
　　“若是此时启程的话，两日后便到。”顾命答。
　　萧衍长腿迈得越来越快，顾命都快跟不上他，只好道，“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萧衍虽不说话，但顾命感觉得出，他已经放慢了脚步。
　　顾命本是疑惑，此时却恍然大悟，“因为我说燕歌是我的挚友惹你生气了？”
　　萧衍呵呵笑了两声，反驳道，“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