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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反派六皇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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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云洲是个很上道的男人,定亲那日落芜简简单单一番话,他转头便找人将先帝真正的死因抖了出来,添油加醋,有理有据。
京城内登时一片流言飘摇。
在传言里,就连人头分家的国丈大人,也是被皇帝褚京洛所害。
因为国丈位高权重,又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褚京洛担心会影响他的帝位,所以下此毒手……
兼之水患、瘟疫、流民暴动等事,皇帝毫无作为。京城中对他的声讨越来越多。在褚云洲的推动下,这些声音很快就传遍了大元朝各大城池。
不少民众甚至公然指责,褚云洲与褚京墨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那弑父无道的狗皇帝强上一万倍!
*
这日清早,冬阳明灿。
落芜饭后在府中溜达了两圈,便听几名聚在墙角铲雪的侍卫谈天论地:
“也不知这皇帝是不是当真如传闻中那样坏,你们说下一个皇帝会是咱们六皇叔吗?”
“听说皇帝苦于求嗣,但就是生不出来皇子,这皇位应该是会传给六皇叔……说不定这皇位本来就该是六皇叔的,外面不都说当今皇上是弑父夺位嘛。”
“谁知道呢,哎呀,要是六皇叔的话,那咱们大小姐就是皇后了,她成皇后,那咱们府也就成国丈府邸了。”
“不是六皇叔,也会是六殿下,到时就是二小姐做皇后,反正咱们府怎么都是国丈大人的府宅。”
“对对对,咱们可得在这里长长久久干下去,往后肯定会长工钱的。”
最后一人拄着铲子啧道:“都别做梦了成吗,皇帝指不定是被冤枉的,咱们大小姐和六皇叔的名声以前不也是不好吗?”
于是众人都不说话了。
落芜看他们几眼,返回兰汀院换了身衣服,打算亲自出府采买些东西。大元朝对于四季节气向来重视,过两日便是冬至,府内应当热闹一下。
落芜与丹云出府,街上游逛的行人见到颜府的马车都忍不住多瞧两眼,纷纷让出路来。
落芜在香烛铺里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了褚云洲,心尖一动,便让小厮将马车驾去了城外的禄云寺。
禄云寺的奥妙丹云也是知道的,于是一脸深意的冲着落芜眨眼:“小姐不和六皇叔一起来吗?”
落芜笑着瞥她一眼,自顾自下了马车:“你还是在山寺下等我就好,我自己进去上柱香,很快就回来。”
深冬萧瑟,山寺中花木寥落,稀稀拉拉几个僧人在扫雪,但那棵绑满红绳的大树依旧枝叶青翠,树顶覆了一层松软的清雪,载着世间男女的祝愿在风中悠悠浮荡。
落芜自行去庙宇里找大师求了张护身符,踏出佛庙的时候,一名佛僧放下扫帚走过来送客,双手合十,虔诚的笑道:“两位施主,要走了吗?”
两位?落芜愣了下,立刻察觉身后竟有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
落芜戒心大起,回首探望,却见那目光的主人已近在咫尺,一身黑衣劲装,眉目平凡又凌厉。旋即,她颈间一痛,失重感从大脑蔓延,整个人跌进了那男子的怀抱。
*
满目赤金色的帷幔,细碎的天光从雕花窗格漏进殿堂,光耀夺目,刺得落芜不得不将眼睛闭上。
脑海中好像有个平行系统的缩影不停晃荡,她听到落芽的声音:“呼叫!呼叫!阿芜姐你没事吧,是那个狗皇帝把你抓到皇宫里来了。”
落芜慢慢缓过神来,脖颈处尚有些酸痛,她要伸手揉一揉,才发现自己被绑在宫殿里的一根金柱上,不得动弹。
“嘘,你小声点,他听到了会生气的。”
一个恳切的女声从旁侧传来,低若蚊吟。
落芜四处望了眼,便见一个浑身血痕、衣装破烂的女子在她拐角的床榻处被绑着,帷幔飘飞,隐隐露出那女子苍弱的脸庞,竟是贵妃娘娘。
落芜思绪飞转,在原作中,褚京洛虽然坐上帝位,但实则也是处处受国丈钳制。如今国丈被褚云洲杀了,褚京洛阴鸷的性子,多半不会善待身为国丈爱女的贵妃娘娘。
只是,没想到褚京洛的手段如此不堪,将人绑在寝宫里折磨……
“贱女人,吵死了!”一声冷喝突然从床榻传来,那形容阴鸷的男子冲着贵妃的腰肢狠狠踹了一脚,贵妃惊恐的抱着床柱瘫到地上,手上的铁拷一阵郎当作响。
褚京洛犹不解气,伸手从被褥里翻出一把鞭子,狠狠往贵妃身上抽了几鞭,嘴中恶毒的咒骂与贵妃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好不凄厉。
落芜看不下去,哼了两声,那褚京洛扬鞭的手一顿,果真不再折磨贵妃,转而握着鞭子朝她走来。
寒风漏进宫室,纱幔起舞,褚京洛只穿着一件月白的中衣,散乱的长发与衣摆随风翻飞,越发显得他身形瘦削、面容阴冷。尤其一双耷拉的眼睛,鬼火似的又凶又恶。
不必他开口,落芜也明白,这货是想用自己来要挟褚云洲。落芜暗骂他没出息,但也没想到他动手这样快,是存心不给她与褚云洲道别的机会吗?
她咬咬牙,心道不如就此将计就计,狗急跳墙的褚京洛刚好可以用来推进剧情。此刻褚京洛已走到她跟前来,手中长鞭高举,眼看着就要抽到她身上。
落芜脖颈一缩,双眸紧闭,惊吓之余抬腿一脚踹到褚京洛小腹。褚京洛毫无防备,鞭子还没甩出去,就捂住肚子蹲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在褚京洛爬起来动怒之前,落芜挤出两滴眼泪来,绝望的指责:“你们皇家的人当真是一样的货色,你和褚云洲一样恶毒,你直接杀了我吧。”
褚京洛面上一片青白之色,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他爬起来打量落芜,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把我从山寺里掳走,不就是为了用我要挟我父亲和褚云洲他们吗?你打错算盘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救我,还会以这个为借口攻进皇宫……”
落芜水眸氤氲,说到最后,只了无生趣的笑了笑:“你不过就是多拉我一个垫背的罢了。”
褚京洛微微眯眼,眼下乌紫的眼圈像半弯冷月,声音阴沉又探究:“外面不是到处都在传你跟褚云洲那个杂种的佳话吗?他为何不会救你?”
“佳话?”落芜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莹润的脸庞上却挂满泪痕,却抖着肩膀咯咯直笑。她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相信这种鬼话?”
褚京洛凝目沉思,竟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莫非褚云洲那杂种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落芜吸吸鼻子,微微上挑的眼角一片潮红之意,分明是满眼含恨带怨,褚京洛却从中寻出一抹撩人的风情,衬着一张姣美白皙的脸庞,像凛冬腊月盛放的一株红梅,清媚明艳,艳而不俗。
“外面传言里如花美眷的佳话,其实都是在我心口血淋淋的刀疤上撒盐,”落芜如泣如诉:“你知道吗?我跟褚云洲半点情意都没有,我是被逼的……”
褚京洛满心疑虑,忍不住听下去:“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清楚。”
落芜摇摇头:“当初先帝去世后,我不甘受缚于他立下的婚约,壮着胆子去恒王府退了婚,当时我以为自己赌赢了,因为继位新帝的您并没有为难我,更没有为难颜府……”
褚京洛揉揉鼻头,心道的确是这样。他巴不得看褚云洲的笑话,又怎么会在这样的事上计较颜家大小姐的过失?
落芜喉头一哽,呜咽声越来越低:“可是没多久,褚云洲回京之后便处处纠缠我,我本以为他只是恼我退婚之仇,我还想着把此事闹到您面前,大不了一死了之!可褚云洲、褚云洲他……他用我家里人要挟我……”
“他要我陪他演一场英雄美人的戏,后来青楼旧案、水患、瘟疫、流民暴动,百姓们竟忘了他以往的恶行……他声名鹊起之后,甚至有百姓称他为‘贤王’……”
“可我看得到他眼底可怖的冷光,就像暗夜里蛰伏的狮子,百姓看到的温顺善良,都是他装出来的。”
这点褚京洛深有感触,他胸膛起伏不定,激动的丢掉了手里的鞭子。但多年来养成不可轻信于人的习惯,仍让他有些防备:“你说这些难道是想诓朕?是不是想让朕放你出去?”
落芜与他对视一瞬,浑身松懈下来,衣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她微微昂起头,无奈的苦笑:“皇上知道吗?瘟疫的时候,我那些远传到洛云城的善行,都是褚云洲授意。”
“其实那些救灾救难的事,与我并没有太大关系,而你们所有人都将我一介弱质女流看得如此强大,我若真有那般厉害,就不会被你抓住,就不会受制于褚云洲那样的恶霸。”
“你若想杀就杀吧,反正等褚云洲在百姓的支持下攻进皇宫,届时他用不到我,肯定还是会杀了我,以报当初退婚之仇。”
落芜说罢,悄悄垂目扫了眼褚京洛,那张阴鸷的脸庞掩在散乱的长发里,正暗自思索着什么。
落芜唇角微微一动,心知这番话他是听进去了。
褚京洛顺着落芜的话,则是回想起了往事。幼年在宫中玩耍,他看不惯褚云洲,只是偷偷在褚云洲碗里下了几次泻药,从那以后褚云洲就处处为难他。
甚至有一次,褚云洲将他的脑袋按在土里,逼着他喊“六皇叔,我知错了……”
那时,周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宫女太监,就连他的父皇也捋着胡须在笑。自此,“六皇叔”三个字便成了褚云洲的代称。
褚京洛心思渐沉,又想到他夺诏书的那日,父皇瘫在龙榻上瞪着他,嘴里喃喃的发声:“六、六……”
是六皇叔褚云洲?还是六皇子褚京墨?反正父皇临终前叫的人不可能是他褚京洛!
褚京洛恶狠狠的想着,他熬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坐上皇位便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原来褚云洲的心思这样深沉,利用颜家大小姐拉拢颜尚书,处处行善为自己造势,还在京中标榜贤王的名号,以谋求百姓的支持……
原来褚云洲早就算计着谋权篡位了!而他却一直觉得褚云洲不过是个浪荡顽固的王爷。
褚京洛得出这样的结论,两腿一抖,瘫坐到地上。
他本想着用颜家大小姐来要挟褚云洲,现在看来此路是走不通了,那该如何是好?难道他要在宫中坐以待毙吗?
寝宫寂静,唯有贵妃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落芜俯首望着瘫坐的褚京洛,试探的出主意:“皇上,或许咱们可以联手除掉褚云洲?”
褚京洛往她看去,那女子姣美的容颜上泪痕未干,眸中却亮起了熠熠光华。褚京洛昂首望着,心间突然窜起了一撮跳动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