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易白星

5、生日

　　许君知的伤已经没事了，许莫回晚上就带他出去打篮球了，毕竟孩子太小，只能追着球到处跑，许莫回拖着下巴想是不是应该买儿童专用的球。
　　隔天他就带回来了小孩玩的皮球和羽毛球，这下许君知玩的顺手了。经常带孩子来这块小广场玩的家长和一些邻居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见许莫回拿着小皮球和许君知传来传去，或者拿石子在地上摆个圈比赛投球，又或者能看见他拿着小羽毛球拍轻轻地和许君知打羽毛球，有时候还会过去打个招呼说又带弟弟出来玩之类的话。
　　许君知刚开始只要有人过来就会紧张，停下玩闹跑过去抱着许莫回的腿躲在他身后，渐渐的他也不怕生了，虽然不太会应别人的问候，但也不会躲了。有时候一些比较熟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会让她们的孩子一起过来玩，许莫回一边带孩子们玩一边笑的很欣慰，这下就算之后自己没时间陪许君知玩，他也算有伴了。

　　“今天又交了新朋友呢。”许莫回拉着许君知往家走。
　　“嗯…”
　　“怎么，你刚刚不是玩的挺开心么？”
　　“就是…我没想到有人愿意和我玩…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愿意让他们和我玩…”许君知低着头。
　　许莫回笑了，“当然，我们家君知又可爱又懂事，他们都很喜欢你呢。”
　　“那以后也会有人喜欢我么？”许君知抬头不确定地问。
　　“会的，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
　　许君知笑了，“他们也很喜欢哥哥，我也很喜欢哥哥，以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哥哥！”
　　许莫回一愣，随即盯着许君知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好像常年充满着死气的眼睛，现在又活了起来。
　　“嗯，我们都会被很多人喜欢。”

　　大概是因为最近吃的好玩得好，许君知的睡眠也很好，许莫回虽然在发呆，但他的手还是无意识地一直轻拍着许君知。
　　说实话，虽然许莫回天天都会出去挣钱，但零活不是每天都有的，运气好一天能挣一百，运气不好只能挣二三十，有时候甚至找了大半天也没有什么活。要是平时那就是就近找活，能挣到就活着，挣不到就饿着，反正暂时死不了，也就无所谓，但是现在他真的是东奔西走，附近没有就往远了去，回家之前要找块玻璃照照自己有没有很狼狈，然后这拍拍那拽拽，收拾一下自己并且在进家门之前挂上笑容。他不想让许君知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狼狈，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疲惫不堪灰头土脸，再熬几天，许莫回心想。

　　许莫回十六岁生日这天，本来他是想直接去报道的，但秦垣大早上就打电话说让他们今天哪都别去，老实在家呆着等他，虽然他一直对其他人没什么好脸色，但舅舅的话他还是听的。
　　许君知嚷嚷着要给许莫回煮面条，许莫回本来怕他点火做饭会危险，但耐不住许君知格外坚持，只好站在他身后护着他。许君知把挂面、鸡蛋、菜叶和调料都准备好放在锅旁边，然后踩着小凳子烧水卧鸡蛋煮面，许莫回在他身后默默看着，微微挑起嘴角，居然还做的有模有样的，面煮好之后闻着还挺香的。
　　许君知把面用筷子夹出来，又盛了面汤浇上去，“给你，生日快乐！”许君知转身递给许莫回，笑的开心，眼睛里也满是期待。
　　“谢谢~”许莫回笑着接了，吹了吹尝了一口，意外的还挺好吃，“好吃！没想到君知这么会做饭呀。”
　　许君知看到许莫回的反应，一脸满足，“也没有，之前看过那个姐姐做，就...学着试了一下。”许君知挠挠头。
　　“真的很好吃。”许莫回把剩下的面盛到小碗里，“走吧，去客厅，我们一起吃。”
　　“好。”
　　虽然只有一碗简单的面，但许莫回却觉得今天比以往的生日都快乐。

　　两人正吃着，门突然被敲响了，许莫回去开门，是秦垣。
　　“嗯？在吃面？还挺香。”秦垣走进来，看着桌上的面，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几个袋子放在地上。
　　许君知还是怕他，嘴里还嚼着面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许莫回身后。
　　许莫回一边揉许君知脑袋一边应道：“嗯，君知做的，很好吃。”
　　秦垣看了一眼躲着自己的许君知，没什么反应，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了，“你们继续吃。”
　　“乖，没事，我们回去吃饭。”许莫回领着许君知回到桌边，把他的碗挪到了自己旁边，许君知借着许莫回的遮挡继续吃面了。
　　“舅舅，您吃饭了么？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秦垣摆摆手，“袋子里是过冬的衣物，之后天气也要开始转凉了，过几天我要出趟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所以今天就一起给你们拿过来了。”
　　“不用的...我有衣服，而且我之前冬天不也过得挺好的。”
　　“你的衣服？破破旧旧的那两件？你之后也是要一直出去工作的，穿成那样怎么能行。就算你可以，他呢？冬季的衣服相比夏季更贵一些，你刚工作哪来的工资，就算能提前预支，前两个月也是比较难过的，过渡季节的衣服还得买吧，小孩子容易生病，照你这么折腾，估计你也要生病。”秦垣皱着眉语气略嫌弃地数落着，“我也只是买了过冬的衣服，过渡的衣服你自己给他买去，况且，这是生日礼物，不是平时的看望。”
　　其实之前秦垣也给许莫回送过衣服和一些相对买起来较贵的用品，只不过绝大部分都被拒绝了，去年生日他也什么都没要，正好今年多了个小孩，许莫回的顾虑多了，东西也自然愿意收了，就算不为他自己，也会为这个小孩着想，所以这次秦垣还买了挺多的。
　　许莫回犹豫了一会，又看了看许君知，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收下了，“谢谢舅舅...”
　　“放心，买的也不是什么牌子的衣服，也没有logo，不遇到刻意想找事的，你们穿出去不会有什么负担。”秦垣看了看表，“我要去开个会，一会吃完你们试试衣服，有不合适的我去换，下午别做饭了，带你们出去吃。”
　　“不用了舅舅。”许莫回起身想拒绝，被秦垣打断了。
　　“就今天这一次，人家十八岁成年，在你这十六岁就算成年了，”秦垣又看了一眼许君知，“顺便带他也吃点好的。”
　　“舅舅...”许莫回低下了头，咬着下唇。
　　秦垣叹气，“说了是因为你过生日 ，别有负担。”

　　秦垣走后，许莫回回到座位，看着面前的碗发呆。
　　“哥哥...面要凉了。”许君知轻轻拽了拽许莫回的袖子，小声说。
　　“哦。”许莫回回过神，继续吃面了。
　　两人收拾完碗筷，许莫回走到那几包衣服面前，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调整好了状态，“君知，过来试一下衣服。”
　　“奥。”许君知走过来看着许莫回拆包装。
　　“这几件试一下。”
　　“有点大...”许君知换好之后扯了扯袖子。
　　“大了没关系，你长得快。”
　　羽绒服很温暖，温暖的让许君知留恋它的温度，迟迟不肯换下来，最后还是许莫回哄着换下来的。刚换下来，许君知就觉得自己又被寒意包围了，但其实现在这个温度并不冷。许莫回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庆幸，他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其实说是好意，不如说是可怜，弥补，但秦垣送来的这些衣服真的算是雪中送炭，哪里没有过渡的衣服啊...明明买的都是春秋冬能穿的衣服。人在现实面前，果然还是会动摇一直以来的坚持啊...

　　两人在家里玩了一天，下午接到电话许莫回就带着许君知出去了，给许君知穿的是秦垣买的新衣服。
　　“嗯，虽然有点大，但小孩长得快。”秦垣在车前点头，“你怎么没穿？”
　　“我这身没那么旧。”
　　秦垣没再说什么，“上车吧。”
　　两人坐在后座，许君知一直抱着许莫回的胳膊。
　　秦垣看了眼后视镜，“穿着我买的衣服还对我这么警惕？”
　　许君知嘟着小嘴缩在许莫回身边。
　　许莫回抱着许君知把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无奈道：“舅舅...您别吓他了。”
　　“我很吓人？”虽然刚才秦垣的确是故意的，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这么怕自己。
　　“大概是他之前生活的环境或者遭遇让他对身形强壮的成年男人有些恐惧，”许莫回轻声说，“之前还遇到有个男人要把他拐走。”
　　秦垣默默点头，“你赶紧开导一下他，一会去吃自助，他这个状态可吃不回本。”

　　本来许君知已经不那么紧张了，结果到了商城人一多，这家伙又紧紧抓着许莫回，许莫回笑着安慰没事，并顺手把人抱了起来。
　　“也这么大个人了，抱着挺累的，我抱他吧。”秦垣伸手要去抱许君知，结果许君知扒着许莫回不放。
　　“你哥哥会累的。”
　　许君知犹豫了一会，看了看许莫回，又觉得抱着自己真的会累，才肯让秦垣抱，本来他是僵在秦垣身前的，但突然觉得这男人胸前比许莫回更宽更厚实，并且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抱得很稳，这种安全感让许君知慢慢放松下来。许莫回在旁边笑，这家伙终于算是不怕秦垣了。
　　到了自助海鲜烤肉的店，秦垣说有预定，店员把几人带到位置上坐好之后，秦垣把许君知放在座位上，“你在这坐着，我们去拿吃的。”
　　秦垣和许莫回去夹了肉，拿了水果甜点，又接了果汁，送了好几趟，许君知看着桌子上越来越多的食物，有点愣，下意识地起身站在了桌子旁边。

　　两人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看见许君知站在那发呆，许莫回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不去坐着？”
　　“我...”许君知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向许莫回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过来坐。”许莫回把许君知抱到座位里面坐好，自己坐在外面，秦垣坐在了对面。
　　秦垣烤着肉，又把拿来的虾煮了，许莫回在耐心地问许君知发生了什么。
　　“我...平时有这些菜的时候，我都是站在桌子旁边的...”许君知愣愣的。
　　许莫回心一颤，看向秦垣，秦垣动作也是一顿，两人对视，好像知道了什么。
　　“以后不用了，”许莫回轻声安慰着，“以后你就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没人会再让你在桌子旁边站着了。”
　　秦垣给许君知夹了块肉，许君知弱弱道：“这块...没黑...”
　　许莫回夹起肉吹了吹，蘸了酱料，“黑了就不好吃了，张嘴，啊...”
　　许君知犹豫了两秒，还是张嘴吃掉了。
　　“好吃吗？”
　　“好吃，和以前吃到的肉味道不一样...和哥哥炒的肉味道也不太一样。”
　　“好吃就多吃点。”许莫回垂眸轻笑，但转头看向秦垣的眼神里，又多了些心疼。
　　秦垣叹气，但也不能说什么，看着许莫回一直照顾许君知吃着，秦垣剥了只虾递过去，“别只顾着他，你也吃。”
　　“哦，好。”
　　看到许莫回把虾吃了，又夹了肉吃，秦垣才默默舒了口气，给许君知也剥了虾，但许君知却伸手去拿虾头，秦垣一愣，“你...平常吃虾头？”
　　许君知伸出一半的手停在空中，小声“啊”了一声，“我一直...只吃虾头。”
　　秦垣皱眉，“吃的虾头都处理过了么？”
　　“不、不知道。”
　　“虾头如果要吃一定要处理好，不然里面会有重金属和...”秦垣没再说，“以后吃虾肉，别吃虾头了。”
　　“哦。”许君知接过了秦垣剥的虾，小心翼翼的，“谢谢。”
　　虽然这顿饭前期吃的许莫回和秦垣心有点堵，但后来许君知的状态恢复了不少，两人也就更注重让他多尝一点水果和糕点，毕竟是小孩子，肉和海鲜还是不能吃太多。看到许莫回刚开始一直忙活，但后来也吃了不少，秦垣才放下心，今天带两人出来吃饭任务达成。

　　出去的时候两人一人一边拉着许君知，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许君知还睡着了，送两人到家，秦垣把许君知抱上楼放到床上，又把房间门关好。
　　“这孩子之前...”
　　许莫回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但我问的时候他的反应很奇怪，什么也不说，大概...说出来一次就相当于又捅自己一刀吧。”
　　“只要不提不说不去想就可以假装自己从没经历过么...”秦垣垂眸看着许莫回，“倒是和你有些像。”
　　许莫回坦然一笑，“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罢了。可他平时吃饭也没这样啊...”
　　\"平时你们都吃的是什么，一天一两个菜，也没有大鱼大肉，他以前平时也就是简单吃，所以没什么反应，但今天餐桌上的东西大概让他想起他之前的家庭在吃烤肉或者在家聚餐时，人家只把烤糊的肉和不要的虾头给他，也不让他落座，就那么在旁边站着，来到这他想脱离但有些行为是下意识的，所以他会有些迷茫。不过你还是要尽量解决他这个问题，不然以后上学吃饭聚餐会出问题的。”
　　“我知道了...”
　　“不过...既然和你算是一类人的话，你也好照顾一些。我走了，大概要在国外呆一年。”秦垣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这个是给你们的，上午走之后买的，他有什么事也好联系你，他这个情况，你大概也不会放心吧。”
　　许莫回看着包装盒愣了一会，“手机和电话手表？”
　　“嗯，总不能现在给他买个手机，你们的卡我都装好了，话费也交了，你的另一个卡是有流量的，你一会把你小手机里的卡放进去，手表和这个手机关联了，也有定位，说明书在里面，你还需要干什么自己看，你的微信我也申请好了，我在你的联系人里，去国外我要换卡，有事微信找我。”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从来没这么给你准备过什么，你平时固执坚持我不管，但这次我要走很久，而且这些是对于你和他必备的东西，不然万一消息不灵通有什么事，他无助，你不也会更崩溃，你也不会安稳上班吧。这是唯一一次我把你需要但没办法准备的东西给你准备好，之后再需要什么，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秦垣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许莫回再说不出来什么话，而且他想到的真的很多，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需要，最后许莫回张张嘴，接过东西，吐出两个字，“谢谢。”
　　“我要交代的就这么多，你也收拾收拾今天早点睡。”秦垣终于是放心地离开，在要关门的时候还说了句，“今天还没说，生日快乐。”随即便关了门。
　　许莫回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个盒子，今天...自己一直在妥协啊...最后他叹了口气，就当是借钱买的吧，以后赚钱还回去就好了。同时他又在心里不止一次地疑惑，同样是一家人，为什么他们会差距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