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顾》花酋长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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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林殊被堵在了校园饭堂后门靠近垃圾池的地方。那个时候已经放学，除了打扫卫生来倒垃圾的学生外几乎看不到人，是个欺负人的好时机。
　　林殊没有反抗的能力，他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他被推倒在地上，手撑在地面的零食袋上摸到了一片濡湿，低头一看发现是辣条油。辣条油很快将他的手染上了油腻刺鼻发酸腐朽的臭味。
　　围着他的人他并不是全都认识，他只认识当中的几个。那几个跟他是同班。少年人欺负人往往找不到理由，他自己找不到，别人也找不到，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你们在干什么？”张一亭两只手一手提一袋黑色塑料袋装好的垃圾走过来。
　　但凡来倒垃圾的学生看到这种状况，不是当做没看见就是先跑了再说。不要说林殊惊讶，就连围殴他的那群少年人也觉得惊讶。
　　林殊现在回想那天，才猛然发现其实那都只是一群穿着白衣校服的学生，大家都是同属懵懂的年纪，谁也不比谁清醒，谁也不比谁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少管闲事，快走开，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要这么说的话，这事我还就管定了。”张一亭也不跟他们废话，拎着两袋垃圾朝那个明显是带头的人扔过去，很快就把那人翻到在地上。
　　末了，张一亭居高临下地向他伸出手，把他拉出来了，然后拉着他走了。
　　后来，林殊怕被报复就一直悄悄跟着张一亭上学放学。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再后来，他悄悄跟着的事被张一亭发现了。在张一亭在拐角处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以为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他一度非常紧张，他的思绪一度非常混乱，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对……对不起……我……我只是……”
　　但是，张一亭只是很简单地喊了他一声，“叫什么名？要不要一起走？”
　　然后就一起走了。走的多了，他渐渐知道了张一亭的一些事情，就比如说后面跟着的那个人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比如说他未来想要学医拿手术刀的事。比如说，他喜欢男生的事情。
　　张一亭不会对事实进行掩饰，所以事实是什么他就说什么，事情本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不管是谁来问他，他都会告诉那个人，后面跟着的人是他异父异母的弟弟。
　　但是在林殊看来，那些都是很私密的事情，要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说的事。他是把自己当做朋友才说的。毕竟，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他还有个弟弟的事，更不会说起他喜欢男生的事。
　　张一亭当时的解释是，“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像天敌一样，没什么好跟别人说起的。”
　　或许，张一亭曾经把他当过朋友的。
　　只是，林殊自己把这份友谊毁了。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气向张一亭表明心意时，张一亭却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他。
　　“我喜欢你，我可以亲你吗？”他往前靠近，上身往前倾过去。他当时是那么的胸有成竹，那么的笃定，那么的自信。
　　张一亭快速地抬手拦住了，“这个事情之后再说。”
　　那一刻，林殊只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太好笑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比那天被推倒在垃圾堆里还要屈辱。
　　他本以为张一亭和他一样，都是一样孤独的人，都是一样缺少陪伴的人，都是需要像对方需要自己一样需要对方的人。他本以为张一亭跟自己表明了自己性向的事是因为朦胧的情愫，可到头来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有的时候，张一亭的坦白和诚实让林殊很讨厌。
　　“但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林殊说着伸手抓住张一亭放在桌上的手。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只是说了一个事实罢了。”张一亭不抽出手，反倒反客为主摸起了林殊那双洁白干净的手，冲他微微一笑，“听说你现在是神经外科医生，拿着手术刀做手术很有成就感吧，这份工作很有趣吧。”
　　“嗯。”林殊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事。
　　“真厉害，你可要好好保护你的手，不然哪天手被刀砍了受了伤那就拿不起手术刀了。”张一亭说的时候还用手比作刀的模样，吓得林殊想抽手回去，但是被张一亭抓的很紧。
　　张一亭感慨一句道，“我记得你以前还是保送上的A医科大学。”
　　林殊听到这话使劲儿把手收了回去，脸上保持得体的笑，“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没什么好提起的。”
　　“是吗？”张一亭的话说的很慢，“也是，现在大家都挺好的，以前的事过去了就由它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嗯……”林殊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但是没敢问仔细，也没敢接话茬。
　　等吃完饭，张一亭一抬头看到顾致远也在结账。张一亭坐着轮椅过去时，桌边只坐着那个未来弟妹。
　　“你是……”那姑娘问。
　　“哦，冒昧了，我是顾致远他哥，我叫……”
　　“张一亭？”
　　“嗯，他答对了，我叫张一亭。”
　　顾致远已经回来了，他直接喊了张一亭的名字，眉头一皱，抬眼看了眼刚脚步有些匆忙出去的林殊，还有刚才张一亭死命抓着人手不放的场景顾致远可是全都收在了眼底。“你又想干什么？”
　　张一亭看到顾致远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本来想直接怼回去的，不过看到弟妹会为残疾人发声的样子，他软下了声音说，“那门口有台阶，我不好总麻烦陌生人，刚好看到了你，我出不去想请你帮下忙。当然了，如果你不是那么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可以让服务员帮忙的。”
　　“顾总监，这是……”
　　怎么私底下还叫顾总监。看不出来顾致远还有这种癖好。
　　“都说了，我是他哥。”张一亭自己回答，“他平常在家会叫我哥哥，但是在外面就不是很愿意叫了，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的。”
　　在家里是为了家庭的和睦才勉强叫的哥，在外面是不需要这种虚伪的客套。但是被张一亭这么一说，反倒让人觉得是顾致远怕他的残疾哥哥会给他丢脸所以才不肯承认他这个哥哥。
　　听到张一亭是顾致远哥哥，弟妹也很紧张地喊了一声“哥”。
　　张一亭很顺从地应了一声“诶”。
　　“他怎么不送你出去？”顾致远看了眼后面的林殊。
　　“我跟他又不熟。”
　　“你跟他不熟跟我熟？”
　　“对啊。”嗯？“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
　　“我跟你不熟。”顾致远只当他不舍得让那个人辛苦才过来折腾自己的，嘴上说不熟，但还是认命地推着张一亭轮椅往外走，等到了门边的时候他把人背上，弟妹在后面帮忙拿轮椅。
　　“你车呢？”顾致远问。
　　张一亭往前指了一下，“那边。”张一亭想说其实不用背他，但是奈何弟弟看上去那么热情，那就给他一个在弟妹面前表现的机会好了。
　　车里的司机也看到了，赶紧下车开门。
　　顾致远把人塞进车里，“要去什么地方我不管，但是麻烦你去之前给阿姨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别到时候路上丢了让我去找你。”
　　“放心，我是腿残不是脑残，更不是眼残。”
　　“对，你不是，你是挑三拣四的豌豆公主。”顾致远这话纯粹是对张一亭的调侃，但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赤裸裸地嫌弃一个残疾人的哥哥。
　　张一亭没放心上，司机范叔插话进来转移话题道，“尽管放心，我会把你哥安全送回去的。”
　　“嗯，辛苦您了。”顾致远转头又冲张一亭道，“你最好是回家去，别到处乱走。”
　　“我什么时候乱走了？再说了，我爱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吗你？”
　　“我才懒得管你，你爱去哪去哪。”
　　“哼，我才懒得跟你说，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给我关车门，范叔开车。”走之前，张一亭又从车窗探出头来。
　　“那个，弟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处多久了？哪里人？什么时候带回家吃个饭？”
　　顾致远眉头一皱，“谁是你弟妹？”
　　“恼羞成怒了是不是？”张一亭像是扳回一局一样乐的开怀，笑道，“现在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不算早恋了，就算被家长发现也不会怎么样。不过你要是不想公开，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张——一——亭，你给我闭嘴！”
　　张一亭不管不顾，抬手冲后面的弟妹挥挥手表示再见，怕顾致远追上来打人赶紧把车窗关上了，“范叔，快开车，他想打我。”
　　张一亭怕的不错，顾致远这会儿真的想打他。他一回头就看到后面的陈珊珊脸微微发红地垂着眼睑，就更想打他了。