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易白星

2、听话

　　早上许莫回很早就走了，走之前给小男孩做了一小碗炒饭，但这次他除了鸡蛋还加了半根鸡肉肠。今天他干的格外卖力，忙到晚上六点才歇口气，不过很幸运，今天他拿到了一百块钱，去小地摊挑了两件小孩子的衣服，又去市场买了一小块鸡肉。
　　看着手里仅剩的几块零钱，许莫回叹气，这花销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回来了。”许莫回看到桌子上摆的饭一愣，“你怎么又没吃？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再这样下去不行的。”许莫回走过去想摸一下小男孩的头，却被他给躲开了。
　　“可能你不太喜欢吃这些，我买了肉，你等一会啊，我去给你做菜，对了，袋子里是给你买的衣服，晚上洗个澡把你的衣服换下来吧。”
　　许莫回边炒着肉肚子边咕噜噜叫着，说实话他也已经很久没吃肉了，现在这个香味让他有点忍不住。
　　小男孩盯着厨房里的许莫回，又看了看旁边用塑料袋装的衣服，坐在地上缩了缩，抱着腿把头埋进了膝盖。
　　“吃饭啦，怎么了？”许莫回端着一小碗肉出来，看见地上小小的一团，有点担心。
　　略微强硬地捧起小男孩的脸，许莫回动作一顿，这孩子...眼睛怎么红了？看得出来是在强忍泪水，“不哭啊，先吃饭吧，我觉得这次肉炒的还挺香的。”
　　“啊——”许莫回见男孩依旧不愿意动，只好端着碗夹了块肉递到他嘴边。
　　让他没想到的是，小男孩好像突然受到了刺激一样，抬手就把眼前的筷子打掉了，“我不吃！”
　　许莫回懵在那，随即他也压抑很久爆发似的吼了起来，“你闹什么脾气！我好声好气耐心和你说话想好好照顾你你耍什么脾气？你一脸不服和委屈想闹情绪就闹情绪，那我呢？我从小到大活着还不如死了，我受了十几年折磨，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想自己凑合活着，躲着他们自己活着就已经够累了，结果突然被塞了小孩要我养，我完全没有其他任何收入，吃炒饭加半根肠都是奢侈，我自己都舍不得的东西现在我就算去多打几份工都想给你买，我他妈又能去跟谁发泄？”
　　小男孩也被吼得哭了起来，“我都说了不用你管啊！”说完他就开门跑了出去。
　　许莫回也没追，只是静静蹲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啊...我明明逃离了为什么还要来打破我的生活...哭了一会后，他看着地上那块肉，默默伸出手捡起来吃掉了。

　　小男孩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边哭边跑着，期间还摔了好几跤，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但就是觉得不能在原地呆着。后来他实在跑不动了，身上也都磕青了还蹭破了皮，就贴着墙根坐下来又缩成了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本来以为是那个男生来找他了，刚清醒过来想走，就突然觉得不太对，这是...成年人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面前是一个男人逆着光的身影，但他能很清晰地看清男人的丑陋嘴脸，刚起身要跑就被男人一把拎了回来。
　　“好巧啊小朋友。”男人坏笑着，“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看谁来救你。”
　　男孩挣扎着，抓住男人胳膊就要咬，结果被捏住了脸，这一下咬到了他自己的嘴上，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你以为，我还会被你咬第二次？我承认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脏兮兮的和现在差不多，我想给你拐走卖了，但你好像还和其他同龄小孩不太一样，我就查了一下，小小年纪过的却挺惨嘛，吴君知小朋友~”
　　挣扎的男孩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恐惧。
　　“呵，怎么？怕了？不挣扎了？那就跟我走吧，反正也没人要你不是么？找个人家把你卖了你也有地方住我也能捞笔钱，这不挺好的么。”说着，男人就要带吴君知走。
　　“救命！”
　　比较安静的街道上，吴君知这一嗓子格外突兀，男人赶紧把他的嘴捂住，咬着牙道：“看来刚才自己咬的那一下并没有让你觉得疼啊？”
　　吴君知用力挣扎着，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但一个小孩子怎么挣得过一个成年人呢。“放开我！”吴君知有点绝望，这次大概真的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吧。

　　“喂，那不是你家小孩吧。”
　　听到冰冷的声音两人均是一愣，男人转过身，发现叫住自己的居然也是个小孩。
　　吴君知看到还有些气喘吁吁的男生追过来，瞬间睁大了眼睛，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哥哥快跑！”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不干人事，他不想把这个跟他没有关系的男生扯进来。
　　“你他妈给我闭嘴。”男人照吴君知肚子打了一拳，吴君知瞬间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啧。”许莫回眼神狠下来，看到旁边有散落的棍子便捡起一根冲了上去。
　　男人没想到这个小孩有这个胆子，自己侧了身把手里的吴君知递了出去，眼看那一棍子就要挨到吴君知身上，许莫回手腕一转，身形一歪，棍子就朝男人的膝盖打了过去，这一下真的挺狠的，男人差点没站稳跪下来。
　　“你个小屁孩真是找死。”男人把吴君知随手丢在了一边，倾身去抓许莫回，毕竟许莫回还是个小孩，而且因为营养不良身形还比较瘦小，打了几下就被男人抓住了脖子抵在墙上。
　　“你再反抗啊？”
　　许莫回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尖很小的笔刀直接朝男人胳膊扎了进去。
　　“啊！”男人没有想到这小子还有刀，吃痛地松开了手。
　　趁着男人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许莫回抬手就又对男人腹部捅了一刀，虽然扎的不深，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架不住许莫回拿着刀在男人身体里轻轻转了一下。男人瞳孔紧缩，一把推开了许莫回，跑走了。本来爬起来要找什么东西过去帮忙的吴君知看到这一系列动作直接吓傻在原地。
　　许莫回喘着气，揪了旁边的叶子擦了一下刀上的血，朝小男孩走过去。
　　吴君知下意识地向后退，却撞上了墙壁，许莫回脚步一顿，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还没恢复，刚才一定吓到他了，默默叹了口气。
　　“没事了，”许莫回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缓缓在男孩面前蹲下，“被吓到了吧，对不起啊...”
　　没有在意小男孩眼里的恐惧，许莫回只是静静蹲在他面前，等小男孩说话。
　　过了好久，吴君知才开口，“你...”
　　许莫回垂眸轻笑，“我很吓人吧...明明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小孩，拿刀捅人手都不抖，是不是很可怕...这才该是我啊...”
　　随即许莫回恢复了一张真诚的笑脸，“不过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刚才也不是故意吼你的...你...跟我回家吧。”
　　其实许莫回有点慌，自己刚才那个样子，这小孩八成是怕他了，怎么敢再跟他回去...
　　“可是我...会给你添麻烦...”吴君知嘟着嘴小声说。
　　“不会的，”许莫回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这次他没躲，“我后来想了想，只要你愿意和我过这种勉强温饱的生活，不嫌弃我，养你也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就是...很委屈你，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其他正常家庭小孩过的生活。”
　　看到小男孩咬着嘴唇犹豫不说话，许莫回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受伤了就别咬了。”
　　“我...”
　　“抛去你认为你自己是个麻烦这件事，我只是单纯地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吃苦但有个伴。”
　　吴君知低下了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许莫回转了个身，“上来，回家。”
　　吴君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缓缓爬上了面前并不宽阔的背。
　　许莫回把人背了起来往家走，“你居然跑这么远，真的让我好一通找啊。”
　　“对不起...”吴君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
　　“没事啦，找到就好，如果找不到你，真让你出了什么事，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吴君知脸埋在许莫回肩上不吭声。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吴君知。”小家伙又恢复了奶声奶气的声音。
　　“我叫许莫回，你想怎么叫我都行，叫名字也行。你几岁啦？”
　　“五岁。”
　　许莫回懵了一下，原来已经…五岁了么…这一路上，不知道为什么，背上背了个温热的小娃娃，倒是让许莫回多了几份安心。

　　回到家，许莫回把吴君知放在了小沙发上，“呆着别动，我去接点水。”
　　许莫回接了半盆温水，又拿了一件自己的衬衫，走到吴君知面前蹲下，“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一下身子，然后上药，你穿我的衣服，会宽松一些，你头有些破皮了而且也没有很脏今天就先不洗头了。”
　　吴君知听话地把衣服脱了，又有点冷地缩了缩。
　　许莫回打湿了毛巾，小心地给吴君知擦着身子，“我要是碰疼你了就告诉我。”
　　全程吴君知都没吱声，许莫回以为他是没什么事，直到他用酒精给伤口消毒的时候，吴君知抿着嘴依旧不吭声。许莫回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一直在忍，就算是刚才那个男人打他，他也没出什么声。
　　“疼的话就说，没必要忍着的。”
　　“不疼...”
　　什么啊...声音都是抖的...
　　许莫回叹气，“我轻点擦，虽然的确要再忍一忍，但没必要硬挺着，你还只是个孩子。”
　　吴君知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哭个不停，最后哭的直打嗝。许莫回以为是他终于愿意不硬忍着疼，一边擦药一边安慰着没事没事。擦完药穿好衣服吴君知还在打嗝，许莫回突然就笑了。
　　“之前还一直气鼓鼓凶巴巴，现在突然变得很可爱是怎么回事？”
　　“不许，嗝~笑我，嗝~”
　　许莫回笑着给吴君知顺气，“不笑了不笑了，现在肯吃饭了吧，我去把菜热一下，两天不吃饭你也真能挺。”
　　吴君知看着又在厨房忙碌的许莫回，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过他的嗝还是止不住。
　　好不容易止住了嗝，吴君知终于是愿意吃饭了，看着那碗肉，吴君知又低下了头。
　　“没事~吃吧，该道歉的是我，你别自责。”许莫回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笑，随即他又夹了一块肉递过去，“啊——”
　　吴君知盯了几秒，最后乖乖张嘴吃掉了。
　　“真乖。”许莫回很高兴，这孩子终于肯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