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易白星

6、委屈

　　许莫回来到之前问过的快递驿站，在依旧堆积如山的快递后面找到了圆滚滚的脑袋，“王哥。”
　　“嗯？”王吉抬头，“哦，你来了啊，正好，我教你怎么分快递，你跟我们把这堆快递先分了。”王吉也没多寒暄什么，直接给许莫回讲要他怎么做了。
　　许莫回记得快理解的快上手也很快，他那部分快递很快就按大中小件分好了并且编好了取件码。
　　王吉忙完自己这边回头看了看许莫回，兀自点点头，表示这小孩还不错。
　　“我们这呢，算是个总驿站，很多快递公司的快递都会放在这，但也有几家有各自的驿站，快递架上都有编号是什么数字开头的快递，你刚才放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个架子上的是一到五开头的快递，第一层就是第二位取件码是一，第二层就是二，以此类推，然后就算具体的编号，确认到达驿站后要给每个人发取件短信，刚才短信都是那几个人发的，一会给你看一眼格式和内容。”王吉边走边跟许莫回说着，许莫回点头应着。

　　今天送来的快递很多，所以又要分拣快递又要不时给过来拿快递的人群取件，还挺忙的，中午也是轮流吃了饭就继续忙了。
　　等能松口气的时候，王吉看着坐在身边的许莫回，“感受了一天，怎么样？”
　　“是挺忙的，不过还好。”许莫回动了动脖子。
　　“倒也不是天天这么忙，看送来的快递多少和拿快递的人多少。”
　　“王哥...那个...预支的工资...”许莫回犹豫着开口。
　　“哦对，看我忙的，你来的时候我还想来着，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吧。”
　　“行，你等我一下，我先给你，别一会又忘了。”王吉起身去里面了。

　　许莫回舒了口气，靠在了后面的墙上，其实他最后还是选择来这里是因为王吉人看起来挺好的，而且，这里是唯一愿意先提前预支半个月工资的地方，不能说是地方，是王吉个人。
　　“来，这是一千，如果一直跟我们营业的时间走的话，你这半个月是一千，下个月是两千，等你稳定了之后就是两千五，一个月有两天休假，说了因为不招短期工所以你至少要在这里干一年，之后你要是一直在这干的话工资该涨会涨的。”
　　“真的很感谢。”许莫回接过钱起身给王吉鞠了个躬。
　　“诶——不用，半个月工资还是可以的，你要是预支一个月我可就不一定愿意给你了，毕竟你是新人。”
　　“我知道。”许莫回小心翼翼把钱揣好，“只不过你是唯一愿意预支工资给我的人。”
　　王吉笑了，“我偶尔也能看到你在街上帮忙干零活，有时候去买东西，和我熟的老板还会有一句没一句地提一嘴你，所以我知道你人不错，也放心预支给你。”
　　许莫回也笑了。
　　“取快递。”有人进来了。
　　“来了，取件码多少？”许莫回起来去给拿快递了。

　　许君知起床的时候，许莫回依旧不在，小孩突然很怀念昨天，睁眼的时候虽然许莫回不在，但一翻身却看见他从客厅进来笑看着自己说“醒啦？”
　　许君知像平时一样下床洗漱吃饭写字玩玩具，他知道以后许莫回都要晚上七点才能回来，他也记得许莫回说晚上可以出去找其他小孩玩，想多玩一会就五点出去，觉得冷或者不想玩很久就六点出去，毕竟他没有钥匙，出去玩的话只能等许莫回七点钟下班去广场找他。
　　大概是这段时间晚上都在外面玩，本来许君知想在家呆着等许莫回，但又觉得有点闷，六点多的时候他还是出去了，小广场离家也不是很远，许君知自己贴着路边走也没什么事。

　　“诶？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哥呢？”顾佳佳踩着小滑板车滑过来问。
　　“他上班去了。”
　　“哦，等会关敬轲他们就来了，我们一起玩吧。”
　　“好。”
　　“你要不要先玩我的小滑板车，昨天我妈妈给我买的，我一天就学会了！我教你啊。”
　　许君知看了看顾佳佳推着的精致又好看的滑板车，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你先玩吧，我坐那等。”
　　顾佳佳撇了撇小嘴，“一个人坐着有什么意思，我陪你去坐着等吧。”
　　两人坐在花坛边，许君知也不知道要聊什么，就只是低着头，好在顾佳佳很开朗健谈。
　　“这是你新买的衣服吗？好好看。”
　　许君知扯了扯衣服，“嗯，我也觉得很好看。”

　　顾佳佳是他和许莫回出来玩那几天第一个过来问可不可以一起玩的人，她比许君知大一岁，特别爱笑人也很好，不太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虽然许君知有点闷，但她并不在意，她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小孩有点孤单，所以想和他一起玩。
　　顾佳佳问什么许君知就答什么，这么聊了一会之后，关敬轲就和其他几个男生过来了。
　　“佳佳！”
　　“这呢！”顾佳佳挥挥手，“走吧，我们一起玩。”
　　几个小孩跑着玩闹着，本来玩的挺开心，结果因为许君知转头看关敬轲和另一个小孩撞上了，大概是两个人跑的都挺欢，这一撞劲儿可不小，“咚”的一声之后两人踉跄了几步又“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两个人都摔得有点懵。
　　其他几个人短暂地笑了几声便过来把人扶起来了。
　　顾佳佳和关敬轲把许君知扶了起来，顾佳佳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摔得疼么？”
　　许君知看了看被蹭脏的袖子，喃喃道：“衣服...”
　　关敬轲给搓了搓但没搓掉那块脏，“衣服脏了可以洗坏了可以换，你没受伤就行。”
　　本来几人想着安慰两句互相道个歉或者根本不当回事就没事了，结果谁也没想到另一个小孩突然哭了起来，这一哭，几个人都懵在那。
　　哭声把孩子的奶奶引了过来，“怎么啦我的大孙子。”
　　“摔了，疼。”
　　“哎呦，奶奶揉揉，怎么还摔了呢，不哭不哭啊。这我孙子是怎么了？”
　　另一个小男孩说：“刚才他们俩跑起来撞上了。”
　　中年妇女这就不干了，“是你撞了我孙子他才摔的？你看看你把他撞的，哭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君知小声道歉。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摔了怎么没事？”
　　“奶奶，我们就是闹着玩不小心撞上了，谁都不是故意的。”顾佳佳把许君知挡在身后。
　　“是啊，小孩子玩摔了挺正常的，我摔了我也不会哭，我妈妈跟我说男生不能轻易哭。”关敬轲也说道。
　　“怎么？照你们这么说，我孙子摔疼了哭反而不对了呗？”
　　顾佳佳噘着嘴跟关敬轲嘟囔，“这老太婆怎么不讲理...”随后跟后面快把头缩进衣领里的许君知说：“没事，别怕，不就是有家长么有什么了不起。”
　　“妈！”顾佳佳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佳佳？”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说我不讲理。”顾佳佳声音里多了几分委屈。
　　“谁说我女儿不讲理？”曹雪楠皱眉看向哭着的小屁孩和一个看起来并不算和善的大婶，“你们？”
　　“我们在闹着玩，他俩不小心撞上摔了，他就哭了，他奶奶过来我们都说了是不小心，许君知也道歉了，然后她不仅态度不好还说我们不讲理。”
　　然后曹雪梅就一顿怒怼输出，差点把中年妇女怼的气背过去，最后带着孩子走了。
　　“哎呦，我好不容易保持两天贤妻良母的形象。”曹雪梅拿手给自己扇着风。低头又伸手戳了戳顾佳佳的头，“你啊，就装，这给你委屈的。”
　　顾佳佳笑嘻嘻的，“她不讲理，我吵不过。”
　　“哟，你还吵不过，在家你怎么没吵不过。”
　　“嘿嘿，谢谢妈，我们继续玩了，您继续去讨论化妆品和衣服。”
　　曹雪梅走了之后，顾佳佳安慰着许君知，“没事了，我们继续玩吧。”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本来就是他们态度不好。”
　　“我...回家了，你们玩吧。”许君知扯出一点笑容，就跑走了。
　　“啊...今天不开心！”顾佳佳嚎着。
　　关敬轲躲着，“你不开心就不开心，打我干嘛！”
　　其他几个人闹着闹着又玩了起来。

　　许莫回下班之后去了广场，四处看也没见到许君知。顾佳佳看到许莫回告诉他许君知回家了。
　　“回家了？”许莫回微微皱眉，他又进不去，回什么家，“好，我知道了，谢谢啊。”
　　许莫回跑回了家，看到许君知蹲坐在门口，头埋进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君知？怎么啦？”许莫回摸了摸许君知的头。
　　许君知抬头，样子有点可怜，“哥哥…”
　　“来起来，先进屋。”
　　两人进了屋，许莫回开了灯，坐到了沙发上拍了拍腿，等许君知过来就把他抱到腿上坐着。
　　“怎么了？”
　　许君知嘟囔着把刚才的事都说了，“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跑步不看路，还给他们添了麻烦…新衣服也…磨坏了…对不起…”许君知把袖子递过去给许莫回看，头却一直低着。
　　许莫回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子上那块磨出来的痕迹，声音温柔，“君知没错，玩捉人游戏当然要看捉自己的人在哪好跑走躲开，他哭是因为摔疼了，其实可能也没多疼，但小孩子摔跤其实会下意识哭，而且你也道歉了不是么？是他奶奶态度不好一直揪着你不放，顾佳佳和关敬轲作为朋友当然会护着你，而且叫她妈妈帮忙是顾佳佳自愿的，她妈妈也没有怪你说害得她吵了一架不是么？所以你没有给他们添麻烦。”
　　“可是…”
　　“很委屈对吧…”
　　许君知愣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许莫回叹气，把许君知抱在怀里，手在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其实…你也摔疼了吧，而且不管是那个男孩还是顾佳佳，都可以随意撒娇寻求家长的保护和关心，但你不能，所以一直以来你再疼也没说过，也许你一开始也委屈地说过，企图获得关心，但后来根本没人在意还觉得你麻烦矫情脆弱，渐渐的你也不会再说了，对吧？”
　　许君知对许莫回猜到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但这么一来，小孩子本就装的笨拙的坚强被戳破，他就更委屈了。并且他同时又觉得许莫回工作到这么晚还要因为他的事照顾他，自己是不是又…
　　“你从来都不是麻烦。”许莫回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只不过是那些人吝啬自己的关爱和善意，让你有了这种错觉，你也别觉得我每天白天在忙晚上还要照顾你很累，更别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照顾自己而给我添麻烦，他们有家长，你也有我啊。倒是我很抱歉，你觉得无助委屈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还让你在家门口孤单呆了不知道多久，对不起。”
　　“哥哥…”许君知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惊讶，原来自己，也可以拥有这份关心和被爱么。
　　“疼吗？”许莫回放开许君知，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腿。
　　许君知摇头。
　　“说实话。”
　　“真…不疼。”
　　想到之前那次，许莫回突然意识到，不是他不疼，是相比之下，这点疼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衣服…”许君知还是在意这件事。
　　“没事，一会洗了，明天换别的穿，衣服磨损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想起秦垣给自己的电话手表和手机，许莫回仰头靠在沙发上，原来…真的需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