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易白星

3、弟弟

　　许莫回就吃了早上剩的一小碗炒饭，肉和新煮的饭给吴君知吃了。吃完饭许莫回还翻出来水壶烧了点热水，至于为什么水壶是翻出来的，当然是他平时为了省电费都是直接喝自来水，但吴君知太小了，还是烧热水喝比较放心。
　　“给，不烫了，把水喝了然后洗漱睡觉吧，今天你可以乖乖跟我睡了吧。”
　　“嗯...”
　　吴君知接过水喝了，又听话地去搬了小凳子洗脸刷牙，只不过等许莫回也洗漱好进了房间他才跟进去。
　　“过来睡吧。”许莫回往里面挪了挪，朝站在床旁边的吴君知拍了拍被子。
　　吴君知钻进了被窝，但他一直翻来覆去，怎么也躺不舒服。
　　“别动，”许莫回抓住了吴君知，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身上有伤所以趴不舒服吧，过来靠着我躺。”
　　这下吴君知老实了，他缩在许莫回身前，这个刁钻的角度很神奇地让他哪里的伤都没碰到，明明是破旧凄凉的小屋，他却觉得自己被温暖包裹着，对这份温暖的贪婪让吴君知又往许莫回的怀里钻了钻。许莫回轻拍着吴君知哄他睡觉，吴君知就觉得自己眼皮很沉，很快便睡着了。

　　这大概是吴君知近两年睡的最安稳的一次，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看了看旁边空了的床，许莫回应该早就走了。吴君知自己起床洗漱，还因为太矮站凳子的时候受伤的胳膊磕到了洗手台的边，疼得他直缩。不过他很快就缓了过来，洗漱完又把凳子擦干净摆好，客厅的桌子上是一小碗饭和炒土豆丝，只不过已经凉了。吴君知也没在意，老老实实吃了饭，把小板凳又搬到厨房洗着碗，想了想应该不会再用凳子了就又擦了一遍摆回去了，然后他就一直窝在小沙发上。

　　许莫回回来的时候发现吴君知在沙发上睡着了，桌子上剩了半盘土豆丝，碗筷被洗好放在了水池旁，他无声笑了，这小家伙其实挺乖的嘛。
　　他刚要把吴君知抱回卧室睡，吴君知就醒了，迷迷糊糊地揽着许莫回的脖子揉了揉眼睛。
　　“吵醒你了？”许莫回轻声道。
　　“没。”吴君知的声音糯糯的，等到自己清醒了之后看着面前许莫回的笑脸突然有点紧张，“我、没有乱动东西，碗和小板凳也擦干净摆好了，我...”
　　许莫回揉着吴君知的头，“嗯，我看到了，你很乖。”他又把吴君知往上抱了抱，“怎么不去床上睡？”
　　吴君知低下头，声音很小，“我…在这睡就行。”
　　许莫回叹气，伸手戳了戳吴君知的小脸蛋，“请求你一件事，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把我当做你的亲人。”
　　吴君知愣了一会，本来要挣扎下去的他试探性地再次去揽许莫回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上趴，结果直接被许莫回按在了怀里紧紧抱住。
　　虽然昨天晚上也是许莫回抱着他睡的，但吴君知对于这种温暖结实的怀抱已经觉得很陌生了，他紧紧搂着许莫回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谁能想到，一个拥抱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简直是无比奢侈。
　　“你怎么又哭啦？”许莫回声音很轻，不是嫌弃也不是不耐烦，而是关心和疑惑。
　　“好久…没有人…抱过我。”吴君知哭的说话断断续续的。
　　许莫回眼神黯了黯，把吴君知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紧了，“我会一直在，如果被抱着才有安全感，你可以随时来抱我，我能给你的东西并不多，所以你想要并且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来找我。”
　　吴君知埋在许莫回肩上摇了摇头，“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本来许莫回想说不会添麻烦的，但他猛地意识到怀里这个小家伙才五岁，怎么会…
　　“君知…”许莫回声音微微发抖，“你能告诉我…在你来这里之前，生活在什么环境里么…”
　　他明显感觉到问完这句话吴君知的手抓紧了他的衣服，身子也在抖，甚至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君知？”许莫回想把吴君知拉开看看他的脸，结果他抱的很死，根本拉不动。
　　“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对不起啊…”许莫回顺着吴君知的后背轻轻安慰，“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怕我。”
　　过了很久，吴君知才再次发出声音，“哥哥很好…我…会听话。”
　　这次许莫回终于能把吴君知拉开一点，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吴君知的脸上没有了哭的痕迹，有的只是谨慎，乖巧，小心翼翼。
　　许莫回没再说什么，又把吴君知放回沙发上，蹲下来查看他身上的伤。
　　“还是很疼么？”
　　吴君知摇头，但许莫回发现在他碰到一块淤青的时候，这孩子明明微微皱了一下眉。
　　“等我，我去拿药。”
　　许莫回小心地给吴君知上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许莫回一边擦药一边和吴君知聊天。
　　“你今天几点醒的？”
　　“十一。”
　　“那时候饭都凉了吧？明天我给你烧点热水保温着，如果饭凉了就拿热水泡一泡，吃凉的对胃不好，等你作息规律了之后早上起来吃完饭想睡再回去睡。”
　　“嗯。”
　　“一会我把饭和土豆丝一起炒了，再把那半根肠加进去，明天你想吃什么？我买了菜，一会你去挑挑。”
　　“好。”
　　“好啦。”许莫回把吴君知身上的衣服放下来，“等我洗个手就去做饭。”
　　吴君知只是站着厨房门口等着，扒着门框看许莫回炒饭。孩子虽然小，但人还是看得清的，他知道眼前这个男生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但他就像是一只流浪猫，没办法完全相信任何人。
　　端出来的时候很明显吴君知的那碗多一些,吴君知看了看许莫回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碗，“我...吃不完。”
　　许莫回笑了，他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什么，“多吃点，你长身体呢，不好好吃饭的话之后会营养不良，会生病的。”
　　大概是知道生病又要花钱，吴君知没再说话，闷头老实吃饭了。
　　看到吴君知生怕不好好吃饭会给自己添麻烦一样吃的很快，许莫回去倒了热水，“慢点吃，你这样会不消化的，喝点水别噎着。”
　　“你今天在家干嘛了？”
　　“呆着。”
　　“是啊...”许莫回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小孩子一个人在家，家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呆着还能干嘛。
　　“这样吧，以后我每天五点钟回来，带你出去玩，你想玩什么，篮球？羽毛球？足球？或者其他的，我明天给你带回来。”
　　吴君知摇头，“我...在家就行...”
　　“我是没有钱啦，不过你不用太担心花销问题，我知道我能买什么，嗯...打篮球吧，强身健体还能长个，不过你先再休息几天，把伤养好。”许莫回拍了拍吴君知的头，“吃完了我去洗碗，然后给你洗个头，今天你也没干嘛，不想洗澡就不洗了。”
　　“我自己可以。”
　　“我来吧，既然来到我身边了，作为小孩子就不用万事靠自己了。”

　　等到他坐在小板凳上被许莫回打湿并轻轻揉搓着头发的时候，吴君知绷直了身子。
　　“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我要给你搓泡泡啦。”许莫回搓着手心的洗发水，然后在吴君知头上揉泡泡。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我。”吴君知被揉地脑袋微晃，小声嘟囔着。
　　“低头，闭眼。”许莫回把吴君知脑袋上的泡泡冲干净，“怎么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就要用小孩子的特权，不用那么快长成大人。”
　　等许莫回把吴君知的头抬起来，却发现他的眼睛红了，眼泪大概和水一起流下去了。
　　“是觉得之前很委屈么？”许莫回没嫌弃他这一会就哭了两次，因为他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之前是怎么过的，但他觉得吴君知大概和自己一样。
　　“没关系，想哭就哭嘛，一直在心里委屈才会出问题，难过哭出来就好了。”许莫回给吴君知擦着头发，擦好了又给吹干了，顺毛的吴君知意外地乖巧。
　　吴君知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在犹豫。
　　“是不知道管我叫什么好么？”许莫回笑道，“我说了，想叫什么都行，叫名字也行。”
　　吴君知纠结了一会，还是小声试探性叫了声“哥哥...哥...”
　　许莫回笑的开心，“这次的哥哥是家人的意思了吧？”
　　“嗯...”吴君知低下头。
　　许莫回把吴君知抱起来，吴君知微微挣扎示意自己可以下去走。
　　“乖，小孩子就应该被抱着嘛，你又不沉，在我还能抱得动你的时候多抱抱你。”
　　吴君知不挣扎了，反而趴在了许莫回身上，他能感受到许莫回因为低声笑而震动的胸腔，哥哥真的会因为我在而觉得开心么...他也想试着撒娇一下，例如想多抱一会，或者睡觉前想听小故事，但他不敢。
　　“哥哥...”
　　“嗯？”许莫回心情很好，尾音上扬。
　　“我...”
　　许莫回贴了贴吴君知的脸，“小孩子别有那么多烦恼，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玩。”他把吴君知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现在就是好好睡觉。”
　　“嗯...哥哥晚安。”吴君知扬着小头，在黑夜里却黑的发亮的大眼睛看着许莫回。
　　许莫回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把吴君知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晚安，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